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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間再無酉酒

      2016-05-14 11:23:40淮景
      花火B(yǎng) 2016年5期
      關鍵詞:眉眼笑意東城

      淮景

      作者有話說:

      我想,也許很多人都和我一樣,一心向往柔軟安寧的時光。我們深知,世上沒有什么一定是完美結局,最終評判還是歸于二人之間是否有過往昔。然而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這個故事,我都希望你能喜歡。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從此世上再無酉洵。

      【楔子】

      長長青石古道,行人來往。

      玖酒撐著傘站在河邊,他熟悉的眉眼清晰地呈現(xiàn)在視線中,她靜了靜說:“好久不見?!?/p>

      酉洵坐在船頭,支著身半瞇著眸看她,說:“光陰十載,你竟還記得我?”

      四下靜了片刻,玖酒愣怔著,沒有作答。

      他起身取了一只小壺,笑問:“喝嗎?我前不久釀的?!?/p>

      “酉洵,我一直記得你?!彼驍嗨脑?。

      酉洵靜下來望著她,月白衣裙的美人素衣如玉,數(shù)年光陰彈指而過,仿佛只要他伸出手就能觸到那段過往。他想起在春風不度的暗牢內(nèi),他握著她的手讓她忘了他,忘了南東城。如今她站在那里,便已經(jīng)昭示那段過往于她是執(zhí)念,是放不下的心結。

      只是他從來都知曉,他和她,已成陌路。

      【一】

      玖酒是宮廷的釀酒師,在剛剛滿十歲時遇到他。

      那日天氣晴好,玖酒釀了酒后將酒液裝在壺中,隨手擱置在院落一處。

      她過幾日來取壺時,壺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盅。盅上有張字箋,上面的字是罕見的華麗字體,筆筆如金戈,有摧金斷玉般的鋒芒:“取晨露勝過清水,封米曲三日。此酒曲味甚酸,調(diào)制之法過陋?!?/p>

      玖酒握著那張字箋,想了想,捧起盅飲了一口盅內(nèi)的瓊漿,頓時腦海中一片蒼茫,只余唇齒間一片醇香。

      第二日她按那字箋釀了酒,待三旬后啟封時,竟發(fā)覺味道去了粗濁的口感,有一種清冽的甜。

      玖酒拿了上回那人留下的盅盛了酒液放至院落,待過了午時她再來,那處的盅毫不意外地被一盞琉璃杯替代,其上依舊附一字箋:“菊花舒時,并采莖葉,雜粟米,以木器貯之?!弊煮w鐵畫銀鉤。

      玖酒拿起琉璃杯啜飲一口,濃濃的香甜混著烈火般的辛辣,似乎有什么在血液里竄動。

      此后玖酒多了個習慣,總是將釀好的酒如履約般放在庭院的桃樹下,而每次她都無一例外地收到字箋。兩個春秋后,玖酒成了宮廷內(nèi)最好的釀酒師,一手釀酒術羨煞眾人。

      彼時宮宴玖酒奉召備酒,遵旨釀好后要將酒送至南東城品評。

      南東城是宮里一座殿,殿主人是先君上在時的儲君。先君上駕崩后,其胞弟掌權登基,廢了他儲君之位,將其幽禁在南東城。

      玖酒入了南東城,抬眼便瞧見一個斜靠在長石上的男子。

      他慵懶地半瞇著眸遠遠望著她,修長的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座下的青石。他眸色墨黑,如濃墨氤氳。玖酒無端想起那書法上筆筆華麗的金錯刀,而眼前這人面容恍似灑滿月華。

      “上卿?!本辆魄叭ヒ娏硕Y。因著他身份特殊,宮人都稱一聲上卿。

      酉洵撐著下巴,說:“嗯,酒可釀好了?”

