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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地蘆葦

      2016-05-14 09:01:59黃寧蘭
      安徽文學 2016年9期
      關(guān)鍵詞:老陳梅香羅素

      黃寧蘭

      立秋過后,又下過兩場雨,秋老虎不那么囂張了,一早一晚,涼風悠悠的,適合散步。下午六點鐘,老陳吃了晚飯,就蹲在伸縮門外等老婆梅香。天空還很亮堂,晚霞紅彤彤的,映得老陳那古銅色的臉膛發(fā)亮。

      老陳在渝泰集團當保安,兩班倒,一個星期倒一次班,白班從早上八點上到晚上六點,夜班從晚上六點上到翌日早上八點。老婆梅香是清潔工,她的工作都在白天,除非加班,夜里都沒事。實話說,保安工作雖然責任大,但勞動強度不及清潔工,清潔工掃地、抹灰、拖地板,是要出汗水的。

      渝泰集團是大公司,十五層高樓氣派得很,外墻青灰色,藍色玻璃幕墻亮光閃閃,地板是大理石的,也是锃亮锃亮的。梅香就說過,除了每天的日常清潔,每周日還要用一種類似精油的保潔劑徹底清潔保養(yǎng)一次,以此保持大理石地板的光亮度。那地板,真是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偶爾還會讓不留神的人腳一滑,摔一跤。

      梅香出來了,跟四五個清潔工一起,說說笑笑,臉上泛著油浸浸的紅韻,被霞光一照,兩頰飛紅,兩眼頓時亮了,仿佛秋水泛起粼粼波光。蹲著的老陳立即站了起來,迫不及待的樣子讓那幾個婦女嘻嘻地笑起來,打趣道,陳師傅,又約會呀。老陳說,老夫老妻的約什么約,就是附近走走,消消食。她們嘎嘎地笑著四散走開去,留下老陳和梅香并排走。

      這些清潔工,只有梅香和羅素琴年齡小些,四十多歲,其余幾個,都是五十好幾近六十歲的老年婦女。她們都從偏遠的農(nóng)村來,住在集體宿舍里,上下鋪的鐵床,八個床位,現(xiàn)在住了七個,五個清潔工,兩個食堂擇菜洗碗工。

      老陳領(lǐng)著梅香沿著渝泰集團鐵柵欄外的林萌道往后面走,香樟樹覆蓋的樹陰里彌漫著香樟葉清新的香氣,鐵柵欄里面除了渝泰集團辦公樓,還有露天停車場、網(wǎng)球場、籃球場及花園,花園里有成片的蘭草、小植株的桂花、山茶花、三角梅、黃桷蘭、白玉蘭等,挨著鐵柵欄的是一排青青翠竹,將黑色的鐵柵欄又加上一道綠色的竹籬笆,看起來是那么賞心悅目,就像老陳初進渝泰時的心情,看什么都賞心悅目。

      老陳在保安隊里年齡算大的,四十五了,如果不是有當兵的經(jīng)歷,他可能就進不來。保安隊負責前后兩個大門的值守,還有辦公區(qū)域巡夜,五個保安,加上食堂三個廚師,滿滿當當?shù)刈×艘婚g房。不過只有老陳和梅香是兩口子,但是公司沒有多余的地方照顧他們夫妻房。當時行政部就給他們講了,說你們先暫時住集體宿舍,條件成熟自己租房或買房。當時他們感覺一點問題都沒有,能進這樣氣派的單位上班,晚上睡在大廳地板上都要做美夢。

      租房,一個月最少都要好幾百,再加上物管費、水電氣費、收視費,至少也得兩三百元,那太不合算了,至于買房,更是不敢想的,當時老陳尷尬地笑了,老家陳家沖的房子才翻修,還借了兩三萬元。要不是還這錢,也不會兩口子一起往城里跑。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女兒小露考上了西南政法大學,離渝泰集團四十分鐘車程。他們在這里上班,一家人周末可以見見面,所以老陳當即決定不去廣東打工。而且渝泰這里包吃包住,更讓他們欣喜的是,梅香那宿舍房里余一個床鋪,如果女兒來了,也可以鋪了住上。這真是好福利。老陳兩口子,特別有滿足感。

