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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瓶兒:你有幾條路

      2016-05-14 03:08
      西部 2016年5期
      關鍵詞:老胡女兒

      一輛小巧的白色寶馬車又停了過來。作鵬裝作漫不經心地從自己的車上下來,伸了個懶腰。寶馬車主是個女人,一直偏著頭在打電話。作鵬等待時機,清了清嗓子,拉了拉肚皮上的藍格子襯衣。再抬頭看,那女人已鎖了車門預備走了。

      作鵬伸了伸脖子,嗓子干沒發(fā)出聲。那女人忽然站住,打開手包看了看,快步回來開走了車。作鵬聳了下肩,不自在地原地轉了一圈。秋天的太陽暖暖地照著他,他的臉有些熱。他把兩只手插進褲袋里,將腳下的幾片黃葉踢進了樹叢。

      他敞開車門,一只腳放在車外,斜坐在駕駛座上。很快,一輛越野車停了過來,四個車門都打開了,隨后下來四個女人。作鵬拍了拍放在車外的一條腿,像是在撣灰塵,其實上面什么都沒有。女人們很忙,嘰嘰喳喳地說話、穿衣、拿包、笑。走了三個女人,留下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也像作鵬一樣,敞開車門坐著,仍舊在忙。她脖子里夾著手機說著話,在一個大包里翻騰著。作鵬換了幾種坐姿,下車提了次褲子,檢查了一遍車窗。

      還沒找到機會,離開的三個女人嬉笑著小跑著回來,開走了車。

      第三輛車又停了過來。作鵬一把關了車門,放低車座躺了下去。他交叉了兩只手環(huán)到腦后枕著,這躺姿并不舒服,甚至有些費勁。他躺著不動,豎起耳朵聽到嘭、嘭兩下關門聲,還有說話聲。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微微地起身向外張望了一眼。是輛黑色的車,還可能是高檔的新車。

      已過中秋了。車窗外的藍天有些恍恍惚惚,很多年沒有認真看過天了,有些陌生,像是撞見了多年不見的舊鄰居。藍天下樹上的葉子都黃了。作鵬不是個浪漫的人,他抽了一下鼻子把臉扭到一邊,看到掛在車窗邊上的一個紅色小袋,里面裝著薰衣草。他坐起身扯下來,使勁從開著的車窗扔進車前的綠化林帶里,又向窗外看了下,人已走了。是輛奧迪越野,跟老胡的是一款。他重新躺下,仍舊是不舒服,他也仍舊躺著不動。老胡在城里經營建材,跟他雖是同齡人,卻使人覺著老胡更年輕。多半是因為老胡當過兵,仍留著短寸頭,腰挺背直,說話有板有眼。他一直是農民,怎么看也就是個農民。一個城里人和一個鄉(xiāng)下人,無親無故的,竟然成了朋友。

      他扔出去的薰衣草,是幾個月前去伊犁采的,他和董中葉還有老胡,一行三人。董中葉是他老婆。

      董中葉長相算不得漂亮,四方臉上繃著已松弛了的暗黃的皮,眼睛大,眼皮雙。長有這類面孔的人,骨架也大,腿也長??煳迨畾q的人了,仍然黑絲襪配短裙,一頭黃卷毛,不,新近改成暗紅色了。她干活是把好手,只是不用在掙錢的棉花地里,而是用在家里的院子里。一片菜地,一群雞鴨,說是留著自家人吃,可哪里能吃得了,她另有用處。

      第一筐菜送給了女兒打工的理發(fā)店老板。作鵬想得出董中葉的樣子。她定是端著笑盈盈的方臉,先將高八度又透著嬌羞的笑聲傳進店里,見老板回過頭來看她,才略顯遲疑地扭進去的。那老板,作鵬后來見了,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小伙子,一頭長發(fā)在腦后束著,皮衣皮褲,一副不與俗人為伍的清高派頭。中葉跟他說,當時老板客氣地打了個招呼,又繼續(xù)忙著給人理發(fā)。她說,地里的菜下來了,自家吃不完,拿來分給大家吃。老板說,謝了,他單身一個,都是下飯館吃飯。她呵呵一笑,從筐里拿出個袋子,新烤的小油馕的焦香味兒一下子彌散開來。一時,店里閑著的師傅徒弟們全都圍了上來。老板忙完后,也拿了吃。這一吃就清高不起來了。這之后,董中葉就常做了好吃的送去,好吃是一說,她在家做好,又坐一個小時的小班車送到城里來的精神,才是最打動人的。