      “今日方啟封,煩請上卿品評?!本辆品盍吮锨?。

      酉洵伸出手接過杯,淺嘗一口。

      他晃了晃杯,爾后說:“是圣陽酒。”

      “是。”

      “味道極差?!彼φf。

      玖酒一怔。

      她一手釀酒術精純宮內(nèi)外人皆知,這還是第一個評價她釀的酒不好的人。

      酉洵靜了靜,放下杯起了身,墨藍的衣松松地有些折痕,他步入高亭,玖酒連跟上去。他看了看身側及肩的少女,唇邊含笑,抬手指向天盡頭問:“瞧見那圓日了嗎?”

      “嗯?!?/p>

      “你的酒,沒有味道?!彼⑽壬砻嫦蛩?,“你不懂落日,如何釀得出圣陽的味道?”酉洵看著遠處,眸光寂定,凝著幾分靜然閑淡,靜了些許他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边厡⑹种斜K遞還給她,“再去釀?!?/p>

      玖酒伸手接過杯,恍地發(fā)現(xiàn)他的手瑩白修長,指骨如玉。她想起宮內(nèi)一則傳聞:酉洵一手釀酒術出神入化,一筆金錯刀舉世無雙,一曲古笛音動紫皇。

      這雙手,可以揮毫潑墨,可以執(zhí)笛奏曲,亦可淡釀酒粕。

      “上卿釀過圣陽酒嗎?”她問。

      酉洵挑了挑眉,半晌輕笑頷首說:“釀過?!?/p>

      玖酒不再多言,只捧著杯行了禮預備離去,卻在走了幾步后回頭看向他。他佇立在那里,對上她的視線后,眉眼間依舊笑意溫存。

      深宮外有雁來鴻,深宮內(nèi)有晨鐘暮鼓,他眉眼間有笑意,像是亙古長存。

      【二】

      玖酒再釀圣陽后再至南東城。酉洵便是半是慵懶地靠在竹椅上,半是漫不經(jīng)心地執(zhí)書翻閱,偶爾執(zhí)筆在卷上落下文墨。玖酒進了屋恍惚瞥見他筆下的字,華麗如玉的字體有些驚人地熟悉。

      玖酒還愣怔著,酉洵卻合上了卷,他抬眸瞧她,問:“可釀好了?”

      玖酒連忙應了聲,上前奉好琉璃杯傾倒酒液,正在傾倒時酉洵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你聽過笛音嗎?”淡然慵懶的音調(diào),是個陳述句。

      玖酒斂眸:“未曾?!?/p>

      “若你此次釀得好,可想聽?”他眉眼間笑意溫存。

      玖酒一怔,未答話。

      酉洵一笑,抬手扣住杯嘗了一口。玖酒盯著酉洵,他挑眉,轉眼瞧見玖酒盯著自己,唇邊揚起笑意。

      “如何?”

      “嗯……”酉洵一頓,“不算差。”他放下杯,思索了片刻重新執(zhí)起書,道,“你走吧,此次宮宴的用酒我已備好,你無須再費心?!?/p>

      玖酒離開南東城時尚還不服,她釀酒至今已有五六年,即便挑剔之人也不會這般品評,遑論一個于此途上一竅不通的被廢儲君!

      可在三日后的宮宴上,她品了端上案的圣陽酒才知曉緣由。

      口中是殘陽的味道,幾分蒼涼淡漠,似繁華落盡,幾近落敗荒蕪,卻又辛辣,似有如火般的烈焰溫度。玖酒捧著杯,莫名有些醉。

      微醉時她覺得,這酒味道有些熟悉。

      恍惚間,她聽見君上喊了一聲“酉洵”,連忙去看殿上。酉洵一襲月白色的錦衣,大氅白若玉,身形頎長。他不卑不亢地行了禮,指間捧杯恭祝,君子如玉。

      她瞧見那執(zhí)杯的手,指骨修長,瑩白如玉,是雙釀酒的手。

      玖酒愣怔間聽見身后有宮婢私語。

      “奴曾聞先君上在時,這位上卿是儲君,未及弱冠已是詩書過人,德才不朽。”

      “你入宮晚尚不知,上卿釀的酒極好,一杯萬金難換。”

      ……

      君上看著酉洵,并未免他的禮,只兀自晃了晃酒杯,瞇著狹長的眸突然說:“孤記得御酒是司使玖酒備的?”

