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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嘉園舊事

      2016-04-20 18:28:55何晞宇
      中國新聞周刊 2016年12期
      關(guān)鍵詞:王世襄

      何晞宇

      “大清宗社亡于方家園?!睆姆郊覉@到芳嘉園,從芳嘉園3號到15號,這座歷經(jīng)數(shù)百年風雨的府邸,最終與這條胡同一起,消失在歷史洪流中。

      即便是王世襄,也沒能將之留住

      紫禁城以東約兩公里,東城區(qū)南小街路東,新鮮胡同以南,有一大片陳舊斑駁的六層板樓,這里就是芳嘉園小區(qū)。

      20年前,這里還叫芳嘉園胡同,灰墻、黑瓦、石階。不像現(xiàn)在,密密麻麻的樓群間稀稀落落的行道樹,過去都是樹比房高,爬梁上樹的娃娃更高。“王世襄小時候,這一片的房頂都是踩遍了的?!崩献?、黃苗子之子黃大剛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60年代以前,胡同里的門牌號都是從中間向兩邊排序,正中間的清代王府桂公府是1號,往西是2號,往東則是3號。一個世紀以來,胡同里宅院的主人不知換了多少撥,唯有3號,王世襄家三代人一守80多年。

      王世襄在芳嘉園后院門前,旁邊是他自制的信箱。

      “不格局”的宅院

      芳嘉園原名“方家園”,明朝就已初具規(guī)模,清朝時成為舊城的東城區(qū)。由于離皇城近,此地多官署衙門和官宦人家大宅,如正白旗滿洲都統(tǒng)署、火器營衙門、正白旗覺羅宗學,內(nèi)務(wù)府大臣紹英的舊居、禮部尚書紹祺的花園等,所以擁有大片精美的四合院。

      但真正讓方家園聲名顯赫的,是恭親王奕訢的一句話:“大清宗社乃亡于方家園?!边@是因為,桂公府是兩朝當家人——慈禧太后和隆裕太后的娘家。此外,力主清帝退位的慶親王奕劻也曾住在方家園。

      王家世代為官,王世襄之父王繼曾做過張之洞的秘書,后為北洋政府外交部官員。1914年,王繼曾買下桂公府旁一座三進花園作為府邸,這就是如今的芳嘉園3號。這在當時人看來是一個頗為怪異的舉動,因為過去達官貴人置私宅,根據(jù)身份、地位,樣式都有定例。而王繼曾所買的只是一個花園,并不是一個正規(guī)的四合院。但他不在乎這個院子極度的“不格局”。他曾在南洋公學接受新式教育,畢業(yè)后躋身洋務(wù)圈,思想西化。他購置這個院落,正是要實現(xiàn)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建造一座中西合璧的新式住宅。

      院子的改造理念是以人為本。里院的上房、廂房、耳房全部用高大封閉的過道連在一起,可以從內(nèi)部到達任何一間居室。前院也進行了同樣的改造。

      里院東西兩側(cè)的耳房前,接出一間西洋建筑風格的平頂房。位于西邊的平頂房是飯廳。王家三代都講究吃,飯廳自是不能馬虎,專門從東單德國洋行定制了可伸縮的橢圓形餐桌,以及六把皮面高背椅子。廚房和飯廳不相通,但飯廳后墻與廚房相連,墻上開了一個小窗,這樣飯菜不出屋就能送到飯廳。

      里院院子里沒有尋常四合院人家的天棚、魚缸、石榴樹。上房前種了兩棵名貴的西府海棠,東西廂房則被茂盛的太平花簇擁著。菜園的竹架上爬著扁豆和絲瓜,旁邊種著芍藥,墻角開著夜來香,“一切的邊邊角角都長著品種繁多的花花草草”。

