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丁丁
偶然地,我憶起父親生前的點點滴滴,無比慚愧地想:寫了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沒有好好寫寫父親。開筆有些難,可是在屏幕上敲了幾行,手指就快起來,四千多字不怎么費力就寫好了。
因為是寫父親喝酒唱戲的事,命名《醉演》,投給了《少年文藝》。我投的多用的少,審我的稿子“效率”極低。投了幾年,直到2009年,才在《少年文藝》發(fā)表第一首小小的詩,《撒謊的孩子》。但是我沒料到,退了我那么多稿子,編輯仍然每稿必復?!蹲硌荨吠哆^去,很快收到回信,說寫得不錯。我大受鼓舞,噠噠噠又敲出一篇《殺龍》。至今清晰記得編輯老師的回復簡短有力:“殺得好!”
之后一段時間,我一直在寫我的故鄉(xiāng)、我的童年,都是短篇。我喜歡《少年文藝》,把這兒當成我的樹洞,稿子就像松果一樣存積起來,不管能不能采用都不再另投。
有一天,編輯老師問我:你有沒有想過寫長篇?
我的第一反應是畏難,因為寫長篇要綿延不絕的故事脈絡,那根金絲線不容易找到。但后來我想起了老家一個傳說,傳說河里大水塘里都有“水猴子”,小孩子到水里玩耍,總擔心被水猴子拖到深水淹死。我小時候很怕水猴子,還跑到水邊觀察,當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就更加害怕。長大一點,我不相信水猴子了,以為那是大人嚇唬小孩子的。可是,當我成了一個寫作的人,重新思考這個故事,我上網(wǎng)查一下,有人說,水猴子就是水獺。我認為這個說法有道理,水獺在水里的確像猴子一樣靈活。而且南方山區(qū)過去是有水獺的。我又想起自己孤獨的時候一個人在山野上游蕩的種種情形,漸漸就發(fā)現(xiàn)一根隱約呈現(xiàn)的金絲線:一個山間小男孩,那是我自己,內(nèi)向孤獨,不入群,對水猴子的傳說充滿好奇,到處去找尋。
在寫作過程中,我把水猴子這個名詞換成了水獺男孩。寫著寫著,我好像回到那個山間小鎮(zhèn),那個名叫西峒的南方山谷,我的敘述就感覺要從容些,好像腳踏大地,有所依憑。
故事中的我,也在尋找水獺男孩的過程中慢慢認識到,每個人,包括大人,內(nèi)心深處都有一個水獺男孩,一個看不見的伙伴,也許是他期待的一個人,也許是他想要的自己。
我的故事,不管長篇短篇,都有一種溫情,那是中國社會悠久而美好的溫情。在別的國家,也許認為父子夫妻吃個飯,都要AA制,那其中有他們的道理。但是在中國,有情有義,有恩有愛,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我是一個中國人,一個中國兒童文學作者,以我的性格,關注內(nèi)心要多一些,關注外界要少一些,所以我寫出的東西,自然就有一種中國鄉(xiāng)土的味道,更小地來說,那是我自己的童年味道,是我的家鄉(xiāng)——西峒的味道。我的作品不時髦,也不洋氣,與先鋒也沾不上邊,因為大家關注中國式成長,關注中國式童年,很幸運地關注到了我。
說起來,這還要感謝《少年文藝》,她陪我在文學森林自由自在地漫游,把采集的松果照顧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