      玖酒連忙起身跪倒在殿上。

      “抬起頭來?!本侠淠愿馈?/p>

      玖酒依言正欲抬頭,卻不料身旁有人緩緩說了句:“君上,這酒是臣釀的?!?/p>

      玖酒一怔,偏頭望去,他一襲月白的衣,月華滿袖滿襟,身側似乎都泛著一層柔和光華。酉洵看了她一眼,唇邊輕含笑意。

      “孤記得,你的釀酒術是王兄親手教的?!本仙裆秀?,似是憶起什么,良久嘆道,“這些年是王叔疏忽了你,司使玖酒既承了你的教誨,以后便留在南東城吧?!?/p>

      那時正值春日,南東城迎來一位新主。

      玖酒入殿前,酉洵曾差人問她的衣色喜好,她坐在桃樹下,懷中抱著一沓字箋,默了默說:“月白?!?/p>

      她記得他一襲白衣如月華,如千里雪,叫人看過一遍后再難忘卻。

      玖酒入了南東城方知此處的僻靜——除卻酉洵外竟再無第二人。玖酒初到南東城時站在自己院門前看著滿樹梨花白發(fā)怔,恰逢酉洵緩步走來。玖酒看著那人藏藍色的衣袍在漫天的梨花白中幻出一層深藍色的光暈。

      玖酒行了禮:“上卿?!?/p>

      酉洵望著一襲月白衣裙的少女,思忖半晌說:“昨日殿上并非我故意為之,王叔多半察覺酒并非你所釀。我本不愿勞你要搬到南東城這樣的偏僻之處?!?/p>

      “上卿亦是好意?!本辆莆⑽⒋故祝焓纸舆^幾片飄落的梨花花瓣,花瓣微白泛著粉紅,在指間柔軟如緞,半晌她才輕聲道,“幸而玖酒不貪慕名利權勢,不然倒真要怪罪上卿的好意。”頓了頓,她抬首忽而一笑,“只是想問上卿,那酒真是上卿所釀?”

      酉洵墨色的眸底一派閑適從容,半挑了眉道:“不然呢?”

      玖酒靜靜站了會兒,問:“上卿去過酒司?”

      酉洵含笑望她。

      “我知曉留下字箋的定是你。那筆金錯刀極為罕見,除卻你,宮內(nèi)想來再找不出第二人會寫。”她對上他的視線,靜靜道。

      院內(nèi)的梨花回旋飛舞,傾城日光落在他的眉梢眼底,爾后他的唇邊緩緩地溢出薄笑:“嗯,是我?!?/p>

      彼時他的眸內(nèi)落滿了梨花白的樹影,玖酒一時怔住,恍然覺得他還是一身月白長袍,月華滿袖滿襟,這樣的風骨氣度,只有他襯得起。

      【三】

      她和他同處一片天空下,同處僻靜的南東城內(nèi)。

      玖酒入了南東城后除卻釀酒,便是臨帖練字。她喜歡他的金錯刀,喜歡那一筆一畫風骨如刃的氣度。臨帖時玖酒便是常以他的手書為拓本,筆下的字便愈發(fā)有了幾分他的風骨。

      一日,她倚案臨帖,酉洵從外踏步進來,他帶進屋外的滿院梨花香,沁著清甜的味道。酉洵走到她身邊,眸光頓在她寫的字上,挑了挑眉,側身問道:“在練字?”