      與廚房相連是一進小跨院,這個跨院是王家的“老家人”(傭人)張奶奶的住處,后來成為王世襄之子王敦煌夫婦的新婚住房。

      分崩離析

      1938年,日軍占領(lǐng)北平。北平城迅速凋敝,王家也遭遇一連串的變故。王繼曾失業(yè),夫人去世,家中收入大減,傭仆四散。

      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后,在梁思成的引薦下,南下謀生的王世襄成為重慶國民政府清理戰(zhàn)時文物損失委員會平津地區(qū)負責人,在他的努力下,追回了數(shù)千件國寶。1946年7月,他被任命為故宮博物院古物館科長。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從美國考察歸來的王世襄留任了故宮古物館科長,但在國民黨政府中做文物工作的經(jīng)歷給他帶來了無窮無盡的麻煩。

      1953年的“三反”中,故宮受到巨大沖擊,院長馬衡和王世襄由于都曾是國民政府戰(zhàn)時“清損會”的成員,成了“盜寶案”的主要嫌疑人,被關(guān)押或逮捕。出獄后,王世襄被故宮除名。1957年,在新單位中央音樂研究所的整風會上,他提起自己4年前的冤案。因這個發(fā)言,幾個月后他被打成了“右派”。

      同樣因為這場政治運動,王世襄的好友黃苗子、郁風夫婦失去了居所。黃苗子所住的棲鳳樓原是一幫志趣相投的文藝界人士聚會的場所,即“二流堂”(沿用了解放前吳祖光、盛家倫等文人所住重慶舊居的名稱),王世襄也是這里的???。后來,受潘漢年案、胡風案牽連,棲鳳樓成為是非之地。1957年的反右運動中,黃苗子被打成右派,郁風被保了下來。文化部一位主管“二流堂”案的副部長宣布,樓里的人必須搬出去,不許再拉幫結(jié)派。王世襄得知后,便邀請黃苗子夫婦搬到芳嘉園來住。

      1958年初,王世襄騰出了里院東廂房的5間房,迎進了黃苗子夫婦和三個兒子,其中包括4歲的黃大剛。單位責備王世襄:“這種事別人躲都躲不開,你怎么還往家里招這個!”他回答:“我們臭味相投?!?/p>

      1958年后,北京的私有房改造進入高潮。

      建國后,梁思成擔任了北京市都市計劃委員會副主任,他向中央建議,將行政中心放到舊城以西1.5公里處的三里河地區(qū),降低城內(nèi)人口密度,同時保護古城風貌。但這一建議未被采納。由于機關(guān)和軍隊大量入城,很快,就像梁思成預(yù)測的那樣,北京人滿為患。據(jù)統(tǒng)計,從1950年到1960年,北京市人口劇增319.5萬人,平均每年增加29萬人,其中黨政軍干部和工人的數(shù)量占總增量的49%。

      而房子卻供不應(yīng)求。建國初期,城市住房以私有住房為主。北京市新建建筑以部委大樓和商業(yè)文化設(shè)施為主,新建住房數(shù)量極為有限,大量人口租房而居。很多出租房質(zhì)次價高,且當時有一種觀念認為,社會主義國家應(yīng)該居者有其屋,出租就是違法,少交甚至不交房租的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政府在處理糾紛時多偏向房客,很多房客不交租,房主也不敢追討。

      1956年1月,中共中央批轉(zhuǎn)中央書記處第二辦公室《關(guān)于目前城市私有房產(chǎn)基本情況及進行社會主義改造的意見》。 意見提出,應(yīng)對城市私有房產(chǎn)進行社會主義改造,由國家統(tǒng)一租賃、統(tǒng)一分配和修繕超過一定標準的私有房屋,以將城市私有房逐漸收歸國有。這就是經(jīng)租房政策。不過,這一政策的執(zhí)行阻力甚大。1957年“反右”時,對經(jīng)租房政策的批評也成為罪名之一。

      1958年,在社會主義改造的熱潮中,居委會來到王世襄家,動員他參加改造。當時,北京的私有房改造標準是“出租房屋夠15間或總面積達225平米以上”。王世襄有芳嘉園和東單洋溢胡同兩處房產(chǎn),芳嘉園有十來間出租屋,洋溢胡同有11間出租屋,單獨都不夠改造標準。于是房管局、派出所、居委會聯(lián)合起來,動員他把芳嘉園3號里院的西廂房騰出來出租,以達到15間的標準。對方威脅他,如果不同意這個方案,就要在這里辦街道托兒所或街道食堂?!拔易鳛橐粋€出身不好的舊知識分子,哪敢違抗,何況還戴著右派的帽子?!?/p>

