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黑疼得齜牙咧嘴,頭上豆大的汗珠子不停地淌著。眼看著小伙子走了,又想罵,又不敢罵,他只是不停地叫喊。大姐可能是聽見了槍聲,跑了回來??匆娺@種情景,嚇得不知所措,抱住母親,緊張地望著草叢中疼痛翻滾的劉老黑。血很快將草叢染紅。
母親醒過神來,推開大姐,上前去扶劉老黑:“不能亂動,再出血就沒命了。我替你先把傷口包扎住?!彼杆俚匕褎⒗虾诘难澴油染砥?,抓起一把泥草,摁在了他的傷口上?!鞍。 眲⒗虾谔鄣么蠼幸宦?,雙眼一瞪,暈了過去。
母親剝了幾根粗一些的蘆葦皮,將劉老黑雙腿上邊扎緊,防止血再往外涌,然后迅速跑到河邊,在亂草叢中開始拔一些蘆花野草,在雙手間不斷揉搓,搓碎以后又弄了些泥和上,貼在了劉老黑的傷口上。
“媽,他是咋了?”大姐膽怯地問道。
“沒事了,叫長蟲咬了兩口,回去養(yǎng)幾天就行了?!蹦赣H說。
“那咱快回家吧,一會兒長蟲來咬住咱可咋辦?”
“咬不住咱,它來了我正好逮住它回去煮蛇湯喝。”看著年僅6歲的女兒懂事的樣子,母親拍了拍她肩膀頭,苦笑一聲說。
“媽,你哭啥哩?”母親強忍自己的表情更讓大姐有點兒害怕了,她拉住母親的雙手問道。
“媽沒哭,媽這是心里高興?!蹦赣H深情地望著女兒,一把把她拉過來,摟在懷里,口中自語道:“這事可咋辦哩?”
就這樣,母親和大姐相互依偎著,坐在草叢中,心中的悲苦就像天上堆滿烏云似的,忽多忽少,忽聚忽散,不知如何是好。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劉老黑醒了過來。他用手撐著地坐了起來,看了看已被包扎住的腿,怔了一怔,臉上的兇氣霎時聚滿了眼角。他扭頭盯住母親的臉,恨恨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他是誰?”
“我,我真的不知道?!蹦赣H緊摟住大姐,連聲說。
“今個事算不了,老子只要不死,就饒不了你?!?/p>
“那會有報應(yīng)的?!蹦赣H說。
“報應(yīng)?好,那我死后連你一塊拉上。”劉老黑說。
母親不吱聲,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
劉老黑硬撐起身體站了起來,向河對岸又望了幾望,一拐一拐地挪動著腳步。
母親慌忙松開女兒,站起來說:“俺扶你回家吧,你會受不了的?!?/p>
“受不了的是你,少操老子的閑心。等著瞧吧,只要我不死,咱都有好看的?!眲⒗虾谡f完,沿著河沿邊,一閃一閃地消失在了茂密的蘆葦蕩中。
母親拉起女兒,拾起散落在草叢中的紅薯,抬頭一看,已是日偏西方了。“咋天就這么短呢。”母親嘴里剛念叨一句,肚子里產(chǎn)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劇痛,不由自主地蹲了下來,豆大的汗珠立刻淌下來。
“媽,你褲子咋流血了?”大姐驚叫著。
母親緊皺著眉頭,臉色大變,蹲了下來,用手捂住襠。她明白,剛才和劉老黑的一番糾纏、廝打,肯定動了胎氣,懷孕幾個月的胎兒可能要夭折了。從內(nèi)心講,她不想讓這個胎兒夭折,可身體內(nèi)的鮮血很快就順著指縫淌了出來。她側(cè)身躺在了草地上,蜷著雙腿,臉色蒼白,頭部陣陣昏暈,絕望無助的雙眼似乎也要滴出血來。
九爺身手利索地穿過叢林,剛鉆入山下的蘆葦蕩中,便聽到了一聲槍響。他心一驚,迅速地伏在了草叢中,支起耳朵再聽時,便沒了聲息。