      老陳和梅香往后面走,離渝泰集團直線距離六七百米遠處有個公園,叫枯木峰,羅素琴帶梅香去過,老陳不上班的白天也去過,像這樣兩個人一起去,還是第一次。路上也沒碰見什么人,這一片,都是高檔辦公區(qū),該下班的都下班了,該加班的正在忙碌地加班,只有像梅香和老陳這樣住在這里的,才約起到外面走一走。這一周老陳上白班,六點下班,要明天早上八點才上班,這十幾個小時,是屬于他自己的。而梅香,明早六點就得起床,去查看自己的清潔區(qū)域,然后整個白天,都得不停地在自己的區(qū)域里抹啊、掃啊、拖啊。

      很快就到了公園門口,大門掛著枯木峰公園管理處的牌子,柵欄形的大鐵門套著小門,此時小門開著,緊挨大門處有一個小房子做門崗用,門崗里沒有人,以老陳的經(jīng)驗,保安應(yīng)該是巡邏去了。

      說是公園,人造景觀并不多,不過是依著枯木峰山勢,有一條直通山頂?shù)牡巧讲降?,還有一條橫貫山脈的瀝青公路。山頂有六角形涼亭,登山步道和瀝青路邊也有石桌石凳,供游玩的人走累了歇歇腳兒。老陳和梅香來這里,游玩的興趣并不大,不過是想尋一個人少的地方,最好有條椅子,讓兩口子坐下來,聊聊天,說說話。或者什么也不說,就靠在椅子上,背靠背坐一會兒。而這個地方,老陳早就瞄好了。

      那是半山坡上的一片空地,邊沿有高大茂密的樹木,開鮮艷紫色的花,巴掌大的葉有肺葉的形狀,不過這個肺是綠色的。這樹身上掛了一塊牌子,寫著香港紫荊。老陳想起來了,這樹上紫色的花朵,在香港回歸那年,大受追捧,頻頻出現(xiàn)在電視鏡頭里。紫荊花是香港的市花,說不定這一片紫荊林,就是香港回歸那一年植的,十四五年了,當初的小樹苗沐風浴雨,茁壯起來,也就成片成林了。老陳想這就是大城市的好,公園的樹都有名有姓,掛著牌子,身份證一樣明確示人。讓他想起自己進城來,必須隨身攜帶身份證,因為買車票、住店、應(yīng)聘都需要身份證,如果身份證不見了,那是要出大事的,誰來證明你是誰呀?誰都不會理你,把你當不良人員避之唯恐不及。而在老家,出門根本不需要帶什么身份證、戶口簿。走村串戶,見誰都親切,呼喊著諢名、小名,上街趕集,也沒有誰攔著路口要看身份證,同桌喝酒吃飯,即使素未謀面,也沒有誰說要用身份證證明自己是誰,只說自己是哪鄉(xiāng)哪村哪社,說完就有人搭言說他熟悉誰誰誰,或是說到某個有特征的地方,一下子就熟絡(luò)了。

      可這大城市不行,甲殼蟲一樣的車,螞蟻一樣的人,即使天天在路上碰面,即使天天乘座同一輛公交車,即使在同一個地方等地鐵,肩挨肩地坐著,腿挨腿地站著,也不會熟悉起來。因為每個人都低頭看手機、看報紙,即使什么也不看,那臉也是陰沉著的、漠然著的,如果你想要搭訕,那探究你別有企圖的表情一下子傳遞出拒人千里的信息。所以,老陳來城里,有了立足之地后,哪里也不想去,更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只想在渝泰集團物管處農(nóng)民工云集的地方待著,在不上班的時候幫老婆梅香做做衛(wèi)生,或上夜班的時候梅香來門崗,跟自己聊聊天,或者女兒周末來了,一家三口就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

      其實女兒不愛來,不差錢的時候基本就不來,一個月來一次,就是來拿生活費,陪他們吃頓飯,然后走了。今天女兒來了,也走了。吃飯時還是去的對面那個家常菜小館子,在那小餐館里,一家子坐定,老陳就拿了菜單,他豪氣地將菜單遞給女兒,說點你愛吃的,想吃什么就點什么。女兒也懂事,通常點魚香肉絲、土豆絲、蕃茄雞蛋湯,也就一葷一素一湯的標準。梅香會說,夠了,夠吃了。但老陳會再點個葷菜,比如燒白、回鍋肉、姜爆鴨等,每次變個花樣。老陳說,一家人一個月吃一次,當然要吃好點。梅香說要花七八十元,你不心疼??!老陳說,女兒吃,老婆吃,再貴也要吃,不心疼!一家人就幸福地笑。夫妻倆又問女兒學校的情況,女兒每次都說得差不多,但兩口子還是聽得津津有味,仿佛是第一次聽。他們對那個陌生的大學校園,打心底里頂禮膜拜。女兒考上了大學,雖然只是??疲K究是高學歷的人了,以后會跟他們過不一樣的日子,至少不會再回陳家沖,即使打工,也不會跟梅香一樣當清潔工。