      于是,他招進了“二流堂”的另一個成員、從棲鳳樓搬出來的張光宇一家,作為新房客。

      芳嘉園3號院里院的東、西廂房里,以前堆滿了明式家具等各式藏品。這都是王世襄在解放前收集的,因工作是與文物打交道,他認識了不少古玩商人。他將西廂房的家具統(tǒng)統(tǒng)挪到自己住的北屋,讓張光宇一家住了進去。

      據(jù)黃大剛回憶,當時芳嘉園3號的前院西邊一半給了王世襄的哥哥,另一半出租給兩戶人家,待里院東、西廂房都出租后,王世襄家自住的,只剩里院的北房、耳房以及旁邊的小跨院了。

      老院里的甜蜜童年

      4歲的黃大剛搬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能像王世襄小時候那樣隨意上躥下跳了。經(jīng)過三四十年的風雨,芳嘉園3號院的房屋已老舊不堪,年年漏,年年修。但老院童年的甜蜜依然不減半分。

      一進3號院的廣亮大門,門樓被舒婷詩里的“攀援的凌霄花”纏繞著。凌霄粗壯茂盛,開花的時節(jié),紅色的花朵如火燒云一般。黃大剛和小伙伴們上房可全靠這樹凌霄了。關(guān)于上房掀瓦,他們有個心照不宣的規(guī)則:本院的房不踩。一是怕被大人念叨,二是也不敢踩,怕漏下去。

      進了門樓的月亮門,靠東墻有一棵高大的洋槐樹。穿過前院,就進入里院。北房前的兩棵西府海棠已死了一棵,王世襄鋸了樹,留下樹樁,在上面鋪上一大塊厚石板,做成一只別致的小石桌。

      黃家住的東廂房前多了一個漂亮的紫藤架,是1950年初移植過來的。每年四五月,紫藤花開得極燦爛。王家摘下花瓣,蒸成藤蘿餅,讓院里的大小朋友大快朵頤。紫藤架前還有一圈竹籬笆,上面爬滿荼蘼和癩瓜藤。

      自妻子去世后,王繼曾深居簡出不問世事,院子不復(fù)往昔的高朋滿座、仆從如云已二十余年。黃苗子和張光宇家搬進來后,老院再次熱鬧起來。他們的好友聶紺弩、啟功、葉淺予、沈從文、張正宇、黃永玉等文化菁英頻繁往來于芳嘉園,談古論今,互相切磋。“1958年初,暢安(王世襄)慷慨地讓我搬進芳嘉園他家院子的東屋,‘接孟氏之芳鄰,確是平生一快。”黃苗子后來回憶。

      張光宇年長一些,他的大兒子和大女兒已經(jīng)結(jié)婚,只有小兒子在身邊,但年紀比黃大剛大18歲。王世襄的兒子王敦煌比他大7歲,已經(jīng)上學。因此,平時院里就黃大剛一個小孩。

      院里生意盎然處處都是樂趣,但讓黃大剛最難忘的還是大人們的聚會。一般大人說話,小朋友是不能在場的?!坝行┤藧邸f八道,說得比較‘反動,怕我們說出去。”他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但啟功來,他就可以不用出去,因為啟功說話有分寸。他端一張小板凳坐在屋角,打開柜子上的收音機,把聲音調(diào)很小,一個人聽兒童廣播。

      他記得,王家很講究。王世襄在北房走廊的外沿搭起木門框、窗框,糊上紙,造了一間冬天的溫室,用于種蘭花。春節(jié)時,各家送一盆。黃大剛長大后才知道,這叫“歲朝清供”。

      張光宇家非常干凈,張夫人每天把家里收拾得一塵不染?!凹依锟腿艘蛔?,老太太就要擦地,弄得我都不好意思進去。送點東西就在門口站著?!?965年,張光宇去世,小兒子搬去了單位宿舍住,西廂房就只剩老太太一個人了。

