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達
當一只眼睛受損而看不見或模糊之時,受損的不僅僅是眼睛,還有由此帶來的許多。
——題記
右眼忽然只能看見一條縫了
突然間,感覺右眼的外層被一面黑影遮住。如四分之一那般的一個扇面黑色中混和淡褐,將眼睛的視線只透露一線外圍的圓弧。
怎么了?眼睛何以會如此?啥原因引起的?會不會從此看不見,成為瞎眼?
這是從鎮(zhèn)遠古城返回貴陽洪龍堡機場途中所發(fā)生的事。
莫非是前幾日旅途勞頓用眼過度所致?
閉上左眼,上午明媚的陽光被右眼黑褐色的斑塊所擋住。映在眼里的惟有褐黃,或明或暗,仿佛琥珀在陽光下的反照。盯著太陽,太陽的灼烈也似乎弱化了下去,猶如戴著墨鏡一般。
這是從未出現(xiàn)過的情景。平時,右眼遇到風會流淚水,偶爾疲憊了會充血。這一次怎么了?
一個念頭冒上來,是不是眼睛老花了?我不知眼睛老花的情景,便用手機與老婆通話。老婆的眼睛已有點老花,她有體會。老婆卻說,老花只是近距離看東西模糊,不是看不見。與我的狀況根本不一樣。我的又會是什么?
拼命地在腦海里搜索有關眼睛的知識,青光眼,白內障,底斑脫落,斜視,還有什么?我想不出來,但所想到的似乎都與我的癥狀不相符合。
就干脆不去想它?;蛟S只是因為用眼過度所引發(fā)的眼疲勞而已吧。車上閉著眼,好好休息一會,說不定又恢復原狀了呢。
可是又哪能不想?萬一右眼老是如此,看不了東西,那會是一種怎樣的情景?不就成了“單搶眼”、“獨眼龍”?如此,我的生活將不是會有個極大的顛覆?用左眼一只眼睛的生活,那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情狀?而且,右眼的損壞會不會影響左眼?要是連左眼都受影響,那豈不成了瞎子?或者如幾千度近視的人那樣,所看到的東西多是模糊樣的,這樣的生活還有何意義?
有點后悔去鎮(zhèn)遠。鎮(zhèn)遠其實并不在貴州考察之行的計劃內,是那天吃晚飯時才倉促決定的。晚飯后即乘車連夜趕到鎮(zhèn)遠。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子后,便去觀賞鎮(zhèn)遠的夜景。第二天一早,又去領受白天的鎮(zhèn)遠風情。所得不少,坐在返回機場的車上,右眼就出了毛病。去鎮(zhèn)遠,雖是疲憊了一些,但單趟去鎮(zhèn)遠又算得了什么?該是幾天的貴州之行而引發(fā)的車舟勞頓的疊加所致吧,或者,我的眼睛已到一定年限,底斑老化,此次不去貴州,以后不論去哪里,只要連續(xù)的疲乏,就會導致黑褐色的斑塊遮在眼前。鎮(zhèn)遠只是一個偶然出現(xiàn)的平臺罷了。
但愿晚上好好休息后,明天再涂上眼藥膏或眼藥水,就會一切如初。
現(xiàn)在想來,我是那么輕視右眼的受損程度。還想翌日去看過門診后早點回家呢。
常說像保護眼睛那樣保護地球,說明眼睛是最珍貴的。偏偏,眼睛卻也是最脆弱的。許多人常常將珍貴的視而不見,比如眼睛,手機上網(wǎng)閱讀、追劇,電腦上沉浸于電子游戲,殊不知,如此對眼睛的損害非常之大。就像我,哪在珍惜呀。
選擇不得不進行
門診的醫(yī)生說,你這是視網(wǎng)膜脫落,必須手術。
我一蒙。視網(wǎng)膜何以憑白無故的脫落?它應該受到過外物的撞擊才會脫落呀。我只用眼過度罷了,視網(wǎng)膜怎會脫落呢?
