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漁夫

瑪麗·芭特斯·布雷

我們家位于約翰·霍普金斯醫(yī)院的對面。和附近的有些居民一樣，我們把樓上的房間出租給醫(yī)院的門診病人，樓下的則留給自己居住。

一個夏天的傍晚，我正忙著為家人準備晚餐。突然，門鈴響了起來，外面站著一個瘦小枯干而又嚴重駝背的老人。最為駭人的還是那張臉，因為紅腫而嚴重地不對稱。然而，他的聲音很是和藹友善：“晚上好，太太。我來這里看看有沒有房間出租，我只住一個晚上。我從東海岸來此求醫(yī)，回去的公車要明早才有?！彼麖闹形缇烷_始找住的地方，可是沒人接納?！拔也露际且驗槲业哪?。不過醫(yī)生說，它會好起來的?！?/p>

說實話，看著那張可怕的臉，我也有些猶豫不決。但是老人的誠懇最終還是打動了我：“我可以在走廊的搖椅上睡一覺，明天早上就乘公車回家?！蓖盹埡昧?，我們邀請老人一起進餐?！安涣?，謝謝你們的好意，我自己準備了食物?！崩先诵χ蛭覀儞u了搖手中的棕色紙袋。

晚飯過后，我到外面和老人聊了一會兒。我發(fā)現(xiàn)，在他瘦小的身軀里卻包含著格外寬廣的胸懷。他以打漁為生，養(yǎng)活著女兒、女婿以及他們的5個孩子。女婿因傷而喪失了勞動能力。言談之間，老人沒有絲毫的怨天尤人。他本人患了一種皮膚癌，但他為這病沒有伴隨疼痛而感到非常欣慰。他感謝上帝給他力量，讓他可以堅持下去。

晚上，我在孩子們的房間為老人準備了一張行軍床。早晨起來，我發(fā)現(xiàn)床鋪收拾得整整齊齊，老人已經(jīng)在院子里等著我們了。還是那樣，他拒絕與我們一起進餐。臨別之際，老人吞吞吐吐地說：“下次我來看病，還能住你們這里嗎？我不會給你們添很多麻煩的?！蓖ｎD了一下，他又補充道：“你們的孩子讓我感覺就像回到了家里。大人們討厭我的臉，孩子們卻不那么在意。”我們歡迎他下次再來。

第二次，老人大約在早上7點鐘剛過，就來到了我們家，他還帶來了一條大魚和一袋牡蠣作為禮物，那是我所見到的最大的牡蠣。為了保持牡蠣的新鮮，當天早上出發(fā)之前，他才把牡蠣剝殼。而他所乘的公車在凌晨4點出發(fā)，那他幾點就起床了呢？

以后，老人就經(jīng)常來我們家過夜，每次他都會帶給我們新鮮的魚、牡蠣或者自家產(chǎn)的蔬菜。有時，我們還會收到他寄來的包裹，而且是限時專送。那是些盒裝的魚和牡蠣，以及新鮮的菠萊和甘藍，而蔬菜的每片葉子都經(jīng)過了細致的清洗。為了郵寄，他要走上 3英里的長路……

每當我收到這樣的包裹，總會想起老人第一次離開我們家時鄰居露茜發(fā)出的感慨：“你怎么收留了那個長相可怕的老頭？他一來我們家，我就把他打發(fā)走了！要知道，他會嚇跑其他房客的?！?/p>

是的，也許，我們會因此失去一兩個房客，但我們?nèi)叶紴檎J識他而高興。從他那里，我們學會了一種寶貴的生活態(tài)度——無論你遇到怎樣的不幸，坦然地接受！

后來在參觀一位朋友家的暖房植物時，我看到在所有花卉中最美的金菊花竟然生長在銹跡斑駁的鐵桶里?！耙俏遥視阉耘嘣谧钇恋幕ㄅ枥铩！迸笥呀忉尩溃骸拔疫@里花盆不夠多，我知道這種花將來會非常美，但我想它不會介意在這個舊桶里生長。因為很快，我就要把它移植到外面的花園，那里空間更開闊，陽光更充足?！蔽也唤α似饋?，朋友一定很奇怪，我為何笑得如此開懷，因為我想到了那個老人。那是一個如此美好的靈魂，他不會介意屈居于一個瘦小的身體里！

（選自《海外文摘》）

賞析

小說中的老漁夫是一位內(nèi)心堅強、對生活樂觀、待人真誠善良、懂得感恩的人。小說在交代完自己樓上的房子出租給醫(yī)院的門診病人后就寫老人外表的丑陋，這為下文情節(jié)發(fā)展作了鋪墊：丑陋的外貌與他的和藹友善和誠懇作對比，突出他心靈的美好。老人雖然生活辛苦，又身患疾病，但他感謝上帝給他力量，讓他可以堅持下去。厄運并沒有使老漁夫喪失生活的信心，他積極應對命運的挑戰(zhàn)，同時他易于滿足，不怨天尤人。

小說還別出心裁地把老漁夫和金菊花作對比，更表達出老漁夫美好的心靈和平和、容易滿足的性格，增強了文章的藝術效果和感染力。 （雅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