      60年代初,北京城內(nèi)的門牌重新規(guī)劃,芳嘉園3號換成了芳嘉園15號。

      人去院殘

      1966年,黃大剛12歲,還在上小學?!拔母铩遍_始了。

      家里經(jīng)常突然來一撥人,東翻西翻?!澳莻€時候你沒經(jīng)過,真的很恐怖?!彼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些藝術(shù)院校來的紅衛(wèi)兵還算文明,沒有動手打人。

      已被政治摔打成“老運動員”的王世襄早早把明式家具、古籍善本、各式玩意兒謄抄成冊,跑到當時的單位國家文物局要求“自我革命”。文物局的紅衛(wèi)兵抄家非?!皩I(yè)”,小心翼翼地將王世襄的收藏品裝了一卡車,拉到文物局封存起來。

      黃家也學王世襄,將部分書畫整理出來,叫了7輛板車,送到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

      但兩家人還是未能躲過這一劫。1967年新年剛過,黃苗子就被關(guān)進“牛棚”,不久郁風也進了“牛棚”。兩人轉(zhuǎn)到秦城監(jiān)獄后,三個軍人拿著搜查證到黃家,把所有東西清點了一遍,將有字有畫的紙片全部帶走。軍人告訴黃大剛,值錢東西你們別動,我們也不拿,說罷就把客廳封了。1969年,王世襄和夫人袁荃猷下放五七干校。

      芳嘉園院子也未能幸免。王家和黃家都被要求把屋子騰出來,讓街道群眾住進來。王世襄所住的北房三間正房都讓了出來,住進四家人。黃苗子家住的東廂房的兩間被騰了出來,住進來一家姓馬的工人。只有張光宇家,因為張光宇已經(jīng)作古不是“斗爭對象”了,房子沒動。

      芳嘉園15號成了10家人共同生活的大雜院。

      院子里的住戶,只剩下王家的“老家人”張奶奶(管家、廚師)和玉爺(王敦煌是他帶大的)、張家的老太太,還有黃大剛。其余的孩子,下鄉(xiāng)的下鄉(xiāng),下廠的下廠。

      1969年,王世襄夫婦下放后,玉爺也因病去世了。“玉爺是我看著他走的?!秉S大剛喃喃地說。

      玉爺病后,王世襄堅持要他去住院,并和文物所打了招呼,醫(yī)藥費從自己工資里扣。黃大剛送玉爺去了醫(yī)院,但他只住了幾天就不干了,非要回家,反復(fù)嚷嚷“哪兒來的錢”。黃大剛年紀太小,勸不動他,醫(yī)院又把玉爺?shù)拿妹媒衼戆矒岵∪?,但妹妹也沒有辦法。最后只得讓他回家。

      玉爺回家后,身體衰弱得很快。黃大剛囑咐他,要上廁所什么的就朝院里叫自己,但玉爺不叫,上廁所時蹲不穩(wěn),一屁股坐進屎盆子。他出身沒落的旗人家庭,是非常愛干凈之人,沒有自來水的時代,每天都要洗臉洗腳擦身上,白胰子存了滿滿3抽屜。上廁所的事故沒幾天,他就走了。

      “其實就是一個肺炎?!秉S大剛說,“他平時是身體非常好的人,要是住上兩個禮拜醫(yī)院就好了,可他死活也不住?!?/p>

      這些變故發(fā)生那年,黃大剛15歲。那段日子,他說自己主要靠“吃18號”度過的。

      芳嘉園18號在芳嘉園15號對面,一家七口人,大兒子是黃大剛的“發(fā)小”。這家只有父親一個人掙錢,生活很困難,但卻盡可能地給了少年黃大剛照顧。艱難歲月中的這份溫暖,讓他覺得格外珍貴。

      1973年,黃大剛下鄉(xiāng)期間腿部因濕疹感染而潰爛,回家休養(yǎng)。不久,病勢加重,但他仗著自己年輕,覺得能扛過去,沒去醫(yī)院。幸好王世襄回家探親,一看就知道很嚴重,立刻用自行車推著黃大剛?cè)チ藚f(xié)和醫(yī)院,才沒造成嚴重后果。