      老陳想起這些,對眼下的日子就特別滿意。梅香每月1500元,自己有夜班補助,多300元,整個收入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少。兩人在這里包吃包住,免去許多開支,支出的大頭,主要是女兒的學雜費和生活費,一年怎么也得一萬五六,占了他們收入的一半,另外一半,當然得存在銀行里,存滿一萬元,就還外債。如果照這樣的收入,一年只能還一萬元,因為即使包吃包住,孝敬兩邊老人的開支,人情往來的開支,還有雜七雜八的其他開支,總得花幾千元。老陳感覺,錢是最不經(jīng)用的東西,攢錢更不容易。一個月就那么點死錢,想多一分也沒有。這當然也不是絕對的,梅香打掃衛(wèi)生,別人辦公室不要的廢報紙、礦泉水瓶可收集在雜物間里堆上,月底有人專門來收??粗艽笠欢?,其實也才賣一二十元,要賣上三十元,就是巨款了。女兒來吃飯時,梅香會主動說點個毛血旺、大盤雞什么的,仿佛那個菜,是她自己親手做的。一家子都很享受這難得的美味。吃得油光滿面,臉放紅光。老陳還要了二兩“老白干”,八元錢,他有滋有味地咂巴著嘴,等老婆和女兒吃完了,他才盛了一碗飯,就著桌上的菜盤子,一盤一盤地掃蕩,直到最后一滴湯喝下肚里,才無比滿足地放下筷子,呷一口免費的茶水,笑瞇瞇地喊老板結(jié)賬。

      渝泰集團的免費伙食算不上好,早上稀飯饅頭,偶爾小面,午餐一葷兩素一湯,晚餐基本一葷一素,有時沒葷菜,就素菜。這生活不算差,剛開始吃沒什么,時間長了,老是這些菜吃來吃去,嘴里自然膩味。所以,女兒來取生活費一家團聚的這一餐,在老陳和梅香的眼里,當然就是打牙祭。女兒在學校也一樣,大鍋菜,不是味道不好,就是油水不夠,所以這一餐,實在意義重大。當然吃完了還得坐一會兒,把800元數(shù)了又數(shù),看著女兒裝進口袋,又千叮嚀萬囑咐,路上小心,省著點用。女兒嗯嗯應(yīng)著,下午三點左右,女兒坐公交車回學校,夫妻倆回到渝泰集團。

      渝泰集團周末沒什么人,梅香也不打掃衛(wèi)生,周日要大掃除,保證周一上班時里里外外干干凈凈,因此周六這一天,清潔工們都放假,她們有親戚朋友的,就約了去,離開了,也有沒地方去的,就待在宿舍里睡大覺。老陳一般在女兒來的那天要調(diào)休,如果女兒不來,就按排班的順序上班。梅香就洗洗衣服什么的,或者去職工食堂里看看電視,時間也好打發(fā)的。

      但是今天,是他們結(jié)婚二十周年的大日子,他們想兩個人待一起,慶祝嗎?那倒沒那個意思,不過就是想在一起,在這里上班快三個月了,他們還沒有絕對意義上兩個人在一起待過。

      他們也會一塊兒待著聊聊天,比如家里老母親打電話來了,比如女兒又說什么事了,比如也在城里打工的兄弟姊妹打電話了,兩個人總要說一說,把自己聽到的,說給對方聽。這個地點,通常是在保安亭里。梅香空閑了,就站在崗?fù)ね饷娌AТ扒?,玻璃窗是拉開的,一個在里,一個在外,相距不到一米遠。要么就是老陳不上班,在梅香寢室里,相對的鐵架床,老陳坐對面,梅香坐在自己床上,兩個人說著話,而旁邊的其他床上,有人在睡覺,有人在看手機、打游戲。就是星期六的休息天,有人出去玩,也有人不出去玩。后來曉得他們是夫妻,也有見了老陳進來就回避出去的,但老陳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著,說完要說的話,趕緊離開了,那都是公共空間,是大家的,不是他老陳和梅香的,不可以閂起門來摟摟抱抱親熱一番的,雖然那是屬于梅香的床。梅香自然不去老陳的集體宿舍,老陳也不讓她去,他不喜歡寢室里別的男人餓狼一樣盯著梅香的目光,清潔工的白色上衣藍色工裝褲緊緊地繃在梅香那高聳的胸脯和挺翹的屁股上,別看梅香臉盤子不怎么樣,又長了雀斑,但身條子委實不賴,是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

