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悠悠
每到遍地落葉枯黃的深秋時節(jié),就能在農(nóng)家的莊園里、地頭邊看見閃青吐翠、青白相間的大白菜。下粗上尖的“攪桿綠”幫葉緊抱,一身碧透,盡顯秋日的靈氣。立冬一到,滿園的“苞頭青”綠葉裹頭,如同被霜打過的茄子,可憐巴巴地蹲在菜地里,顯得有些許羞澀。
又到了白菜飄香的季節(jié),那一棵棵青青的白菜里藏著農(nóng)家人的勤勞和汗水,從出苗到成熟,歷經(jīng)暑蒸、露浸、霧熏、霜襲的考驗,從最初的清苦、生澀升華到最后的津甜,也漸漸地養(yǎng)成了淡泊平和之氣,它自始至終保持著清白的特性,淡雅卻不低俗,氣韻清逸深厚,讓人對其徒然升起無限敬意。
清末大畫家吳昌碩對白菜情有獨鐘。他畫白菜追求大氣,常以淡墨寫幫,濃墨寫葉,構(gòu)圖極簡潔,他在畫上題款“咬得菜根,定天下事何不可為?”畫與款升華出一種人生哲理。
潔白的菜頸、嫩綠的葉子、鮮亮的色彩、清爽的口感總能勾起人的食欲,白菜在我們莊稼人眼里可不是一般的蔬菜,而是一種凝聚鄉(xiāng)情、凝結(jié)鄰里之間的感情菜。在過去糧食缺乏的時代,白菜是咱莊稼人的救命菜,那時候家家戶戶的屋前屋后都種著白菜,一棵棵白菜里藏著的故事也很多,不管是城里還是鄉(xiāng)下,都將其視為大眾蔬菜。母親每年總是比別人家提前種菜,鄰居沒菜吃時,母親就會在菜園里摘些小白菜送給鄰居,小小的白菜讓母親成了村里的“紅人”,也成為一條鄰里間傳遞情感的紐帶。
在母親手里,簡單的白菜能變幻出各種花樣來:用白面做皮,白菜做餡兒,烙出來的餡合子外焦里嫩,噴香爽口,它既是招待貴客的美食,又飽含祝福和睦的美意,是我眼中最美的食品。母親巧手做出的粉條燉白菜、涼拌白菜,泡白菜等,讓全家吃得有滋有味。那時家里很窮,人口又多,還沒什么糧食,母親就把白菜葉切碎放足椒鹽加勁攥出水來,沾上地瓜干當(dāng)皮,做成菜團子,放到鍋里蒸熟就如同現(xiàn)在的大包子一樣,吃起來也挺香的。白菜心既是蔬菜,又能當(dāng)水果,那種甘甜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最吸引我的還是逢年過節(jié)時,那鍋豬肉、白菜、豆腐、粉條的大雜燴,光聞著香味,口水就流了下來。
如今50多歲的母親,依然喜歡在家中菜園里種上白菜,每次回老家,母親總會到園子里摘上幾棵給我做菜,說是自己種的新鮮。母親種菜都種了幾十年了,滿頭的青絲變成了白發(fā),看著母親在鍋灶前忙碌的身影和母親臉上的皺紋,我的心里有些刺痛。在我看來,那鍋里炒著的不僅僅是白菜,更是母親對子女的愛。
幸福其實很簡單,就如同母親的白菜,平凡卻又飽含著濃濃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