      董中葉說,老板是女兒的師傅,就應長一輩,以后不許老板叫她阿姨,要叫姐。老板真的叫她中葉姐,店里的一眾姑娘小伙也都叫她中葉姐,女兒是必須要叫媽,輩分全亂了。一眾人還幫她修眉化妝設計燙發(fā),幫著參謀買衣服,從那開始董中葉改頭換面打扮起了自己。

      作鵬的世界就像他種的那片棉花地,規(guī)規(guī)矩矩。董中葉是他地里的一條小道,結果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延伸了出去,伸進了城里。

      路子正是由那理發(fā)店打開的,董中葉一來二去的跟理發(fā)店的??鸵彩炝?。那幾年棉花勢頭正旺,手頭也寬裕。中葉拿出農村人的熱情請人吃飯,凡是發(fā)現(xiàn)對方是有些路子和用處的,就長久地將友誼保持下去。她送的自家產的綠色蔬菜,很難使人拒絕。

      第一件辦成的大事,是兒子進城里的重點中學。作鵬完全沒料到董中葉能辦成這么大一件事,兒子不但進了重點中學,還進了重點班。自然是花了錢的,但很多人有錢都找不到門送。感謝宴,作鵬也去了。一幫陌生人親切地叫他哥,那天老胡也在,他們初次見。女兒幫董中葉化了妝,一張大白臉,藍眼皮下粘著假睫毛?!袄涎比齻€字憋到了作鵬的嗓子眼兒,女兒搶先抱住他的一只胳膊,說是她給化的妝,這叫與時俱進。女兒也化了妝,同樣的妝容在不同的兩張臉上,對比效果簡直有些駭人。董中葉笑瞇著眼,羞答答的樣子讓作鵬直起雞皮疙瘩,一幫人都夸她今天漂亮。作鵬不忍再看,想必大家也是出于禮貌客套一下。他也只唉喲了一聲。誰知道,董中葉從這天起認真要保持這樣一張妖精臉。

      為了兒子上學方便,他們在城里租了套房子。作鵬回到棉花地里,董中葉留了下來給兒子做飯陪讀。兒子放假了,董中葉回村里,端著涂了厚厚脂粉的大方臉去四鄰走動。村里一幫不甘心的半老徐娘,把她的裝扮當作時尚風向標,復制出各種版型的她。但她們比不過她,單是身材這一項,她就贏了。更何況,她的骨子里向外透著嬌氣,走路扭腰,舉手是蘭花指,涂了紅指甲的蘭花指。

      入冬農閑了,村里人包車進城來跳舞。董中葉知道哪里好,什么文化宮,角落里的大眾歌舞廳,領著一群人到處去跳。女兒逼著作鵬一起去跳,三跳兩跳的,他倒也喜歡上了。在閃爍不定的昏暗燈光下,在老舊的音樂里,董中葉的大白臉忽然變得悅目起來,同時也很醒目。左右晃著,三步四步,董中葉這時是沒有笑臉的,微微偏向一邊,高傲得像電影里的女人。作鵬正好相反,簡直繃不住要笑出來。年輕時在地里下苦,現(xiàn)在人到中年了,倒要過過年輕人的日子。作鵬開始覺著天地一新,耳目一新,思想也嶄新了。其實關鍵的一點,是他們有錢了,吃得起,跳得起。一幫人不知不覺得成了很好的朋友,村里幾個,城里幾個,包括老胡在內。