      玖酒撞入他滿是笑意的眸內(nèi),臉上有些燙,爾后故作鎮(zhèn)定地點點頭。酉洵拿起宣紙,指了幾處,說:“你腕力虛浮,寫金錯刀難免缺了力度……”他察覺她眸內(nèi)的幾分失落,遂含笑道,“若你真想學,我教你?!?/p>

      玖酒微愣,他已從身后貼來。酉洵身上混著屋外的梨花香,溫柔的沉穩(wěn)的味道。他均勻的呼吸輕落在她臉頰上,她下意識想要退開,卻被他握住了手腕。

      酉洵握著她的手腕,于紙上落筆:一豎一直,一撇一捺。

      她握著筆桿,他握著她的手。

      玖酒有一瞬的失神,她微微側頭去看他。他的眉眼近在咫尺,那樣俊秀的眉眼有他釀酒的溫潤,有他筆下金錯刀的華麗。他帶著她寫下每一筆,那剛勁鋒芒似貯藏了萬里河山。玖酒沉浸在他眸底的梨花影中,再也無法自拔。

      “皎若明月舒其光,曄兮如華,溫乎如瑩?!彼麕龑懴逻@一筆一畫,爾后念出聲。

      時光洪流在這一處停頓,此后那些盛世繁華、那些兵荒馬亂都被隔絕在外。

      玖酒看著他的眼睛,突然覺出自己的渺小,她說:“我不懂詩詞歌賦?!?/p>

      她從來都不是吟詩作賦北窗里的名門淑女,也不是溫柔秀婉的大家閨秀,她只不過是無父無母,在宮廷內(nèi)以釀酒為生的宮女。這樣的她,可以被全盤否定的她,如何及得上他的風華?

      酉洵傾身靠近了她一些,她沒有動,只靜靜地看著他,卻見他伸手摸了摸她鬢角的發(fā),道:“所以呢?”

      玖酒不語。

      酉洵靜了靜說:“你不懂的會有很多,可是如今你只需要懂我便是全部?!本辆颇槧C了起來,她支吾了一聲,說:“可我還是想知道這句話什么意思?!?/p>

      酉洵遂笑了說:“夸你的。”

      “夸我?”

      “嗯??淠恪彼D了頓,“美。”

      玖酒咬唇,她臉上泛出紅,爾后她瞪了酉洵一眼,胡亂收了紙?zhí)映鰰俊S箱粗艁y地跑出去,唇邊逐漸溢出笑。

      玖酒跑出屋后停在梨樹下,她拿出懷中的宣紙緩緩打開,有微風揚起紙邊,帶起令人沉醉的墨香。

      紙上的字華麗勁秀,筆骨挺然。玖酒捧著與他共書的文墨,憶起那夜他月華滿襟的風華,憶起兩年來那一張張字箋上如出一轍的字,不知此身為誰,不知歲月荒蕪。

      今夕何夕,沒有過往,沒有未來。

      【四】

      日走云遷,太陽東升西落。

      玖酒日漸習慣了在南東城的日子,習慣了庭院內(nèi)他安安靜靜地坐著,習慣了他閑時握住她的腕寫下一筆一畫,習慣了南東城內(nèi)只有他和她的生活。酉洵有時陪她說話,若她累了便捧書給她念,一字一句,低低的聲音如月華清朗。

      屏風內(nèi),她坐在椅上,聽他念。

      他字字句句,一貫沉凝的言語又輕柔恬淡,猶如晨曦拂面。

      “交恩好之款固,接情愛之分深。誓中誠于曒日,要執(zhí)契以斷金……”

      玖酒頓覺歲月靜好不外乎如此。

      某一日陽光正好,細細碎碎透過鏤著琴瑟的雕窗,香爐里絲絲縷縷香氣彌漫。玖酒坐在椅上,正巧聽到他念道:

      “皎若明月舒其光,曄兮如華,溫乎如瑩?!?/p>

      她的心跳瞬時漏掉一拍。

      玖酒忽然就笑開了。

      她莫名地就想起一句傳于漠北疆域的古語——

      不管是否荒謬,無論有無劫難,都是注定的。

      他和她,定然是注定,注定了她會遇上他,注定了她會愛上他。

      音司的掌使一伯是酉洵的故友,他隔幾日便來南東城與酉洵敘話,彼時玖酒便坐在院內(nèi)的石椅處看他們二人奏曲談笑。

      一伯初見她時怔怔地問:“可是嫂夫人?”邊極恭敬地作了個揖,“在下秦一伯。”