      漸漸地,芳嘉園15號院子花殘了,籬笆荒了。院子的地磚被掀起來辟成菜地,各處加蓋著臨時小棚,竹林旁堆著雜物,過道變成廚房……因為都是街坊,住進來之前就認識,各家總算沒鬧過太大的矛盾。

      1972年尼克松訪華后,中美關(guān)系解凍,美國漢學家費正清受邀訪華,重返闊別25年的中國。彼時,北京經(jīng)歷了大規(guī)模的拆除城墻、拓寬道路等改造,舊城的原形蕩然無存。讓費正清夫婦更難過的,是他們在東城區(qū)住過的宅子的變化:庭院破敗不堪,沒有花草,沒有菜畦,雜居著老少30多口人,“幾乎與貧民窟一般無二”。加上因戰(zhàn)備需要,城里到處都在挖洞,這一切讓費正清覺得,他過去對中國的記憶仿佛是南柯一夢。

      紫檀大柜里躲地震

      1975年,黃苗子夫婦從秦城監(jiān)獄獲釋回家,王世襄夫婦也差不多同一時間回家。

      黃氏夫婦原來的臥室已經(jīng)被占了難以騰退,房管局把院里的樹砍了,把黃家原來的小廚房拆了,在南房后墻根給他們搭了一間小房。王氏夫婦則蝸居在北房東邊的一間耳房里。

      以前的老朋友紛紛來串門,芳嘉園小院又重新熱鬧起來。這一回,不僅熱鬧,簡直人滿為患。黃大剛的臥室和客廳是一體的,且他也大了,長輩們聊天不再避諱他。

      如今大家討論最熱列的經(jīng)典話題,是這些年自己打掃過的廁所。黃大剛的母親郁風最有心得,多長時間打掃一遍、怎么制造工具、怎么摳尿漬。她恨鐵不成鋼地感嘆,現(xiàn)在美術(shù)館的廁所太糟糕了,沒人管,哪能這樣??!艾青笑道,牛棚的難友都說,他打掃過的廁所都可以在家里吃飯了?!昂髞硭麄兇驋邘疾皇潜徽l強迫了,自己都形成了習慣,就得把它打掃干凈才行?!秉S大剛笑著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隨著十年動亂走向尾聲,破四舊時上交和被抄的私人收藏品逐漸返還原主人。

      黃家被告知當年公安抄走的東西已經(jīng)被銷毀,交到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的書畫返還了一部分,另一部分“上交給國家”即存放在北京文物管理處的就找不回來了。

      封存在國家文物局處的王世襄藏品,陸陸續(xù)續(xù)發(fā)還了。幾百件明式家具、一大堆書畫古籍文玩,層層疊疊在屋里摞著。

      1976年唐山大地震發(fā)生后,北京全城都在躲地震,芳嘉園各戶也在房前空地搭床睡覺,王世襄卻舍不得自己的寶貝文物,在一個紫檀大柜里鋪上毯子帶著夫人住了好幾個月。屋子年久失修常常漏雨,睡在柜子里不被風吹雨淋,也不怕梁倒瓦落,倒也自得其樂。黃苗子送一聯(lián):移門好就櫥當塌,仰屋常愁雨濕書。橫批:斯是漏室。

      地震后,各家在修補房屋的同時,院里好幾戶順便又加蓋了廚房,為王世襄的百多件木質(zhì)家具帶來了新的安全隱患。

      曲折買房路

      文革結(jié)束后,開始撥亂反正,落實知識分子政策。1978年11月3日,中央組織部提出了《關(guān)于落實黨對知識分子政策的幾點意見》。

      不久,黃苗子一家在團結(jié)湖分得了一套90平方米的小公寓,于1981年8月搬離住了22年的芳嘉園小院。這是院里騰退房屋的第一家。后來,住在北房的一家也騰退了出去。王世襄也分了一套房,但是太小,家具連門都進不去。