然而,醫(yī)生的話是千真萬確的。當測試視力,我示意看不見,醫(yī)生即用手掌放在我眼前時,這個就已確定了。更不用說,一臉嚴肅的女醫(yī)生用儀器檢測我的右眼后,所確診的了。
視網(wǎng)膜脫落是最嚴重的一種眼疾。這下,我才十分地重視起來。
重視的標志便是要找一位在上海有名的擅長于治療視網(wǎng)膜脫落的醫(yī)生。
我就托人找關系。幾位朋友提供了三家醫(yī)院的幾名醫(yī)師,首先是五官科醫(yī)院的,另外還有第一人民醫(yī)院的和新華醫(yī)院的,所推薦的醫(yī)師全都經(jīng)驗豐富、技術高超。我該選擇哪一家醫(yī)院、哪一位醫(yī)師?
平時給別人指點,我比較分析后,會一二三地說出道道來,讓別人聽了不時點頭,采納我的意見。輪到自己了,卻感覺犯難。三位眼科醫(yī)師,全是三家醫(yī)院的招牌。百度搜索一下,頭銜都很顯赫,一個個都吸引著我,一個個都能讓我一百個放心??墒?,我一下子選擇不了。想著普通的病人,只要能看上專家,就會感到萬幸。而我,卻徘徊在專家里的“專家”里,猶豫,難以決斷。
好在五官科醫(yī)院里的那位醫(yī)師當時要外出參加一個學術會議,而第一人民醫(yī)院的那位醫(yī)師已有朋友給聯(lián)系好,令我無法選擇似地,不得不第二天過去。有時,當自己選擇不了時,外力的影響往往左右了自己。
然而,選擇還得進行。
當姓孫的醫(yī)師檢查了我的右眼后,他告訴我,視網(wǎng)膜脫落的手術有兩種方式,就像自行車的內胎破了洞。洞小的,用充氣。充氣的影響就是恢復慢,得靜養(yǎng)一段時間。洞大的,得充油。充油的話,手術后即能恢復視力,但因為所充的油不能揮發(fā),所以得半年后再進行手術,將里面的油取出來。我嘛,介于兩者之間。用哪一種方式,今天得選擇好。明天早上就進行手術。
孫醫(yī)師個子較高,稍瘦,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教授,博士生導師,前不久剛由眼科主任升任副院長,擅長于治療視網(wǎng)膜脫落等眼疾。聽了他的話,心里稍安了一下。畢竟手術還可讓我選擇,我的視網(wǎng)膜脫掉程度還未到只有充油這一方式。然而,當老婆和陪同的朋友辦理了住院手續(xù)、我倚在床上時,心里又犯難起來。眼睛的手術是如何動的?會不會是手術刀沿眼眶切下,將眼球挖出來,再補好視網(wǎng)膜?如果是這樣,那是何等可怕。誰還愿意再次手術?醫(yī)師說做微創(chuàng)手術,那又是怎么樣的?至少也得切開一條縫吧?會不會很疼痛?會不會留下刀疤?這第二次手術是千萬不能做的呀。好在醫(yī)師讓我選擇。我還能選擇充油方式嗎?視力恢復慢一點就慢一點吧。
當助理醫(yī)生征詢我意見時,我便毫不猶豫地說,孫醫(yī)師既然讓我做選擇,說明孫醫(yī)師有把握做充氣手術,那就充氣吧。
人生路上,選擇何其之多,卻終究都要一一加以選擇。不選擇,又哪能往下走?成也好,敗也罷,畢竟都是自己所選擇的?,F(xiàn)在,右眼的手術已兩三個月,眼睛所見還是模糊,視力恢復十分緩慢。當初,如果做充油手術會如何呢?我不得而知。但是,我又哪能后悔?