      玖酒“啊”了一聲,欲要開口解釋,恰巧酉洵緩緩踏步進了庭院,秦一伯便連迎上去,一面慨嘆道:“洵兄,這位便是嫂夫人吧?失禮失禮,遲至今日方拜見嫂夫人,當是我的不周?!?/p>

      酉洵搖頭笑了笑,只走至他身側與他說了句什么,他便是恍然大悟的樣子。玖酒面色漲紅,酉洵抬眸望向她,招了招手:“你過來?!?/p>

      玖酒頓了頓方走過去。

      “方才一伯與我說要吹曲恭賀你我喜結良緣,我便不想徒然將這樣的機會拱手讓人,不如改換我為你吹一曲如何?”他的眉眼間落滿笑意。

      玖酒張了張嘴,驚于他那句“良緣”,也喜于他那句“良緣”。她怔怔望他,他今日一襲墨藍的衣,此刻伸手取了腰間的玉笛放在唇邊。酉洵看著她的眉眼溫柔得如碧池瑤液,片刻他手中的笛已奏響曲樂。

      院外的陽光寂寂而來,像是永恒而深鎖的耀芒,軟軟的晨光露華漏過屋檐,漏過窗欞,漏過萬丈紅塵。他的笛音婉轉而出,世間萬物皆平寧,他的笛音普安十方,清凈安寧。他含笑執(zhí)笛,望著玖酒。

      玖酒眼中發(fā)熱,定定望著長身而立的他。

      秦一伯在她身側露出了然的笑意,深深看了眼酉洵后才說:“嫂夫人可知這是什么曲?”

      玖酒搖了搖頭。

      “是《普痷咒》。”一伯眼中似有深意,而后撫掌慨嘆說,“此乃佛教咒文,自古就有朝露暗潤花瓣,曉風低拂柳梢之言。洵兄對嫂夫人當是真心,他將此生最安寧的時光亦是給了嫂夫人?!?/p>

      四下寧靜,只有他的笛音普安十方。

      玖酒以為這樣一個曾近距離接觸過至尊之位的人,曾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的人,吹出來的當是低沉的曲調(diào),猶如大漠朗朗,滿是尊貴清華。她沒想過,他會吹這樣的曲。

      他素手執(zhí)笛,一曲《普庵咒》是普安十方的佛教音文,它寧靜安詳?shù)負崞剿齼?nèi)心所有的不安,它用最柔軟、最安寧的曲調(diào)許給她一生的安寧。

      曲畢,他緩步走來,將笛放入她的掌中,眸中似有眾生百相,眸底是寧靜溫柔。他唇邊含笑,問:“好聽嗎?”

      “好聽?!?/p>

      “那以后我只吹給你一人聽,可好?”酉洵抬手按住她握住玉笛的手,眸內(nèi)俱是安定的力量。

      玖酒眼眶一熱,再也無法思考。

      她以為心動是沒有聲音的,如今終于知曉心動也是有聲的。她在兩年前捧起他留下的酒釀時還未聽清心動的聲音,她在兩年里一張張存好的他的字箋時也未察覺心動的聲音。

      此刻她才聽清心動的聲音,是《普庵咒》。

      普安十方,天下眾生皆安詳。

      普安玖酒,自此他是她的唯一,是她最后的信仰。

      【五】

      入秋時,酉洵帶她去過王宮內(nèi)一座孤城的樓臺,城樓上他和她遠望大漠疆域。彼時初陽時節(jié)還有些冷,玖酒出來時只著了件單薄的外衣,正冷得搓手時突然身上一暖。

      酉洵在她身后展開一件月白色的大氅,無聲地將她擁入懷中。他懷中溫和暖人,此刻微微偏頭,下巴抵在她的額上,如此溫情卻又不容人拒絕。

      “出來時怎不多穿件?”他低聲笑問。

      玖酒小聲說:“出來時你也未告訴我這里這樣冷……”