      80年代,重視文化事業(yè)的國務(wù)院副總理谷牧帶著北京市的領(lǐng)導到芳嘉園15號看望王世襄。王世襄提出,希望能把東西廂房收回來作藏品陳列室,客人來了也好參觀。據(jù)王世襄的忘年交田家青回憶,谷牧曾多次過問此事。騰退很困難,谷牧建議王世襄以家具換房,他同意了。北京市一位領(lǐng)導奉命來芳嘉園查看,但看后只讓人送了幾個滅火器過來。此事不了了之。

      10年來,王世襄不斷地跑房管所和“落實政策辦公室”,終于將里院住戶大部騰退。到1991年,里院住戶只剩下3家了??臻g雖然大了一些,小院依然無法成為家具這樣大件收藏品的理想安身之所。

      1993年初,王世襄邀請時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錢正英前往芳嘉園老宅參觀。王世襄1983年進入全國政協(xié),是第六屆和第七屆全國政協(xié)文化藝術(shù)界別的委員,結(jié)識了當時擔任全國政協(xié)知識分子政策小組(負責落實文革中遺留的知識分子問題)組長的錢正英。王世襄向錢正英表示,愿意將自己收藏的明清家具捐獻給有關(guān)部門,只是希望北京市調(diào)配一處住房以養(yǎng)老。但此事最終未能實現(xiàn)。

      1993年,上海市要為上海博物館建造新館。新館規(guī)劃了家具館,但還沒有家具。香港商人、王世襄的朋友莊貴侖找到他,商量捐助文物之事。他同意將收藏的一套79件明式家具低價賣給莊貴侖,只要夠他買房遷出芳嘉園即可,條件是莊貴侖買到家具后必須全部捐給上博,一件也不能留。最終,莊貴侖以10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這批家具,以其父莊志宸、叔父莊志剛的名義,無償捐贈給上海博物館。

      1993年春,上海博物館派專人前往北京,將這批家具帶回上海(后收藏于“莊志宸、莊志剛明清家具館”)。起運當天夜里11點,田家青接到對方電話:“我們已經(jīng)出北京地界啦!”他聽后五味雜陳,北京這么多文博機構(gòu),卻沒能留下這批珍品啊。

      王世襄準備用這筆錢來買一套大一點的公寓,以存放其他藏品。1993年10月初,在錢正英的協(xié)調(diào)下,他拿到了北京市同意其買房的批件和介紹信,在錢正英秘書孫雪濤的陪同下,前往北京市房管部門協(xié)商買房事宜。但他要求購買的面積與房管部門允許購買的面積相差甚遠,事情沒有談成。出來時,孫雪濤聽他嘟囔著說,這封介紹信大概有貓兒膩,別人說這個領(lǐng)導的批示橫寫豎寫是有學問的,豎著批肯定辦,橫著批就不辦,而自己拿到的批文是橫寫的。

      此后,王世襄又和田家青合計,去郊區(qū)農(nóng)村買個小院兒,最終因老年人在農(nóng)村生活太不便利而作罷。

      1994年,北京市場上出現(xiàn)商品房,王世襄終于得以在朝陽區(qū)芳草地買下兩套期房。1996年,他離開生活了82年的芳嘉園15號院,在全新的現(xiàn)代公寓中安度晚年。

      2002年,北京朝內(nèi)南小街危改項目啟動。項目西起朝陽門內(nèi)南小街,東至東二環(huán),涉及20余條胡同。芳嘉園胡同也在其中。最終,只有桂公府在“北京古城的辯護律師”華新民女士的奔走呼吁下得以“鏟下留屋”,保留下了原府的十分之一。

      王繼曾親手設(shè)計的芳嘉園15號院,則與周圍無數(shù)個經(jīng)歷百年風霜的花園府邸一起,消失在歷史的洪流中。

      (本文參考了王敦煌《吃主兒》一二輯、曹鵬《王世襄說王世襄》、榮宏君《煙云儷松居——王世襄珍藏文物聚散實錄》、田家青《和王世襄先生在一起的日子》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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