眼睛里的光影
早上六點半起來,每隔半小時滴一滴眼藥水,好像是為了瞳孔放大。因為怕痛,護士給打了一針止痛針。也不知手術后要忌避什么,就先喝一杯咖啡、抽一根香煙,讓這兩樣已成癮的愛好先滿足一下,有點悲壯的意味。
一切準備就緒,七點五十分,我坐進推車,進入手術的樓層。孫醫(yī)師在門口相迎,面帶笑意,給我一種親和的感覺。
手術床并不寬大。仰臥。印象中,我長大成人后從未仰臥過。仰臥似乎令我的胸有點悶,所以我總是右側臥??墒?,現(xiàn)在我不得不仰臥,就強迫自己放松,將注意力放在頭頂?shù)墓庥吧稀?/p>
被蒙上左眼后,孫醫(yī)師說給我打麻醉針。我準備了打針的疼痛,卻只感到如被蚊子叮了一下而已。耳邊響起輕快的音樂,我的腦海里卻惟有光的影子,還有刀的影子映在光影里,凝止,或者輕緩劃動。
刀的影子有時一把,有時兩把,小巧地映在眼球上,如干枯的蚯蚓,在黃褐的背景里劃來劃去,時隱時現(xiàn);又似短短的筆頭,慢慢地、輕輕地相碰,交結一起。我所想象的將眼眶剖開的情景終未出現(xiàn),也未感覺到絲毫的疼痛。
更多呈現(xiàn)的是光影。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墒牵谏难劬锍尸F(xiàn)的卻是絢麗的景象。
我似乎看到了宇宙,一顆顆的行星在幽暗的空間里飄浮。幽暗的空間是那樣浩瀚無間,星星點點,如掃描一般,源源不絕地徐徐移動。但是不是宇宙,我心里沒個底。
我似乎看到了沙漠,無邊無垠樣的。一座座的沙丘此起彼伏,慢慢地飄移。輕柔的風吹過,刮起一陣陣的沙塵,模糊了視線,不見了沙漠。
我似乎還看到一座荒涼的古城堡,立在海灘邊。海水是那么渾濁,巖邊礁石林立,寸草不長。城堡已顯破敗,墻垣坍塌,卻還在海風中巋然而立。
……
聽到孫醫(yī)師的聲音:好啦,手術成功。
一塊沙布遮住了右眼,光影隨之消失。
不到一個小時的手術,各種光影不斷地映現(xiàn)。光影里的世界豐富多彩,伴著我度過手術的時間。然而,卻是虛幻的,轉瞬即逝的。
破損的眼睛里又哪能呈現(xiàn)清晰的情景?
習慣之后的不習慣
與不得不去適應的新習慣
要想改變習慣好難。
要你被動地不得不去改變習慣,是那樣無奈,那樣令人沮喪。
可是,醫(yī)生往往是至高無上的。尤其當你面對的是充分信任的醫(yī)生,或者自己渴望早日康復時,醫(yī)生的話無疑就是教諭,只能死心塌地地服從。習慣,也就不得不改過來。比如戒煙,抽了這么多年,自己是下不了決心戒的,但是,假如有一天醫(yī)生下了死命令,又哪能不戒?
好在右眼手術后,咖啡照樣可喝,香煙也可依常而抽。惟要改變的,是睡姿。
孫醫(yī)師要我左側而睡,說視網(wǎng)膜如鐘表,我破損脫落的位置在十一點鐘,坐著時要低下頭,睡覺時必須左側臥,而且枕頭要高一些,盡量將頭放低。
天啊,一個睡慣右側的人,一下子要改為左側而臥,是多么不適應、多么難受。半夜的時候,試著用兩只枕頭,輕輕地將頭顱按在上面,閉上眼,欲睡。又哪能睡得著?感覺腦袋硬生生地被架在枕頭上,而特意地低下頭,又感到是一種刻意的作為。對一個入睡時要安靜、要放松的人來言,這樣的情景下,哪來睡意?直到凌晨三四點鐘,身體極度疲乏,困意頻頻襲來時,才不知不覺地睡去。
睡相是一個人靜靜入睡的前提,尤其對一個講究睡眠環(huán)境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一旦改變了入睡的習慣,那種難受的滋味就濃濃地流淌出來。
可是,我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去改變曾經(jīng)的習慣。
護士叮囑說,這些天不能便秘,大便不能用力,也不能做劇烈運動,一個月內不能坐飛機。
平時每晚都去海邊大道快步行走,這算不算劇烈運動?難道也要我改變每晚的鍛煉習慣?
