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活在當下 一個不能記起過去,也無法設想未來的女人

      2016-04-29 00:00:00ErikaHayasaki
      智族GQ 2016年6期

      蘇茜·麥金農(nóng)是一個沒有記憶的女人。她并不缺乏生活常識,她缺乏的是“核心記憶”——如果你看過去年的奧斯卡最佳動畫片《頭腦特工隊》的話。換句話而言,她完全不能記起過去發(fā)生的任何事情,也無法在頭腦中構建出未來某個場景的模樣,但是和動畫片里不一樣的是,她的“人格島”并沒有崩塌,相反的,她過著比我們普通人要幸福得多的生活。她婚姻美滿,因為她幾乎不和丈夫發(fā)生爭吵,即便爭吵也能很快忘記;她不會受劇透的影響,喜歡的電影能津津有味地看上無數(shù)遍都不覺得厭煩;任何生活中帶來的乏味和苦惱,她都能很快拋諸腦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就是我們每個人都羨慕的那種,永遠活在當下的人。

      像眾多美國的中產(chǎn)夫妻一樣,蘇茜·麥金農(nóng)與丈夫埃里克·格林在中年時發(fā)現(xiàn)了游輪旅行的樂趣。他們的家位于華盛頓州首府寧靜的奧林匹亞郊區(qū),房子里擺滿了旅行時帶回的紀念品與小裝飾物。主人房的洗手間里有一只身上寫著“開曼群島”的塑料蜥蜴;從庫拉索島帶回來的在油布上制作的拼貼畫掛在門廊。拜訪他們的那個陰郁夏日,我們舒服地坐在客廳,格林穿一件上面有“百慕大群島”燙字的亮色T恤,是2013年旅行中買的。當他們熱情地向我談起年輕時的自己以及去往牙買加、阿魯巴島、科蘇美爾島、馬薩特蘭的旅行,你可以感受到對于剛退休的生活他們調適得相當不錯。

      除了一件事,相當要緊的事。

      我們談話時,麥金農(nóng)明白地告訴我,她完全不記得那些旅行。不記得買過蜥蜴,也不記得是怎么找到了拼貼畫。她不記得自己去過的任何旅行。實際上,她不記得嫁給格林后度過的任何時光,也不記得之前經(jīng)歷過什么。

      當你正打起精神為那種故事做著準備——我是說那種失智癥故事,曾經(jīng)熾熱的婚姻淪為無法得到對方回應的故事,個人迷失的故事——那么讓我打消你的疑慮:麥金農(nóng)沒有失去什么,她只是從沒有能夠記得。

      幾十年來,科學家們一直懷疑有像蘇茜·麥金農(nóng)這樣的人存在。他們設想著他就身處某個地方,過著平常的生活——跟在超市里排隊付錢的其他人沒什么兩樣,卻在根本上是與我們大相徑庭的人。果然,他們在2006年找到了她(或者說,是她找到了他們)。

      麥金農(nóng)是第一位被確認患有嚴重個人記憶缺失的人。她知道關于自己生活的諸多事實,但缺少在腦海中重新回顧它們的能力,比方是你或者是我,總有一些瞬間在腦海中縈繞令人記起某個特別的午后。而她沒有對經(jīng)歷的記憶——沒有從自身視角出發(fā)生成的如同電影畫面般生動的記憶。打個比方說:把記憶想象成一本你中意的書,總是忍不住一讀再讀,那么現(xiàn)在想象一下,你只能讀到目錄或者只有維基百科的詞條。

      “我知道一些這樣那樣的事發(fā)生過,”麥金農(nóng)談起童年時說道,但它們全然沒有從自身出發(fā)的生動印記,“我不記得自己太小或者太矮要伸手去夠什么東西,我沒有自己是孩童的畫面或者印象?!?/p>

      談起自己的經(jīng)歷,她總是流于猜測,并對此深信不疑:她認為開曼群島一定很炎熱;或許她與格林一同在那里走了許多路。“很可能是2000年到2010年間的事?!彼行┩稒C地講道。

