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凱
摘要:劉某侵吞國家南水北調工程占地補償款案社會影響惡劣,在辦理該案過程中,有的意見認為劉某的行為構成貪污罪,有的意見認為職務侵占罪,筆者分別從刑法九十三條第二款規(guī)定和財產(chǎn)屬性等方面進行了分析討論。
關鍵詞:貪污罪;職務侵占罪;財產(chǎn)屬性
中圖分類號:D924.39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6)26-0104-02
一、基本案情
2008年年底,因布設管線需要,國家南水北調工程臨時占用某村190余畝土地,劉某是該村委會報賬員,負責全村財務工作,在此次南水北調工程中負責占地補償款的發(fā)放工作,劉某利用負責發(fā)放全村南水北調工程占地補償款的職務之便,采取虛增占地面積1.5畝的手段,侵吞本屬于村委會集體土地的占地補償款7萬余元。劉某承認自己制作了占地補償款發(fā)放明細表,也承認這筆錢是自己從銀行取出來的,但拒不認罪。其辯解多出的這7萬余元肯定是自己取出來用于村委會日常支出,自己沒拿這筆錢,其對于贓款的去向又進行了多種不同方向的辯解。二、爭議焦點
第一種意見認為,犯罪嫌疑人劉某利用發(fā)放占地補償款的職務之便,采取虛增占地面積的手段侵吞占地補償款的行為構成貪污罪。理由如下:其一,劉某作為農(nóng)村基層組織人員發(fā)放全村占地補償款,其具有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土地征用補償費用的管理等行政管理工作的行政,屬于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其二,劉某侵占的財產(chǎn)雖然屬于村委會集體財產(chǎn),但依然屬于刑法貪污犯罪構成要件中的“公共財物”;其三,劉某雖然拒不供認自己的犯罪事實,但本案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其修改自己制作的占地補償明細表以侵吞占地補償款的非法占有的故意是非常明顯,且其對于贓款的去向經(jīng)多次辯解均不能成立亦表明其無法為己自圓其說。因此,應該以貪污罪對其定罪處罰。
第二種意見認為,犯罪嫌疑人劉某構成職務侵占罪。理由如下:其一,劉某不具有國家工作人員的主體身份。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以國家工作人員論”范疇包括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七項行政管理工作的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但劉某作為村報賬員,并非村民委員會組成人員。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第二章第六條的規(guī)定,村民委員會由主任、副主任和委員共三至七人組成。劉某不是村委會主任、副主任,亦非村委會委員,其只是村委會雇傭的財務人員,不屬于村委會組織人員的范疇,因此不具有國家工作人員的主體身份;其二,劉某虛增的占地面積,套取的占地補償款屬于村集體所有,受損的也只是村集體,并非國有財產(chǎn)。從補償款的走向看,村委會與鄉(xiāng)鎮(zhèn)人民政府制定占地補償協(xié)議后,鄉(xiāng)鎮(zhèn)人民政府將全村的征地補償款,包括應當補償給村民的和村集體的全部補償款都下發(fā)至村委會銀行賬戶,由村委會代為發(fā)放村民的占地補償款。從這個角度講,劉某侵占的財產(chǎn)屬于村委會集體財產(chǎn),而非國有財產(chǎn)。三、評析意見
筆者贊同第一種觀點。
(一)劉某屬于刑法九十三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以國家工作人員論”的范疇
理由如下:從法理上講,司法解釋之所以作出將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七項行政管理工作的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納入“以國家工作人員論”的范疇,是由于職務犯罪的本質特點所決定:以主體身份進行劃分是否屬于從事公務的人員,具有靜止、片面的缺陷,從事公務是國家工作人員的本質屬性。淺顯地講,如果一名國家工作人員沒有利用自己的職務便利去進行盜竊行為,則只能構成盜竊而不能構成貪污罪;如果一名非國家工作人員在受國家機關委托從事具體公務的過程中予以秘密地侵吞、竊取公共財產(chǎn),則必須以貪污罪定罪處罰。