至于坐飛機嘛,因為眼睛動過手術,也無外出的計劃,就不必考慮。
睡姿等僅僅是醫(yī)生的要求,雖有點苛刻,但必須去照著做,也能漸漸習慣。對我來言,右眼的受損,影響最嚴重的,自是視力問題。
平常,我每天都讀會書,上會網(wǎng),寫點東西,有時外出還拍攝大量的照片?,F(xiàn)在,書不能讀,網(wǎng)不能上,東西不能寫,相機不能用,所有的愛好仿佛都離我遠去,令我一聲嘆息。這般嚴重的影響,活活地割裂了我的生活脈絡,將我空閑的時光浸泡在電視新聞、音樂和電視劇的消遣中——好在還能看電視,要不如何打發(fā)漫漫的休養(yǎng)時光?然而,一切都亂了套似的,讓我難以適應。我真切地感受到,眼睛是那么的寶貴。寧愿手臂或小腿骨折,也不可眼睛受損。自然,身體上的任何部分都不可損壞,我也只是假設一下。對一個愛好讀書和寫作的人來說,眼睛確乎比其他的肢體更重要罷了。
右眼視網(wǎng)膜脫落之前,左眼有點遠視,右眼則有點近視,兩者甚為均衡、協(xié)調。觀遠的,用左眼;看近的,用右眼;眼前的景象非常清晰。右眼一受損,盡管視網(wǎng)膜已修復牢固,但視力不可能恢復如初,讀書、看材料,只得用左眼。不得不去配一副遠視眼鏡,一百五十度的。以前看到上了年紀的人看書和材料總是戴上眼鏡,不看時,馬上將眼鏡摘下來,感覺奇怪,他們何以要將眼鏡戴上又摘下?想來是戴著眼鏡不舒服吧。現(xiàn)在,我自己一戴上這樣的眼鏡,不僅不習慣、不舒服,而且戴著眼鏡抬起頭,既模糊,又頭暈乎乎的,原來這遠視鏡——老花鏡只能低頭觀看,怪不得要戴上摘下的。從未戴過眼鏡的我,這下,卻不得不隨時都要戴著眼鏡,慢慢地去適應閱讀和寫作,形成一個新的習慣。
最不良的習慣也隨之而來。當左眼看手機稍長一點,或者眼睛稍長時間地盯著某一樣東西,右眼就會不自覺地閉上。有時有人問我,右眼怎么老是閉著?我說,沒有呀。閉上過右眼,我自己有時竟未感覺到。這樣的習慣,已是無知覺一般。難道要成為右眼手術的后遺癥,或者,成為一個動態(tài)的紀念?
從一只眼到另一只眼
手術后,左眼睜著,右眼只得閉上。閉著的右眼里,是黑色的影子。第一天,黑影。第二天,依舊是黑影。直到第三天,黑色的影子稍微小了些,呈大半個圓,黑色也稍微淡了下去,黑褐、褐黃等色彩在光線的照射下漸漸顯露出來。
圓形的影子就憑空懸掛在眼眸前。
那圓影,有時像一滴柔軟的水滴,卻又是模糊狀的;有時如一只小巧玲瓏的眼球,外圈黑色,里面灰蒙。抬頭時,懸空在眼眶里,卻又不停地晃動,讓人眼花,漸而頭暈;低頭時,憑空懸掛,不見任何的繩索,讓人感覺奇異之至;平視時,黑褐或者深黃的琥珀色的小圓球如液體,微微晃悠。
還是閉著眼睛舒服。
雙目閉上時,左眼像被擠在了一邊,不存在似的。右眼的黑暗像有強大的磁場,形成一股穿透力,凸顯在眼里。隨之,一幅幅難以描述的圖形在圓影中時不時地映現(xiàn),搞得人心里焦躁,哪能安寧下來?
直到手術后第九天,右眼里懸空的黑影才從酒盅底那般縮小成黑烏珠。我想,當那黑影消失后,視力也該能恢復了吧??墒牵沂悄敲刺煺?,想得那樣簡單。一塊鐵皮假如彎曲皺褶過了,難道還能將它敲平?