      麥金農(nóng)對自身經(jīng)歷的混亂認識,恰恰是我們所認為的作為人類的最基本能力。不止一位像哲學家約翰·洛克的權威人士指出,記憶——麥金農(nóng)所缺失的那個部分,是構成個人身份的基本元素。甚至很難想象失去這種記憶的感受如何。當我們嘗試這么做,頭腦中出現(xiàn)的只有災難般的畫面。皮克斯公司去年的大片《頭腦特工隊》講的正是如果主角喪失她的核心記憶,她的“人格島”是如何崩塌成虛無的故事。

      麥金農(nóng)意識到她沒有核心記憶,但這并不影響她的性格。她是個自由派的白人女性,即便遭到保守的父親的反對,還是毅然嫁給了黑人丈夫;她是天主教徒,但半途發(fā)覺無法真正將自己交給上帝;她有些害羞、敏感、充滿直覺、好奇,并且有趣。她有一份自己的職業(yè)——是華盛頓州一名退休的??漆t(yī)生——她也有愛好、認同的價值、信仰、自己的觀點,與一群圍繞身邊的朋友。盡管她不記得是怎樣的過去將她塑造成了當下的樣子,但她很明白自己是誰。那么問題來了:被視為人類必不可少的這種記憶究竟意味著什么?

      音樂是喚醒記憶的強大力量。對麥金農(nóng)的丈夫而言,尤其是摩城唱片公司旗下男聲五人組合“誘惑”與“奇跡”演唱組的歌曲。它們總是令他記起年輕時在芝加哥度過的周末夜晚。他會付25美分去到某人的地下室,在那里跟女孩們調情,音樂就在黑暗中流淌著,人們將這叫作“25美分派對”。聽“摩城”的歌曲也讓他記起周六時與兄弟們在帝王院線度過的時光。他總是付3美元欣賞馬文·蓋伊等人的表演,那里總是擁擠而炎熱,充斥著一股變質的爆米花味兒。男人們穿10塊錢就能買到的T恤,女人們穿的是長到腳踝的裙子,大部分人都燙了頭發(fā),而格林剛嘗試要留黑人的那種蓬松發(fā)型。

      講起這些,格林笑了,仿佛凝視著幾十年前的那個自己。那是他與麥金農(nóng)在伊利諾伊州的一間醫(yī)院成為同事前的時光,遠遠早于他們最終決定搬往西部定居,以及登上游輪在海中巡游。“她很友善——好吧,她性感極了。”格林講起他們的初次見面。對麥金農(nóng)而言,所有這些停留于腦海的時間穿梭都如此神奇。“真是太難以令人置信了。”她說。

      我們所擁有的這種能力——從自身出發(fā),作為自己記憶的主角——是被心理學家稱為自知意識的一部分,它幫助我們能夠在腦海中重建起過去的經(jīng)歷。

      從事記憶研究的人員曾經(jīng)相信只有一種長期記憶。然而1972年,加拿大心理學家以及認知神經(jīng)科學家安道爾·托爾文引入了長期記憶可以存在不同形式的理念。其中之一是語義記憶,它讓我們得以記住一個單詞是如何拼寫的——好比“autonoetic”這個詞。多年后,你或許還記得如何拼寫它,但或許不記得是在什么時候以及什么地方第一次看到這個詞以及它的解釋——也許剛巧是在《連線》雜志上。

      托爾文認為自知意識是形成另一種長期記憶的關鍵——事件記憶——它會以影片的方式聚合起時間與發(fā)自內心的感受的細枝末節(jié)。記得你是在什么地方以及什么時候學懂拼寫“autonoetic的:這就是事件記憶。

      碰巧的是麥金農(nóng)也和丈夫同樣熱愛音樂。她甚至有參與合唱團的演出。得益于她完整無缺的語義記憶,她可以應付歌詞、旋律,以及和聲。同樣的,她可以告訴你3個月前發(fā)生的事,她登臺表演了一曲英國民歌——而且是獨自一人。然而,只有格林才能講述更多那天的場景:她是如何自己走上舞臺,在鋼琴前緩緩坐下。格林說,她的演出幾乎令他落淚。麥金農(nóng)猜測當時的自己一定是既自信又緊張,可是并沒有實際的記憶在她的大腦中存留下來。