      羅素琴就曾這樣打趣過梅香,那時她們走在枯木峰森林公園里,但旁邊沒有老陳,老陳上夜班。是傍晚的時候,暑氣還沒完全消退,兩人并肩走著,被園子里各種視線掃射著。這附近也有幾個居民小區(qū),還有跟他們一樣在這附近辦公區(qū)打工的,逛公園的雖不算多,但也三三兩兩的,也有孤單一人閑逛的,而掃射她們的視線,往往是孤單一人漫無目的閑逛的人發(fā)射出來的。

      羅素琴是離了婚才來渝泰當清潔工的,四十四歲,人瘦,一張剮骨臉,薄薄的嘴唇缺血色,臉色也不大好,鼻梁上的雀斑顯眼,但眼睛大,笑起來盈盈有光,不過眼角魚尾紋多。羅素琴給梅香看她以前的照片,體態(tài)豐滿,一張臉胖得像塊大餅。羅素琴說一場離婚,把她一身肥膘剔脫了。說時她們嘎嘎地笑,但梅香還是感受到了羅素琴的心酸。羅素琴前夫跑長途汽車,被一個年輕女人纏上,懷了孕,羅素琴無法忍受讓了位。羅素琴說,我也想過委曲求全,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但是委曲不能求全,只有各走各的路。你不知道,那女人年輕、新鮮,他的心不在你這里。羅素琴指了指自己胸口,說自己一個月瘦了三十斤,決定長痛不如短痛,各自尋生路。離婚后她就來這里打工了。

      梅香說你要再長胖點也蠻好看的。我們這年齡,太瘦不好,臉上還是要有點肉,不然皺紋多,顯得老氣。羅素琴說自己現(xiàn)在好多了,至少不慪氣,吃得下飯,睡得著覺,慢慢會長起肉來。

      兩個人正閑聊著,就有一個人遠遠地跟著她們。梅香瞟了幾眼,悄聲說,他一直看你呢,你認識?

      羅素琴捏捏她的手,說,別理他,他跟我搭訕幾次了。他就在我們附近的萬科物業(yè)上班,是個水電工。

      你看,人家喜歡你,你非要把我拉來當電燈泡!說完,兩個人吃吃地笑。

      現(xiàn)在,在落日的余暉里,梅香和老陳走在枯木峰山腳下,夜風沙沙地掃著樹梢,空氣里有一陣陣桂花熱烈的香氣,香得他們深深吸氣,頻頻抬頭,尋找香源。公園里桂花樹不少,走一段距離就有一棵,大的呈巨傘狀,小的也有杯口粗。

      也不知在聊什么,大概就是在說桂花很香,老家院壩外就有一棵,開花時整個陳家沖都清香四溢。梅香還用它做過桂花糕,女兒喜歡吃,誰不愛吃呢,軟綿香糯、不費牙口,老人小孩都喜歡。就在這話題說完的當口,梅香就看見上次與羅素琴逛公園時遇見的水電工從左邊的臺階上走下來。上次并沒有搭話,梅香雖然認識,也裝作不認識,但擦肩而過時,那男人看了梅香一眼。梅香感覺那男人的目光是探詢的,仿佛在詢問羅素琴呢?

      羅素琴今天有約會,吃晚飯時她悄悄說的,說有人給她介紹個男人,要她今晚去相親。說完兩個人就沉默地吃飯。忽然梅香說,那個公園里等你的水電工呢,怎么辦?羅素琴嘆息一聲說,他有家有室的,只不過跟老婆在鬧離婚,說他老婆在家里帶孩子讀書,跟村干部胡搞,也蠻苦的。