      酉洵墨色的眸染了笑意:“若我告訴了你,此刻便是沒有這樣擁你入懷的機會了?!?/p>

      玖酒睜大眼睛,回身看他。霞光升起,橘紅的光從天的盡頭一點點燃燒,高樓上逐漸染了淡金,大漠一派高古蒼涼。酉洵的眉眼間落滿溫柔笑意,擁著她的手臂愈發(fā)用力。

      他的眸內(nèi)清晰地呈現(xiàn)出一片倒影,是城下千里山川、萬里江河的錦繡瑰寶,是萬里帝王家的君者氣度,可在這一片倒影中,她的倒影融在其中,那么清晰,那么唯一。

      酉洵望著遠方,對玖酒說:“這大漠的子民、家臣需要我來守護。哪怕我不是這片土地的君王,可守護它是我一生的責任。”他肩上是大漠,他心里是一方臣民,他眸底是寧靜,“我儲君之位被廢,可我仍是王室子弟,生來便是大漠的子民。玖酒,我給不了你名分地位,也許將來亦會因大漠而遠離你?!?/p>

      他頓了頓,道:“可你愿嫁我嗎?”他看著她,聲音有些低,“沒有地位,沒有名分,沒有婚禮。”

      天已破曉,但萬籟俱寂。

      “酉洵,我幼時聽過你的名號。”她眉眼柔婉,忽然輕笑說。

      他挑眉一笑:“哦?”

      “那時你尚是儲君,酒司內(nèi)常有人提及儲君殿下有治世之才,可匡威河山,定權大漠。”玖酒緩緩說,手指點上他的眼角,“我知曉你心里裝著家國天下,我不在乎我和天下孰輕孰重,只有你的眼里有我;我也不在乎地位名分,我生來便是孑然一身,有酉洵相伴已是萬幸?!彼谄鹉_,摟住他的脖頸,“只要你心里有我,你眼里有我,就夠了?!?/p>

      如此,就夠了。

      酉洵墨色的眸子深處溢出薄薄的光,他擁住懷中的人,說:“玖酒,這片大漠已在你懷里?!?/p>

      玖酒嘴角含笑,她在他安靜的眸內(nèi)無聲地笑開,她靠在他的身前,良久低低道:“玖酒,是酉洵的玖酒。”

      他眸中有笑意,抬手拂過她額前的碎發(fā):“好,你是我的玖酒?!?/p>

      玖酒眼眶微濕,何德何能,讓她遇見這樣一個被廢的儲君,舉止優(yōu)雅而寵辱不驚?何幸何運,讓她知曉他心中一劍凌塵欲挑起半壁江山的壯志?

      她拜謝諸天神佛讓她遇到了這樣一個人——讓她笑,讓她安定,讓她可以放心地將此生交給他,讓她從此沉浸在他給她的懷抱中再也不愿醒來。

      時過境遷,多年后玖酒再見到他才發(fā)覺命運著實是個戲弄人的東西。

      她在酒司里遇見沒見過面的他,在南東城里遇上朝夕相處的他,她以為這樣便是命運??墒侵竽兀恐笏齾s嫁給了寧王,那位被廢儲君一朝消失,從此,無論是見過面還是未見過面,她再也遇不見他。

      還是說,這樣才是命運?

      玖酒苦笑,心頭似乎有苦在一點一點蔓延。她想走過去一如往昔那般依偎在他懷中,卻終究連踏步走向他的勇氣都沒有。

      “酉洵,我一直以為你離開漠北以后再也不會回來。可漠北如今已是家國俱破,半壁江山都要拱手讓與大夏,你還回來做什么?”玖酒低低問。

      酉洵抿了抿唇:“你還在這里?!?/p>

      因為她在,所以他怎能忍心讓她隨漠北消亡。

      他的目光停在遠處煙雨蒙蒙中,她站在那里,月白衣裙如月,青山碧水,風華絕代,值得一個人用丹心書青史,摧眉折腰,寫下永不更改的誓言。

      “我如今回來,必不會再讓大夏的軍馬踏上漠北的土地。”良久,他低低道,“可若此戰(zhàn)過后我回不來,玖酒,你便忘了我,忘了南東城吧。”

      不要再記得他了。

      玖酒眼眶有些濕,她低著頭,壓抑著哭聲:“酉洵,你這句話已經(jīng)對我說過一遍了,何苦還要說第二次?”