      不過,她保存了那天的錄音。于是我們打算播出來聽一聽。她走向客廳里的CD唱機,放進唱片,按下“開始”鍵?!皽蕚浜昧藛??”她有些緊張地問道。麥金農(nóng)很是有些難為情,不停在沙發(fā)、餐廳的椅子與廚房的角落間躲避著自己的身形。

      客廳里彌漫起了女低音,仿佛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聲響?!八嫒绱藢掗煟蹦莻€聲音唱道,“我無法洇渡其中?!丙溄疝r(nóng)察覺到了聲音中的一絲顫抖,有些驚訝地笑了起來,如同是第一次欣賞這場演出。

      麥金農(nóng)第一次意識到她的記憶與別人不同一直可以追溯到1977年。有一位她高中時的朋友——當時念到了助理醫(yī)師,希望她幫忙完成學校作業(yè),參與一次記憶測試。當她的朋友問起一些關于童年的基本問題時,麥金農(nóng)反問“為什么你要問這樣的事?沒有人會記得的!”她知道其他人聲稱可以記住很多細節(jié),但認為那不過是他們美化記憶或者干脆是編造出來的——就像她一樣。

      麥金農(nóng)的朋友對她的回答深感困擾,于是建議她尋求專業(yè)醫(yī)生做檢查。過去四十多年里,麥金農(nóng)幾乎都把這件事拋在腦后,直到2004年的一天,她偶然讀到了安道爾·托爾文的一篇文章,這位心理學家在其中闡釋了事件記憶與語義記憶的區(qū)別。

      麥金農(nóng)讀到,托爾文是如何在多倫多大學參與研究了失憶癥病人肯特·科克蘭的案例??瓶颂m在30歲時遭遇了一場摩托車事故,從而導致大腦受損影響了事件記憶。他無法記住生活中的任何事,除了一兩分鐘前才剛發(fā)生過的。盡管如此,他卻可以記住事故發(fā)生前掌握的基本知識,比如數(shù)學和歷史。實驗中研究者向他教授的新知識他也能記住,盡管不記得是在哪里學到的。他的這宗案例成為了托爾文關于記憶理論的關鍵突破。

      如同麥金農(nóng),患上失憶癥的人常常失去的是事件記憶,保留下語義記憶。但失憶癥往往是由大腦損傷、發(fā)育失調,或者官能退化造成的,就功能而言,會每況愈下,以致無法過上正常生活。讀著托爾文的文章,麥金農(nóng)意識到了與自己經(jīng)歷的相似之處——除了她沒有腦損傷、外部傷害,以及逐漸衰退的跡象。她的大腦以及生活,就她所知,一切如常。

      然而,托爾文有個觀點與麥金農(nóng)的狀況有驚人般的相似。一位心理學家寫道:“一些智力正常和身體健康的人也會缺失記住個人經(jīng)歷的能力。這些人沒有事件記憶,他們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卻無法記住。這樣的人尚未被發(fā)現(xiàn),但托爾文預言,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類似案例。”

      麥金農(nóng)害怕直接聯(lián)絡托爾文本人——他看起來相當著名。于是,她轉而關注了多倫多羅特曼研究所的資深科學家布瑞恩·萊文。萊文與托爾文有密切的合作,他在事件記憶與個人記憶研究中的專業(yè)性也吸引到了麥金農(nóng)的注意。

      2006年8月25日,麥金農(nóng)給萊文寫了一封郵件,提到了托爾文關于缺失事件記憶的健康的人的預言:“我想很可能我就是他所描述的人之一?!?/p>

      “我今年52歲,十分健康,過著令人滿足的生活,還有些幽默感。聯(lián)絡您,是我做出的重大(坦白說也很恐懼的)決定……對于您可能給出的任何建議,我都將感激不盡?!?/p>

      “我一直收到人們寫來的大量關于各式問題的郵件,”萊文說,“不過對于蘇茜,我感覺值得一試?!庇谑牵R文邀請麥金農(nóng)來到了他位于多倫多的實驗室。他與搭檔達尼埃拉·帕隆博做的第一件事,是為麥金農(nóng)的事件記憶缺失找到一些心理上或者生理上的解釋:神經(jīng)疾病、創(chuàng)傷,或者由新生兒缺氧癥引起的大腦損傷。然而,他們沒有關于此的任何發(fā)現(xiàn)。