張開雙眸時,右眼似乎也總要占據(jù)左眼,覆蓋左眼的視線,將右眼的清晰度拖拽著晃動。時間一長,連左眼也不舒服。
左眼只能去適應右眼。
術后一個月,復查。孫醫(yī)師說,視網(wǎng)膜已牢固,可以進行日常的活動。心里一喜??墒牵螘r能恢復右眼的視力,他也難以確定。視力的恢復是很慢的。
現(xiàn)在,右眼的視力依舊不清晰,眼前像是有一層飄悠的虛光覆蓋著所有目力所及的物件,假如光線暗淡一點,模糊的成份就越深。而且,單獨用右眼去看的話,所見到的東西會變小,縮了比例,筆直的線條也變形,難辨真實的面目。
好在還有左眼。然而,雙目而望時,看上去也仿佛隔了層淡淡的毛坯玻璃樣的,有點含混,連看著食桌上的菜肴也會有淺淺的模糊之感。要是這樣的情景不改變,生活的樂趣又哪能再現(xiàn)?
就常?;孟肫孥E發(fā)生。想一覺醒來,右眼恢復如初。睜開眼睛,右眼的模糊狀卻早已籠罩在眼前。
現(xiàn)在,右眼和左眼看上去一模一樣,不知我右眼動過手術的人根本看不出異樣。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兩只眼睛里,其實只用左眼在看世界。這世界,我就用一只眼來看也罷。
事實上,我的左眼在盡力地適應右眼,讓兩只眼睛的視力能慢慢地平衡起來。如此,所看事物的清晰度就越高。看得越清晰,不是能看得越透徹嗎?
是不是一種警示
在家靜靜地休養(yǎng)時,一個朋友來看望,說,視網(wǎng)膜的脫落雖是偶然中有必然,但也是一種警示。警示我不可急躁,不可太一味地認真執(zhí)著,該淡定下來。
聽了這樣的話,我自是不以為然。我的個性賦予了干事認真又執(zhí)著、心急氣燥的本質,也造就了要干就必須干好的意識。有什么不是?盡管年過半百,可依舊還如青壯年時一般,做起事來風風火火,心態(tài)年輕樣的,干勁還是那樣十足。
待靜下心來,想想自己這一生所走過的路,似乎一路的順心順意,沒遭遇過什么挫折,成為縣里多少有點讓人敬仰的對象。是不是太順風順水了,人生必須要有一個坎等待著?我必須跨過去,必須經(jīng)受一下磨難,以使我清醒一下?如此,才能滅一下我的氣焰?令我靜一靜,多一點淡然?
其實,過去我與世無爭,現(xiàn)在也如是,只想安穩(wěn)地做一些自己的工作。當然,也想做出一些業(yè)績來,要不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只是有時還真沉不住氣,氣血旺盛的個性還偶爾迸發(fā)出來。難道命運當真是在歷練我,讓我遇事沉穩(wěn)一點、意識里淡定一些,改一改自己的習性?
可是,用右眼的受損來懲罰一個讀書、寫作之人,是不是太大的打擊?
右眼,確確實實是經(jīng)受了一場滄桑啊!
這場滄桑的結果,是不是要我在看著東西眼前還有點虛光或者戴上眼鏡閱讀寫作時,隨時都提醒著要淡定、要無爭、要超脫,要改變心急氣躁、頂真執(zhí)著的習性?可是,如此,不也是個認真、執(zhí)著的過程與追求?
我更相信這樣的可能:當我習慣于眼前的虛光、習慣于戴著眼鏡的時候,右眼的那場滄桑也會漸漸淡去。
不錯,在對某些事感到不順心、看不慣時,我定然又會在無意中暴露自己的本性,將那右眼的警示拋在腦后。
現(xiàn)在,我開始上班了,戴上眼鏡能看一會材料,也試著寫點東西——這篇文章就是右眼受損后近三個月來所寫的第一篇。
不戴眼鏡的時候,我依然是我。戴上眼鏡后,除了鼻梁上架了副眼鏡、鏡片底下的文字看著有點不舒服外,好像依然還是我。
如此,會不會又來一下警示性的懲罰?
然而,對右眼視網(wǎng)膜的脫落,我至今依然在懷疑這是不是一種警示。年老體弱,各種肌體漸漸衰退,直到枯竭,乃自然規(guī)律。眼睛的底斑老化,不也很自然的嗎?有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戴上老花鏡確實有點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