      老陳望了望那水電工遠去的背影,突然說,那是羅素琴的相好。梅香兀自笑了,問你怎么知道?老陳說我撞見過他們親嘴的。老陳說他們親嘴的地方,正是那片天然遮蔽的紫荊林,那里地勢平坦,雖然不大,但早上有人晨練,有個穿白府綢衫的老者常在這里打太極拳,最邊上有一張三人坐的靠背椅,供走累的人歇歇腳,仰頭賞賞紫荊花。老陳就是在那里看見羅素琴的,她摟抱著那男人,閉著雙目熱烈地親吻,嘖嘖有聲,而男人的雙手揉面團似的揉搓著她的胸,老陳入定般呆立片刻,然后慌慌忙忙地溜走了。也許羅素琴他們并沒有見著老陳,至少老陳再見羅素琴時,沒有從她臉上看出有什么難為情或是不好意思,倒是老陳自己有點不自在,畢竟目睹了他們的忘情之舉。事實上,老陳不光是發(fā)現(xiàn)羅素琴和那男人,他還發(fā)現(xiàn)別的人也在那里干茍且之事。老陳用他的思想認為,既然別人在那里能干,他和梅香是合法夫妻,他們也可以在那能避人眼目的地方親熱一番,何況,天色都這么暗了。

      是的,剛才還紅彤彤的晚霞,此刻已基本退盡,四圍涌起暗青色的霧靄,密林處更是暗黑的,路燈亮了起來,拉長了他們的影子。園子里的人,本來就少,現(xiàn)在更少了。老陳要的就是人少,沒人才更好呢!一走到那地方,坐下來,歇了一會兒,老陳的手就抓住梅香的手了,嘴還沒有湊過去,梅香一甩手,站了起來,說不行。

      怎么不行?老陳吞咽著口水,喉結(jié)滑動著。

      這里,人來人往的,公共場所,我心里不自在。梅香雙手插在褲袋里,踮著腳轉(zhuǎn)了一圈。

      人家都不怕。

      人家不一樣!梅香快速地接話說,人家是談戀愛,我們,老夫老妻了,用不著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

      你不想我?

      廢話!

      想不想?想不想?

      廢話多!

      說這話時,老陳還是用力箍住了梅香的手,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就在嘴唇要貼過去時,一個保安踱著步走了過來,梅香猛地閃開了,轉(zhuǎn)過臉去。老陳也別過臉去,之后,老陳再沒去抓扯,他那勁兒已經(jīng)泄了,沒那個心情了。

      梅香說得對,羅素琴和那個水電工,他們激情似火,他們不光是有心理需求,還有生理需求,而老陳和梅香,心理需求大過生理需求,至少生理需求還沒有到旁若無人、無所顧忌的程度。

      出公園門口時,那保安坐在里面,他盯著老陳看,老陳也看他。老陳心里說,你盤問吧,我們是夫妻,我怕你什么。梅香卻低著頭,仿佛她真做了什么壞事,步子快速地越過公園門口。

      走到外面他們才發(fā)現(xiàn)時間還早,才七點剛過,而且天色并不黑。公園里天黑得早,是因為樹林蓊郁,遮擋了天光。如果這個時候回去還是早了些,兩個人交會了一下眼光,又沿著路邊的人行道,向左邊拐去。

      這邊更為冷僻,除了馬路上飆得飛快的車,一個人影子都沒有。老陳和梅香并肩走在暮色里,鼻息處,總有若隱若現(xiàn)的桂花香。

      他們又走了十來分鐘,忽然看到一片蘆葦,驚奇中,他們停下了腳步。那是一片用鐵柵欄圍起來的蘆葦,蘆葦長得高大茂密,葦葉濃密,葦稈挺拔,頂著一簇簇白色的葦花,風吹過,便是一陣沙沙的聲音。他們有一陣愣怔,有一種熟悉的親切感蕩過心頭。在他們陳家沖河灘上,就有一片這樣望不到盡頭的蘆葦,里面歇息著野鴨、沙燕,老陳多次去逮過,抓來開水褪盡絨毛,燉了喝湯,味道非常鮮美。這里離渝泰公司較遠,老陳閑逛時也沒來過這里,這一發(fā)現(xiàn)讓他們興致大增。

      看得出,這片蘆葦?shù)厥怯兄鞯模F籬笆就是證明,并不是無主野地。大概是某人或某單位當初有意拿下的,圈起來,以后做什么大用的,但礙于政策,一直不敢動。蘆葦已經(jīng)生長多年了,從那葦腳一地灰黃色的枯葉就看得出。而且四圍的鐵籬笆也布滿銹色,有些已經(jīng)斷折了。他們繞著鐵籬笆往前走,邊走邊看那片蘆葦,越看心里越喜歡。他們就說起陳家沖的那片蘆葦,多美呀,二三月份才看到一叢叢嫩芽,四五月份就長得人多高了,嫩葉子還不扎臉扎手,村子里的人都喜歡往里面竄,年少的掏鳥蛋、捉迷藏,年輕人喜歡到蘆葦林里幽會,鉆進那闊大的葦叢里,躺在那散發(fā)著草香的蘆葦葉上,望藍天白云,聽鳥鳴蜂唱,說喁喁情話。老陳說,這真像我們河灘上的蘆葦。梅香點頭說,是,但我們河灘上的蘆葦還漂亮些。之后他們默默地走著,回味著河灘上蘆葦風搖葉響散發(fā)出含著河水潮潤的氣息。梅香不覺被老陳拉著了手,她一點兒也沒反感,相反,她心里甜絲絲的。