      接著,萊文對麥金農(nóng)進行了個人回憶訪談,來評估她是否真的缺失事件記憶。訪談前,實驗室的工作團隊已經(jīng)與格林、一位麥金農(nóng)的好友、麥金農(nóng)的兄弟、母親進行了談話,分別問了他們關于麥金農(nóng)的故事,以便證實她對自己狀況的懷疑。

      當萊文與他的同事對麥金農(nóng)提起她的朋友與親人講述的故事——比如她高中時曾參加過《音樂之聲》的演出——她完全沒有相關記憶,甚至對后續(xù)提問,諸如“你記得身處環(huán)境中的任何東西嗎”,她也是毫無頭緒。訪談似乎已經(jīng)足夠證實麥金農(nóng)不具有可辨識的事件記憶。

      很快,萊文發(fā)現(xiàn)了另外兩宗似乎缺失事件記憶但身體健康的案例。兩人都是中年男性,事業(yè)成功,其中一人擁有博士學位,另一人擁有長期伴侶。萊文也讓他們參與了相似的測試。他還讓三位病人做了腦部掃描,顯示在他們大腦中掌管理解自身經(jīng)歷、回憶過去,以及塑造事件記憶的關鍵區(qū)域非常不活躍。

      2015年4月,萊文在《神經(jīng)心理學期刊》發(fā)表了對麥金農(nóng)與另外兩名對象的研究。此后,數(shù)以百計聲稱嚴重個人記憶缺失的人與萊文的團隊取得了聯(lián)絡。每個人都必須通過一系列測試,他說,結果只有十幾人被證實懷疑屬實。然而,這顯示了發(fā)現(xiàn)麥金農(nóng)及其他兩人絕不是什么僥幸?!八岢隽艘粋€巨大的疑問,”萊文說,“記憶究竟對我們做了些什么?”如果同樣身為人類的他們能夠在事件記憶缺失的狀況下如常應付一切,那么人類為什么要進化出事件記憶的功能呢?以及它們又可以存續(xù)多久呢?

      與麥金農(nóng)相處過后很難回避這樣的感受——她不僅與眾不同,還很幸運。對能夠引起其他人強烈感情共鳴的記憶,麥金農(nóng)幾乎無動于衷。1986年他們還住在亞利桑那州時,格林在一次外出釣魚時遭到了一伙白人的毆打,回到家中時,他的腦袋上布滿傷痕?!八苋ツ帽鶋K,失聲哭了起來。”格林說,他自己也抽泣了起來。他們都感到害怕極了。

      這一次也跟以前一樣,麥金農(nóng)知道故事的大概,而記得其中細節(jié)與驚恐的只有格林。對麥金農(nóng)而言,記憶無法觸動與之相連的創(chuàng)傷與恐懼?!拔铱梢韵胂竽且欢钊司趩蕵O了,害怕極了,但我什么都不記得?!彼f,“我不能讓自己設身處地地回到過去,我只能想象那可能是個什么樣子?!?/p>

      不僅如此,麥金農(nóng)也很快就遺忘了各種爭執(zhí)。這或許是能夠與格林相處了一輩子的原因,她開玩笑。她不太懂得后悔,也對年齡的增長沒有太多感觸。1972年的年刊里,照片中她是個身材嬌小、臉龐精致、留著咖啡色短發(fā)的女子(“噢,這些純真年代?!彼呎f邊翻著照相簿)。在智力層面,麥金農(nóng)知道這就是她;不過拿走相片,在她的腦海中,她一直都是當下這個60歲女人的樣子,寬肩膀,白皮膚,臉上總是泛起一陣桃紅,還有一頭沒怎么精心打理過的灰白頭發(fā)。她不知道如何在記憶中游弋,不懂得該向記憶渴求些什么,也不會深陷其中無法抽身。