      作鵬不知自己怎么就成了中心人物,玩笑圍著他開,吃飯他坐上座,一幫人還簇擁著去給他買衣服,不管什么款式都往他身上套,他對著鏡子笑到岔氣。董中葉蹬著七寸高的高跟鞋,一只手挎著提包,笑盈盈地圍著他走一圈,向營業(yè)員一招手道,再給換一件。一邊一跺腳,向旁邊的朋友們撒嬌道,你們這些參謀說句話呀?老胡,你是最有發(fā)言權的,你說。老胡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局外人似地遠遠站著。聽了她這話,一瞪眼佯裝生氣道,你老公穿衣服,怎么我最有發(fā)言權,這話說得真是。一行人哄笑起來。董中葉一只手背遮了嘴,笑得前后晃,隨后一甩手挺直了身子作生氣狀向作鵬道,你兄弟欺負我,你管不管?作鵬裝作要去打老胡……不大的一間服裝店,被他們鬧得烏煙瘴氣。營業(yè)員小姑娘們暗暗互使眼色,做出打冷戰(zhàn)的樣子,一邊繼續(xù)耐著性子服務,咬了牙夸董中葉漂亮,不像上四十歲的人。董中葉臉上是笑著的,可是不吃奉承這一套。討價還價一番之后,眼珠一轉道,效果還差點。她的態(tài)度始終是好的,甜蜜地謝過營業(yè)員,然后招呼一眾走人,氣得小姑娘直罵她是人妖,可是又不對,人妖是指男人。

      那些日子不知怎么那么多事,吃不完的飯,喝不完的酒,作鵬每喝必醉,每每都是老胡送他回家。

      作鵬在車里躺得不耐煩了,坐起身,打開車門下來。他究竟躺了有多久,停在旁邊的車已不見了。這些人的運氣真好。作鵬狠狠地拍了拍車后蓋。

      嘿,作鵬站在這干啥?作鵬面前忽然閃出村里鄰居老王的臉,嚇了他一跳。

      我,我,我那個過來給采棉機買個配件。作鵬不自然地答。

      老婆子呢?老王是一臉的笑容,卻掩蓋不住小眼睛里透出的狡猾。作鵬迅速將臉轉向一邊,他要掩蓋住自己已洞察一切的眼神,答道,口里探親去了。

      真去了還是假去了?作鵬猛得轉過臉來。老王迅速地哈哈一笑道,開個玩笑,怎么可能有假。他的小眼睛極快地在作鵬臉上尋找蛛絲馬跡,然后又偽裝出毫不在乎的樣子,拍了下作鵬的肩問,去不去打麻將?作鵬從不打麻將,村里人都知道。作鵬勉強擠出半個笑容,說不去。老王又在作鵬的肩上拍了一把,轉身走了。這一巴掌拍得作鵬的心像皮球似地在胸膛里上下狠跳了一會兒。雖然如此,但那巴掌是熱的,是活的,有人情味的。

      不能繼續(xù)站在那里了,村里人一向都是結伴進城,剛遇見老王一定還會遇見其他人。而且,作鵬忽然覺著自己必須睡一會兒,簡直迫不及待地想睡一覺。他上車放倒車座,這次他讓自己躺舒服了。閉上眼睛睡過去,睡著了就什么都忘了。

      可是有車停了過來,重低音伴著機器人似的老外的歌聲,先是在“悶罐”里,隨后向他敞開。他死死地閉著眼。聽到兩男一女在說笑,年輕人的聲音。他們停了車卻并不關音響,也不走開。作鵬感覺出有人靠在他的車門上,并隨著音樂節(jié)奏晃動著身體。有煙味兒飄進了車內。

      他們在說微信,提到了什么視頻。他們在說什么朋友圈,說什么轉發(fā)。其實他們混亂地說了很多,入了作鵬耳朵的只有這幾個詞,是生生向他的耳朵里扔進了幾把刀。

      作鵬從來是懶得去弄手機里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女兒硬要教他。兩個人坐在沙發(fā)上,女兒的頭頂著他的臉頰,一遍遍地教他,他學不會,女兒捶他的肩,嫌他笨,教不會。其實他是故意學不會。董中葉在一邊不耐煩地叫,吵死了,別教你爸了,他用不著。

      人該怎么活,老天是給了幾個模子的,譬如作鵬這樣的男人,應當悶頭干活掙錢,萬事不管。穿什么,吃什么,與鄰里處關系,跟外界打交道,全交給老婆。孩子們長大了,也有錢了,作鵬心甘情愿就這樣活到老活到死??墒悄挠心敲慈菀祝@路要斷。