      往前走一會兒,就看到鐵籬笆門,被長長的鐵鏈子鎖著,但形成了一個長長的豁口,人只要一弓身,就能輕易鉆進去,而且,看得出,經(jīng)常有人從那門里進進出出,門里門外的土被踩踏得花草不生,硬實得很。所以,那門雖然有鎖,卻也形同虛設(shè)。兩人在那籬笆門前站了一會兒,又彼此望了一眼,老陳終于說,我們進去看看吧。梅香又望了望四周,除了馬路上飛馳的車流,什么人都沒有。這當兒,老陳低著頭貓著腰鉆進去了,梅香猶豫了一下,被老陳拉著手鉆了進去,順著前人踩踏的那條路,兩個人肩并肩手拉手地走進了葦叢里去。

      夜霧上來了,四周的一切都模糊起來,在四圍的鐵籬笆外,是一行行茂密的小葉榕行道樹,而鐵籬笆里的蘆葦也長得高大茂盛,他們走在里面,根本看不清外面,只聽得車流在疾速飛馳。進去走了一會兒,他們在更茂密的葦葉叢中發(fā)現(xiàn)了被廢棄的沙發(fā),紅色的絨布面,軟軟的沙發(fā)墊子破了洞。老陳笑了起來,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說走累了,歇歇吧。梅香撇撇嘴說,野地里放著,臟得很!老陳拍拍大腿說,你坐我腿上!梅香羞澀地笑,老陳用力一拽,梅香的身體就歪倒在老陳身上了。梅香還在掙扎,老陳嘴附在她耳邊,用懇求的聲音說,別動,讓我聞聞你的味道!梅香就真的不動了,依偎在老陳懷里,望著天上閃亮的星星,看它們愉快地眨巴著眼睛。

      之后,那片蘆葦?shù)爻闪死详惡兔废愠Hサ牡胤?,有一次,老陳悄悄說,說不定羅素琴也經(jīng)常來這里。梅香就嘻嘻地笑了,說,我告訴她有片蘆葦?shù)貢r,她嘎嘎地笑,說她去過的,說那里比公園好,沒人管。紅絨布沙發(fā)還是那水電工從路邊垃圾場里拖進去的。

      老陳吃驚地問,那他們來真的了?

      梅香點點頭說,那水電工跟家里那個離婚了,他們可能要去租房子了。

      老陳說,我們把這兩年緊日子過了,我們也租房子去,一個住男宿舍,一個住女宿舍,這樣也不是長辦法。這些日子我明白了,兩口子怎么才叫兩口子,吃一鍋飯,睡一張床,才是兩口子。

      天日短短長長,晝長夜短后是夜短晝長,老陳兩口子去那片蘆葦?shù)氐臅r間并不多,兩三月還是要去個三四次,所幸的是,都沒遇上什么人。因此老陳要去而梅香推托時,老陳總說,不是什么人都沒遇上過嗎,你怕什么,我就不怕。梅香說那是你臉皮厚。梅香嘴上雖這么說,但也拗不過跟著去。

      不過這個春天,天氣一天天暖了,老陳白天不上班時又閑逛到那里,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一冬天因經(jīng)常雨雪天而沒去的那片蘆葦?shù)赜辛司薮笞兓?!那片鐵籬笆外圍上了施工網(wǎng),蘆葦?shù)乩锿α⒅鴥膳_挖掘機。老陳心里一陣發(fā)涼,他走近正在搭建活動板房的工人問,這里要修建什么?那年輕人抬頭一笑說,這里要修地鐵出口,這里被新規(guī)劃了商圈,你們等著吧,這里要繁華起來了。

      那這些蘆葦呢?

      蘆葦?年輕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說當然是連根拔走,或者不用拔,一根火柴就將它們燒成灰!

      老陳望著那一叢叢熟悉得像自己家人似的蘆葦,心里不覺一陣陣難過,他嘆口氣,神情郁郁地往回走。他心里憋著一口氣,他要租房子,一定要租一間房子……

      責任編輯 張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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