      十幾年前,吉爾·普萊斯引起了加州大學歐文分??茖W家們的注意。她的狀況與麥金農(nóng)的幾乎完全相反:研究者們將此稱作超憶癥,或者過度個人記憶。普萊斯擁有的與眾不同的能力可以讓她記住生活中發(fā)生的任何事:1984年7月18日,一個安靜的周三,她在自傳中寫道,她拿起了殺人王曼森的書,開始了第二遍閱讀;1983年2月28日,周一,《風流醫(yī)生俏護士》播出了最后一集,那時正下著雨。第二天,她駕駛著汽車時擋風玻璃前的雨刷突然壞了。

      與幾乎不為媒體關注的麥金農(nóng)不同,普萊斯立刻成為了公眾焦點。作為“美國夢”的代表、ABC電視臺的當家女主播戴安·索耶在一天中就訪問了她兩次。普萊斯運用記憶的能力引來了不計其數(shù)的羨慕,就好像超人一般。

      不過正如歐文分校的研究者們注意到的一件事兒:普萊斯在擁有超能記憶的同時,也表現(xiàn)出了對巨細無遺記錄生活點滴的沉迷,其中的根源或許來自童年時一次“造成嚴重創(chuàng)傷”的搬家經(jīng)歷。成名時,她已經(jīng)年過四十,依舊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每天都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記下發(fā)生的一切來鞏固自己的記憶。

      或許這樣說來是很公平的:對于那些擁有超常記憶的人,我們很難輕易做出決定到底應該羨慕誰。

      你或許認為麥金農(nóng)會尋求科技來補償她的缺失。畢竟她所身處的時代,軟件公司絞盡了腦汁要推出各式產(chǎn)品來替代記憶能力的不足。Facebook難道不是人工個人記憶存儲載體嗎?Google相片甚至可以為你生成帶著淡淡懷舊味道的圖像記憶:人工智能軟件從你的照相簿中抓取元素,識別出人臉及與之相關的事件,再自動生成充滿了鮮活記憶的錄像短片——就跟事件記憶如出一轍。其他的一些軟件則試圖用各式文件記錄下你的整個人生——郵件、日歷提醒、學校的功課、語音信息、文字信息、錄像、快照,以及其他可以被記錄的數(shù)據(jù)——以提供人們對記憶檢索的數(shù)據(jù)庫。

      不過這種對生活點滴的記錄不怎么引起麥金農(nóng)的興趣。她一度決定寫日記,看看自己是否會因此保存住記憶。“寫了兩三天,我就放棄了。”她說,“如果我為了害怕失去記憶而沉迷于記錄每個時刻,我將再不能夠享受當下?!闭f來也是。對麥金農(nóng)而言,除了當下,她還擁有什么呢?

      她會寫郵件,有時用來幫助提醒一些事。但她從不刻意記錄自己的生活。她不使用社交媒體,沒有圖片分享網(wǎng)站Pinterest的賬號,也沒有Instagram。她有Facebook賬號,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了。

      就算是在用Facebook時,她也很少上傳相片或者影片。麥金農(nóng)有一次借了錄影機來記錄他們的加勒比海旅行,但她并沒有覺到其中的樂趣。喪失了對當下的感受,她說。她也不喜歡拍照,因為找不到什么事后去翻看的理由。果然,他們的冰箱、書架、墻壁上,都沒有相片的蹤影。沒有裝裱起來的結婚照,沒有刻意擺著姿勢的海灘留影。在樓上的工作間里,只有為數(shù)不多幾本照相簿。

      麥金農(nóng)抽出了1981年在伊利諾伊的梅伍德與格林結婚時留下的照相簿。有一張相片是朋友們在法院外看到新人出現(xiàn)時露出驚喜的表情;另一張相片是格林打開惡作劇禮物——一組印著貓兒們做愛的馬克杯。麥金農(nóng)練習著對她經(jīng)歷過的一切微笑——當然是在照相簿的幫助下。然而看著這些相片,她說,如同是在參觀別人的婚禮。

      不過今天,她得知了一些婚禮上的新鮮事。我們翻著相簿時,格林提到了參加婚禮的一位親密朋友?!拔疑踔敛恢浪谀莾骸!丙溄疝r(nóng)說。那位朋友沒有留下相片——她正是站在照相機后的那個人。

      這就像每個人都會犯的錯誤:我們總是很容易忘掉照相機后的那個人,不是嗎?