      再來傷她心!

      很多事情就如同一開始便是注定,宿命一旦啟動,他們必定萬劫不復,無論過程如何都躲不過失敗二字,都逃不掉最后既定的歸宿。酉洵自他儲君之位被廢、遠離朝局幽居深宮起,就一直知道會有這一天,王叔對他動手的這一天。

      那日是初冬,大漠狂風卷起白雪,天地一片蒼茫,處處皆是荒蕪。一道旨封了南東城,禁軍重重圍住殿外殿內(nèi),酉洵被安上謀逆的罪名押至天牢。

      宮內(nèi)人來來往往,他一路走過這處他生長的地方,這片大漠的蒼涼壯闊,從此再與他無緣。

      玖酒初聞消息便是一怔,如何也不愿相信。他那樣的人,光風霽月的人,如何會謀逆!她懇求著君后讓她去天牢探望酉洵,在宮前跪了三天三夜,終于得到君后的首肯。

      君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既是注定的,何必呢?”君后說著嘆了口氣,“若你執(zhí)意要去,本宮幫你?!?/p>

      爾后,玖酒被君后的人帶至地牢。

      幽深的地牢陰森潮濕,玖酒一路隨著侍衛(wèi)到了最里面的牢房。玖酒看著他靠在墻上,身上單薄的衣下隱隱可見斑駁的血痕。玖酒眼一熱,幾乎落淚。

      酉洵聽見聲音睜開眼睛,目光在她身上頓了頓,似是驚異,半晌所有的神情化作唇邊輕笑,他輕輕地說:“你來了?!?/p>

      玖酒跪在地上,她伸出手穿過鐵欄,酉洵抬眸看了她一眼,會意地抬手任她握住自己的手。

      玖酒壓著哭腔喊他:“酉洵……”

      他面色平靜,宮外的一場榮辱浮沉似乎與他無關。玖酒聽著他淺淺的呼吸聲,一時沒有說話。她不敢出聲,靜靜地看著這張她貪看了四年的臉,沒忍住淚就落下。

      酉洵抬手拭去她的淚:“莫哭?!敝讣馔A粼谒哪樕?,再也無法移開。

      玖酒咬著唇,按住他的手:“酉洵,我很想你,我也很怕?!?/p>

      良久他低低嘆口氣,說:“玖酒,我喜歡你的?!彼哪抗馔T诰辆颇樕希芫貌爬^續(xù)道,“我那日在酒司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注定是我的?!彼f著,“我一直在想,有什么辦法可以一直留在你身邊,留在這里,但最后一切終歸徒然?!?/p>

      玖酒的眼圈一點一點紅了。

      “我舍不得你,玖酒。”他定定看著她,最后說。

      門外侍衛(wèi)輕扣門檻,示意玖酒該離去了。玖酒搖著頭緊緊握住酉洵的手,酉洵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最后看了她一眼,半晌放開后含笑說了句:“去吧?!?/p>

      玖酒哭出聲。

      “去吧。”他的聲音低低的,“忘了我,忘了南東城?!?/p>

      玖酒的淚落下來,爾后她被侍衛(wèi)強行帶離。牢外春光明媚,牢里卻是春風不度。

      玖酒看著他單薄的身影消失在地牢深處,恍然記起最初見到他時他長身而立的身影。她看著牢門被鎖上,“咔嗒”一聲,像有什么在心底死去。玖酒猛地掙開侍衛(wèi)的手,在天牢外跪下,朝他所在之處行大禮。