對于貪污罪等職務犯罪案件,采納“公務論”而非“身份論”,如今在理論和實務界已基本獲得共識。所謂從事公務,是指代表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yè)、事業(yè)單位、人民團體等履行組織、領導、監(jiān)督、管理等職責。其本質是代表國家對公共事務以及監(jiān)督、管理國有財產(chǎn)的職務活動。①因此,就本案而言,劉某協(xié)助鄉(xiāng)鎮(zhèn)人民政府管理、發(fā)放該村的國家專項工程土地征用補償費用,是代表國家對國有專項資金的管理和監(jiān)督,完全符合從事公務的本質屬性,劉某的身份完全符合國家工作人員的主體身份要求。從這一角度上講,上述以劉某不具有農(nóng)村基層自治組織人員身份的理由否定劉某的國家工作人員身份的觀點也不攻自破,不足以予以辯駁了。(二)劉某侵吞的財產(chǎn)屬于公共財產(chǎn)
根據(jù)我國第九十一條的規(guī)定,公共財產(chǎn),包括國有財產(chǎn)、勞動群眾集體所有的財產(chǎn)以及用于扶貧和其他公益事業(yè)的社會捐助或者專項基金的財產(chǎn)。此外,在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yè)、集體企業(yè)和人民團體管理、使用或者運輸中的私人財產(chǎn),以公共財產(chǎn)論。而刑法對于貪污罪的客體和對象,是公共財物。筆者認為,公共財產(chǎn)與公共財物,從字面及立法本意上理解,應當是一致的。因而,可以作此理解,如果侵吞的是村委會的集體財產(chǎn),完全符合貪污罪的構成要件。就本案來講,劉某侵吞的財產(chǎn)屬于村委會集體財產(chǎn),屬于公共財產(chǎn)。
就本案案情來講,一、占地補償款的屬性并未發(fā)生變化。補償款從人民政府賬戶撥付至村委會集體賬戶,這屬于正常的資金撥付程序,但不能依此判斷資金的屬性發(fā)生改變。南水北調工程屬于國家重點專項工程,依此發(fā)生的占地補償款屬于國家專項撥款,即使款項已撥付至村委會銀行賬戶,但如果據(jù)此認定款的性質發(fā)生改變而不符合貪污罪的構成要件,那人大常委會關于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的解釋便毫無意義,因為幾乎全部的政府占地撥款都是由人民政府撥付至村委會,委托村委會工作人員代為發(fā)放的;二,退一步來講,即使該款已撥付至村委會銀行賬戶,但根據(jù)刑法第九十一條的規(guī)定,私人財產(chǎn)在特殊條件下,依然屬于公共財產(chǎn)。如國家機關的會計利用職務便利侵吞全體職工的工資,國家工作人員的工資從所有權上來講屬于公民私人財產(chǎn),但如果會計予以侵吞,則一樣以貪污罪定罪處罰。換言之,即使是私人財產(chǎn),也同樣屬于貪污罪的客觀對象,那本案劉某侵吞的村委會集體財產(chǎn)何嘗不屬于公共財產(chǎn),不屬于貪污罪的構成要件呢?
(三)現(xiàn)有證據(jù)條件下足以認定劉某構成貪污犯罪
關于贓款去向,本案有村委會財務賬目中占地補償發(fā)放明細表、銀行的存款、取款記錄和劉某承認取款的證言,有村委會主任、村黨支部書記不知道該筆款項的證言,也有財務賬目中就該筆款項未記賬的書證。且經(jīng)多次調查核實,劉某對于贓款去向的多次不同辯解,包括用于村務支出、用于給村長、書記送禮,經(jīng)核查均不能成立。依據(jù)上述這些證據(jù)和調查情況,足以證明劉某侵吞占地補償款的主觀故意和事實行為。
貪污犯罪的贓款去向問題,對于判斷犯罪嫌疑人竊取、騙取或侵吞公共財物的主觀故意和事實行為,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但如何才算查清贓款的去向,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從偵查實務分析,結合筆者近年來查辦的貪污挪用犯罪案件,贓款的去向絕大多數(shù)是以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所固定,只有極少數(shù)案件中能夠依據(jù)諸如POS機消費記錄等較為明顯的書證材料證明。從另一方面講,貪污犯罪案件不同于許多刑事犯罪不同之處在于其很少存在現(xiàn)行犯,實務中查辦案件的罪行發(fā)生時間更多的是幾年前,甚至是十年前左右。對于時間跨度如此之大的案件,如何去查明犯罪嫌疑人貪污公款的逐筆去向?實務中偵查人員只需要獲取犯罪嫌疑人將公款用于個人家庭生活支出即可,無需查明所有公款的具體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