誰在這里放槍?他心中卷起了疑團,因為他知道,沒有自己的命令,任何兄弟不會私自下山,也不敢私自下山的,更不用說放槍了。附近村里群眾手里更是沒有一桿槍。這個,他是逐村逐戶揣摩過的。只有公社書記原唐和武裝部長何桐兩人各有一支手槍,但那是絕對不敢輕易用的,更何況在這茂密叢生的蘆葦蕩中。
想到公社書記原唐,九爺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詭秘的笑容。一年前的那個驚心夜晚仿佛就在眼前,事后他想到了“后怕”兩個字,但隱藏在心底的仇恨又讓他產(chǎn)生了一絲快意。
他暗自為自己打的如意算盤得意。按這個計劃,按這個形勢,兩三年內(nèi)便可全部實現(xiàn)自己的構(gòu)想。到那個時候,會是怎么一個樣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女區(qū)長劉敏的古怪行動也使他捉摸不透這個女人的心思。
一連幾天,九爺顯得心神不定,臉上的表情讓人無法捉摸。跟在自己身邊干的30多個兄弟仍然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知頭兒心里想的是什么。
瘦猴子是跟九爺一塊上山的。跟得久了,也多少能看出點九爺?shù)男氖?。私下里和幾個要好的弟兄酒喝多了,自然要表露出點,以顯示自己的能耐?!澳沁€不是九爺想那個叫什么秀的女人了,你們沒看出來吧。爺這幾天不在山上,準出去找那個秀去了。要不這一回來,臉蔫得跟曬過的黃瓜似的,挺不起勁,那還不是勁用過火了?”
“可不是,女人那里吸勁真大。不是常說,白天吃上一頭牛,不夠晚上一會兒流。天天不吃飯,也要擺弄球?!?/p>
“哈哈哈,來來來,再整一碗?!睅讉€人大笑起來。
瘦猴子們猜得不錯,九爺?shù)拇_為那個叫秀的女人而大傷心思。他接觸的女性當中,唯獨這個秀給他留下了刻骨思念。說實話,以前的幾個女人都是百依百順,可怎么也勾不起他的欲望,只是臨時解渴罷了??晌í氝@個秀的倔強、秀美和她在床上的反抗以及到自然的迎合,使他爆發(fā)出了男人身上所有的欲望。而這種欲望似滾滾河水不可阻攔,一瀉千里。他感受到了一種賞心悅目的陶醉。他甚至感受到了秀兩個乳房在高潮時的顫抖和膨脹,使他的記憶剎那間回到了孩童時代,回到了母親的懷中。母親的乳頭是柔軟的,而不是堅挺的。母親留給他最后的記憶也僅僅只有兩個乳頭,而其他的記憶只有饑餓、苦菜、皮鞭和辱罵,再后來便是仇恨、槍殺、逃亡的影子在追隨著他。
秀的突然到來,使他心理上有了一種渴望、依靠、思戀的感覺。是什么使他在思想深處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已經(jīng)離不開這個女人了。那一夜他和秀的叫聲騷擾得洞外許多兄弟情不自禁地弄濕了褲頭。
他也想過夜里下山再去找秀,可他心里明白,依照秀的個性,她是不會再順從他的,因為她掛念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再說,他也不想用這種粗暴的方式去征服她,去壓制她。積壓在自己心底的思念烈火卻越來越旺,以致他性情越來越古怪,越來越急躁。
連續(xù)幾天,九爺?shù)乃季w飄忽不定,左眼一個勁跳個不停。他心里更煩了,一個強烈的預感使他下定決心要下山一趟?!靶阋鍪铝??!彼谛睦飳ψ约赫f。他把瘦猴子叫進洞來,吩咐他要照顧好山上的事情,一切按山上定的規(guī)矩辦,自己要下山一趟。
農(nóng)村農(nóng)業(yè)農(nóng)民·A版2016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