      三天前的晚飯,董中葉把菜炒糊了而且沒放鹽,這事從沒發(fā)生過。董中葉把菜盤往桌上一推,就慌慌張張出去了。她把手機落在了廚房。作鵬有預感,知道早晚得發(fā)生點什么事。他翻看了她的手機,在微信里發(fā)現(xiàn),村上一個不大來往的姓田的小子給中葉發(fā)了兩條消息,一條是視頻,一條只有兩個字:五萬。視頻雖然黑乎乎的,但能認得出是在他們常去的一個舞廳附近,里面吵吵鬧鬧的,聽見田姓小子在跟人打什么賭,說是兩百塊,說錄下來免得不認賬。畫面搖搖晃晃,幾個半大小子按住一個人在翻那人的口袋。作鵬莫名其妙,不明白什么意思,再看時才發(fā)現(xiàn),車燈在他們背后掃過時,畫面的一角,老胡正抱著董中葉的肩,向她親下去。董中葉穿著新近買的一件大紅色羊毛半長大衣,腰上系著條黑皮帶。老胡穿著件咖色羊毛休閑裝,是他們一起去買的,他和老胡一人一件。作鵬剛放下手機,董中葉就跑回來找手機了。她不懷疑作鵬會有什么發(fā)現(xiàn),在她眼里,作鵬就是個只會干活的傻子。

      五萬塊錢。作鵬拿了鹽罐回到餐桌前,將沒放鹽的菜全部吃了下去。瞞住自己,得花五萬塊,這價不低。僅憑這一小段影像就要五萬塊錢,那么之前那段得值多少錢呢?

      外面的說話聲沒了,音樂聲又關進了“悶罐”,隨后安靜下來,車開走了。

      作鵬睜開眼,降下車玻璃。天色開始有些暗了,他從吃了午飯后,就停在了這里。他遠遠看到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倒計時牌閃著逐漸變小的數(shù)字,一輪完畢,又來新的一輪。如果這世上真有月光寶盒,時間可以倒流重來一輪的話,他會怎么做呢?

      上周的那場酒他少有的沒有喝醉,幾杯下去之后,他就開始偷偷向水杯里吐酒,覺著時機差不多了,開始裝醉。在那前一天,他回家撞見董中葉在和女兒吵架。他問怎么了?女兒瞪著紅紅的眼睛沖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尖尖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她說,爸,你能不能刮刮胡子,能不能穿得像樣些?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干活掙錢,能不能不要喝醉?他還沒反應過來,董中葉大叫一聲道,閉嘴,還輪不到你教訓你爸。說著過去將她推開到一邊,繼續(xù)道,我們大人的事,你沒資格管,沒資格說話。女兒瞪著眼睛望著他,如果倒計時,足有十秒。女兒摔門出去了。董中葉說,女兒嫌他形象不好,給她丟人了。他假裝信了。

      作鵬裝醉,裝作一堆爛泥,由著老胡架著他,連拖帶拽地把他弄上車。董中葉夾出尖細的嗓音,跟朋友們道別,一邊笑道,老胡是作鵬的專職秘書兼司機。老胡的肝做過手術,不喝酒。作鵬覺著董中葉的笑聲里透著醉意,快樂到極點的醉意。到家后,他被放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電視打開了。他打起響亮的呼嚕。程序應當是這樣的。

      他豎起耳朵。他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是上天安排的吧。他努力從電視的音樂聲中分離出那兩人的說話聲。他們沒怎么說話,先后上了衛(wèi)生間。然后不是大門,是臥室的開門聲,關門聲,反鎖門聲。他的腦袋里轟隆隆地開過了一列火車,在幾乎被毀滅的聽覺里,不久便跳閃出董中葉嗚咽著的叫床聲。電影里、新聞里、所有聽說過的故事里,這會兒他都應當跳起來去打去罵,再狠點可以去殺。而事實上,他突然怕到了極點,竟然趴在那里完全動彈不得。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完全失去了對時間的判斷,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是女兒,她在外面叫,開門。

      還有比這更可怕的噩夢嗎?可惜不是夢。

      他清楚地聽到光腳在地上跑的咚咚聲,聽到臥室的門打開又關上,聽到開窗的咯吱聲。窗外有防護欄,老胡可以躲在那里。他聽著似乎安靜了下來后,才起身去開了門。女兒看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爸你又喝醉了?他立刻踉蹌著堵住女兒的路,問她回來干什么?女兒問,我媽呢,哪兒去了?他向后甩了甩臉,道,里面睡了。女兒向后面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然后又瞪著他道,你也快去睡吧。說完重重地拉上門走了。老胡的皮鞋赫然擺在門后的架子上。

      這些值多少錢呢?