      顯而易見的是,麥金農(nóng)沒有嘗試通過科技變得跟我們一樣,然而不難想象,科技卻使我們變得越來越像麥金農(nóng)。我的iPhone里現(xiàn)在有1217張相片和159段影——僅僅是過去8個月里記錄下的。當我一張張審視這些相片,或許我的思緒反而越發(fā)模糊,研究者們將這稱為“拍照損傷效應”。當這些相片自動備份到云端——這讓我多少從要給記憶分類的困擾中解脫了幾分——我的事件記憶功能或許都會發(fā)生短路。

      “如果人類喪失那種能力,人性中有什么會消失呢?”在一次我們的談話中麥金農(nóng)問道,就如同大聲講出了我的疑惑?!叭绻萍伎梢匀〈瑔适У挠志烤故鞘裁茨??人們的經(jīng)歷會改變,但那是好事嗎?是壞事嗎?又或者——它僅僅是一種改變。”

      我可以清楚地聽到麥金農(nóng)的抽泣聲。當時我們正坐在奧林匹亞中央商場漆黑的劇院中觀看《頭腦特工隊》。從眼角的余光,我看到麥金農(nóng)哭了。影片主要發(fā)生在一個名叫萊利的11歲小女孩的頭腦中。搶救女孩的情感成了一樁緊急任務,須將她從心理災難中解救出來:她喪失了核心記憶——被卡通化成一只只小小發(fā)光的寶珠。核心記憶是她“人格島”的能量——好吧,雖然有些不太好形容,但簡單說來就是當失去了核心記憶,萊利的性格變得一團糟。

      麥金農(nóng)很喜歡這部影片,盡管她每日都在經(jīng)歷的一切被影片刻畫得就好像一場災難。(當我們談起“人格島”、核心記憶,以及萊利的大腦控制中心,麥金農(nóng)笑了?!叭绻乙灿羞@樣的小島,”她說,“我不確定有可以把它們連接到總部的通路。”)

      我很驚訝地發(fā)現(xiàn),雖然她無法以敘述的方式經(jīng)歷生活,但是麥金農(nóng)很熱愛故事,尤其是奇幻小說和科幻小說:《權力的游戲》、《饑餓游戲》。她看過每一本書,每一部影片,每一集連續(xù)劇。她無法記住主角們的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但這沒什么不好。每次她重看時都有第一次讀時的新鮮勁兒(她還有一件令人羨慕的事:完全不會受到劇透的影響?。?/p>

      然而,她無法構建屬于自己的故事。她不會做白日夢,她的思緒不會神游。這種想象力上的缺失在失憶癥患者中很常見。打個比方,我們大多很容易在腦海中想象出海灘的畫面:手上端著一杯冰鎮(zhèn)果汁朗姆酒坐在躺椅上,海浪的呼嘯聲,滑過腳趾間的沙粒。當麥金農(nóng)嘗試這么做時,她可以看到一張吊床——或許?!敖又蛟S有一棵棕櫚樹。在腦海中,在我正要抓住棕櫚樹的畫面時,吊床的畫面就消失了。”她無法將畫面組合起來完成一張拼圖。她也不能下象棋,雖然她的丈夫很樂在其中。“我無法在腦袋里想第二步要怎么走?!睋Q句話來講,麥金農(nóng)缺少的不僅是回望過去的入口,她也沒有通往未來的窗戶。

      嘉禾县| 昭通市| 栾城县| 金阳县| 辽阳市| 八宿县| 项城市| 五常市| 清水县| 泰和县| 类乌齐县| 武乡县| 万载县| 洛南县| 阿鲁科尔沁旗| 屏山县| 景泰县| 罗山县| 朝阳市| 鄂伦春自治旗| 松阳县| 东明县| 鹤壁市| 海口市| 会东县| 昌宁县| 含山县| 拜泉县| 界首市| 五常市| 巴塘县| 昭平县| 华安县| 哈尔滨市| 望江县| 兴宁市| 东阿县| 商水县| 阳泉市| 昂仁县| 衡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