      有淚從她臉上流下。

      她所能想到的,不過是他那句“我舍不得你,玖酒”。

      舍不得……

      她今后要背離他所在,要離開他所在,要逐漸遠離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他的所在,可她亦舍不得。他和她,平穩(wěn)度過了在南東城的四年,可這世上終究還是容不下一個酉洵,容不下他的才華情義。

      今夕何夕,往昔不復。

      【六】

      狼煙四起,烽火連天。酉洵領了大漠十五萬家臣,馳向南漠抗敵。十五萬兵馬對抗百萬大軍,酉洵步步為營,算計心機。半年戎馬倥傯,他在南漠筑起不容跨越的防線。

      然而大夏退兵當日酉洵身中暗箭,命在旦夕,垂危將死。

      玖酒聽聞消息后急赴南漠,她沖進帥帳,終于見到了他。

      酉洵躺在床上,紗布下有隱隱的暗紅滲出,玖酒一步步走到他身邊,內(nèi)心有一種痛楚在蔓延。她停在他的身側,蹲下身,伸出手緩緩握住他的手。

      她看著那張臉。

      她記起他們相遇伊始他的眉眼含笑,朝夕相處時他的閑適從容。他有時半挑著眉看著她,唇邊就泛起笑意,有時半瞇著眸,一派慵懶溫淡。她亦記得多年前在陰暗地牢內(nèi),他面色蒼白,卻仍含著笑跟她說話。

      指縫太寬,時光太瘦,這些年,那些太美好的都已逝去,太悲傷的早已刻骨銘心,她能握住的只剩下這最后一刻。

      外面日光漸暗,酉洵睜開眼,目光觸及玖酒時怔住,隨后釋然笑道:“你來了。”

      “嗯?!本辆频蛻?。

      半?他的唇邊泛起薄笑。

      玖酒看著他的容顏隱在黃昏中,緩緩低頭靠在了他的枕邊。

      四下安靜片刻,玖酒說:“酉洵,其實我一直就知曉我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可我還是放不下。酉洵,我一直記得你。那日你說讓我忘了你,忘了南東城,我做不到?!彼龘嵘纤拿脊?,眼圈紅了。

      酉洵張口像是要說什么,玖酒伸出手覆住他的唇:“別說話?!?/p>

      酉洵默了默,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低低“嗯”了一聲。玖酒伏在他枕邊,淚一點點落滿他的衣襟。

      她怕他開口,是讓她走。

      可她如何能走!

      上一次牢內(nèi)她走了,她與他便是六年未見;她怕她這次走了,從此他們便是天人相隔。

      黃昏日光給萬物染上一層紅霞,時間慢慢流逝,酉洵看著枕邊玖酒的容顏,他的玖酒嘴角含著笑,卻止不住流下的淚。她握住他的手,指尖冰涼而顫抖著。

      他想起一句話:不得執(zhí)手,此恨何深。

      晨昏明暗,光影疏淡,酉洵似乎能想象到她鳳冠霞帔的模樣,眸內(nèi)星星點點落下無聲的笑意。

      若是沒有當年那些往事,如今她本應早早嫁他,他亦早是兒女繞膝。

      玖酒抱著他,他身上濃濃的藥味夾雜著血氣。聽到他的心跳聲,她有一瞬的恍惚,仿佛他和她還在多年前的南東城內(nèi),彼時的時光不老,見證著她心底最珍貴的情誼。

      時光仿佛回到那個午后他握著她的手提筆寫下“皎若明月舒其光,曄兮如華,溫乎如瑩”,那一筆金錯刀鐵畫銀鉤,靡麗華貴。

      那句“我舍不得你,玖酒”終歸落成一句回憶,從此剩下的落寞、絕望不過是他再如何舍不得她,如今也要放手。

      從前是舍不得放手,如今卻是不得不放手。

      玖酒咬著唇壓住哭聲,說不出一句話。

      酉洵看了她最后一眼,爾后緩緩閉上眼。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從此世上再無酉洵。

      編輯/夏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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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眉眼如初,守她歲月如故
      水是用不完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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