      他說要加快采棉進度,開始夜間去采棉。他白天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臥室的床再沒上過。董中葉察覺到了嗎?她受了不小的驚嚇吧,一件連著一件。

      這事,一天要在作鵬的腦海里過上八百遍。他抓起擦車布下了車,大力地在擦車引擎蓋。

      昨天,他去了老胡老婆工作的銀行。她不在窗口,但從大玻璃窗看得見她。一身藏藍色西裝,對著電腦敲鍵盤,腦后盤著個髻,皮膚是自然的白晰。她的男人跟董中葉滾到了一張床上。董中葉的臉是粉擦白的,像霜打過的茄子。

      他不是沒想過,他去世不久的父親在患病期間留下了不少安定片,他已找了出來,也想好了,可以放進董中葉喝的檸檬蜂蜜水里。害了她,他也跑不掉。家里現(xiàn)成有農藥,有繩有樹有煤氣有刀,他要死很方便??墒桥畠壕鸵Y婚了,兒子就要考大學了。

      那女人有感應似的,轉過臉向他看過來,用疑問的眼神揚了揚下巴,無聲地向他發(fā)問。作鵬忙搖了搖頭。其實他們一起吃過一次飯,當時人多,她怕是已不記得作鵬了??墒?,女人突然再次轉過了臉。扁薄而清秀的一張臉,這次有了表情,是與職業(yè)禮節(jié)毫不相關的驚駭。她半張著嘴,尖尖的下巴微微地在抖,一縷頭發(fā)滑了下來,停在她雪白的臉頰上。她緩緩地抬起手,摸到臉頰上的頭發(fā)時,卻一下轉過臉去,背向著他一動不動。想必她是知道了。作鵬轉身走了。

      作鵬問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他聽說,這世上有種動物,今天扎一針,一星期后才有反應動一下。他是反應遲鈍嗎?或者是窩囊,敢怒不敢言?那女人抖動的下巴和一轉身,忽然之間讓他覺得很恥辱。他回到車前,發(fā)現(xiàn)車被城管鎖了,車窗上插了張?zhí)幜P通知書。他低頭一看,不知什么時候街道邊上畫出了整齊的停車位。他的車停在了線外。

      他全速開車回了家,下車后到車后備廂里拿了一把扳手。董中葉正背對著門坐在一個小凳上,院子的水泥地上鋪了一地的紅辣椒。她的腳旁放著一把剪刀和一雙手掌染紅了的黃膠皮手套。她坐直著身子正在打電話,說,什么叫沒辦法,你不要逼我……他慢慢舉起扳手,她的紅色卷發(fā)沒有打理,干巴稀落亂糟糟地披在肩上,她的紅發(fā)根是白的。他一直舉著扳手。董中葉對著電話由哭到罵,咆哮之后掛斷電話。她把電話扔到地上,把頭埋進一邊的胳膊彎里。太陽西斜,他舉著扳手的手酸了,他的影子蓋住了她的影子,除了那只慢慢放下的扳手。她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他,嚇得從板凳上摔倒在辣椒堆里。她的樣子和表情丑得讓他沒法兒再看下去。

      作鵬擦完引擎蓋接著擦車身,擦車窗。自家的棉花再有兩天就采完了,后面還有五六家在排隊等他的采棉機過去,狠狠地忙完這兩個月就好了。兩個月,董中葉的頭發(fā)也長出一些了。他剃光了董中葉的頭發(fā),那白發(fā)根才是她真該有的樣子。他綁董中葉時,她還以為他要殺了她。她怕得直哭著求饒,讓作鵬想起他那晚在沙發(fā)上的害怕。是同一種怕嗎?

      翻過這個年頭,他就五十歲了,一個五十歲的老漢,不怕一個人生活。

      擦好車,他重新坐進車里。

      這時一輛銀灰色的小面包車停在他的車旁,那里位置寬敞,卻是不能停車的。一個中年男人下了車,作鵬略略猶豫了下,迅速下了車。那邊,他對那個男人向另一邊空著的車位指了指說,有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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