贊美（11首）

蘇淺

一個人沿著河堤走。

河里是結冰的冬天，一個

長長的沉默

保留著水的形狀。

保留著魚的不可捉摸。

從沒有一個浪頭

出自一條魚的高聲朗誦；

也沒有一次放棄，

是因為游不到盡頭。

一個人沿著河堤走。

魚去的地方，

她也想。魚去了哪里誰知道

越是自由，

越難以描述。

秋天來了，正如你所見

花朵開著的還在開，即便是

在這么蕭索的風中

花開無心，花開著就不冷

它的美麗，只是對美麗的愛

花開的智慧何其簡單

它如此專注的一季，從蓓蕾到盛放

只做了開花的事情

但是，還有什么比這樣更好呢

恍惚的

夏夜

星星總是很多

我總是特別想

它們盛開

一顆，一顆

一顆

落在身體里

拍一拍

就多起來了

我看見月亮，它更亮了

我想它是為了讓我看見，而

更亮了。它就在那里

在那高高的山頂上

當我凝視它，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想把手放在上面一會兒

在它孤獨的表面

我想我會禁不住一陣顫抖

數(shù)億年的荒涼

一個星球陌生的倦意

被一只溫熱的手突然觸碰

——它會怎樣？

摸黑來到世上

世界大，星星小

無法想象

要多久

才可能有一顆星星落下來

落在你的身上

又甜蜜

又痛苦

好像你已得到整個天空

好像正是它里面消失的那些

變成了

你生命的一部分

河流在冬天停下

愈是寒冷的地方，它停得愈久

它停下來的時候

魚更快地游向死亡

鳥在靜夜里掉下巢穴

燈火遍布人間

依然，只照亮表面的一切

黑夜依然是一個秘密

仿佛無中生有

在冬天里危險地活著

難道不是一種榮譽？

愛一條結冰的河流

就不要把你的體溫給它

就讓它繼續(xù)冷著，忍受著

直到它的時代來臨

像梨子樹相信夜晚

在黑暗中開花

在黑暗中結果

像它涼白的花瓣

不找到果實

就一直一直

落下來——

花花世界，摧人心肝

花花世界，一閃而過

選好大樹，搭一個簡單的窩

讓我成為一只鳥兒

我要的，就是這樣

一只鳥——

簡單到，在樹枝間有一個窩

有個雙宿雙飛的伴兒，和快樂的

一窩小鳥，一片藍天

多好啊，這說明我不但有了愛情

還有了生活，有了，生活的意思

只是因為遇到，就愛上你

只是因為我曾是黑夜

而你使我醒來

站在三月，就是

站在懸崖邊上，向前一步

我就到半空——

是你給我前后左右都是春天

使我的局限被一種偉大寬宥

水火交融之間

我感到生和死的距離就是我走向你

就是一個漣漪

慢慢歸回一個沒有

只有你知道

怎樣的告別都不會讓這個早晨消失

最下面是綠意輕盈的草地

在半山腰，樹木蔥蘢

時間總是向上生長著

在頭頂為每一個夜晚敞開門

那時，雪落下來，涌向峰頂

那時，月光已生成

使人忘記一切——

聽完新年鐘聲

我們到陽臺上去看

北斗七星

風把我們

一直向著它吹

新舊交替的夜晚

我們和星星走平衡木

我們是兩個

北斗有七顆

當我們展開身上一年的流水

它點燈

在萬物之上

靜靜地拿掉

里面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