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王羲烈
作家、資深國學教師。著有《深中教育故事》《寂寞英雄》等作品。
為四大名著一辯
——駁不懂教育不懂兒童不懂文學的朱學東之流
文_王羲烈
作家、資深國學教師。著有《深中教育故事》《寂寞英雄》等作品。
認為四大名著有毒、害人心術(shù)、不宜給小朋友讀的看法,朱學東不是第一次,口氣還算溫和的。最近一兩年,這種觀點甚囂塵上,光是作者的朋友圈,幾乎階段性就要冒出來一篇,然后大家刷屏轉(zhuǎn)發(fā)。但屏一刷過,該讀該買《三國》《水滸》《紅樓》《西游》的家長小孩,照樣絡(luò)繹不絕……
從教育來說,自從文藝復興起,尤其因十八世紀起盧梭《愛彌兒》提倡,兒童應(yīng)該被當做兒童教,這種觀點就開始流傳全世界。兒童自出生,便是帶著天然的遺傳信息、性格、脾氣、情緒,教育并不是外在的灌輸,教育是喚醒,喚醒兒童固有的內(nèi)在精神。喚醒則是通過閱讀來實現(xiàn)的。世上每一個孩子都是特殊的。誰也不知道哪一本書才能喚醒他的天賦潛能。因此,閱讀應(yīng)該百無禁忌。
因此對朱學東之流,作者第一個反感,便是他“不讓孩子讀什么什么什么……”。兒童,是要主動去發(fā)現(xiàn)、探索、體驗這個世界,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長;即使出錯了、跌倒了、受傷了,也是成長所必需的一部分。作者認為今日中國教育最大的弊端,就是孩子缺少自我成長的自由,他們的生命滿滿地被家長、社會、學校的安排所填塞,從來沒有過自己。打著保護孩子的名義,人為劃出閱讀的禁區(qū),這其實是一種無知與自大,不正常的社會里一種不自覺的惡習,把暴君的精神專制帶回了家,還要用愛與親情的名義做旗幟。
作者對朱學東之流的第二個反感,是認為他們低估了兒童的判斷力,把兒童當成了容器與白癡。朱學東在《我為什么不希望自己孩子過早讀四大名著和中國的兒童文學》中說:“……無論是水滸三國還是紅樓夢,盡管這些經(jīng)典著作對刻畫人性世事非常精當,但到處充滿著機心,缺少人性向善的東西,惡的東西太多,又沒有與之抗衡的力量,小孩子不懂辨識,但記性卻好,容易入歧途?!?/p>
對此,作者做了如下回復。首先世上的書千差萬別,世上的孩子千差萬別。讀不懂、讀了“壞書”“爛書”,這些也是閱讀的一部分,愛讀書的孩子,假如沒有人為的干涉,他也終究能尋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其次,就兒童天性而言,的確他們是記性好的、善于模仿的,但模仿中也帶著理解與悟性,并非是純粹盲目的。他成長的社會環(huán)境中的善善惡惡,造就了他看待事物的標準,這才是第一義的。他是帶著這個第一義,去讀第二義的書本的。第二義的書本世界,要發(fā)生作用,反要因第一義才能實現(xiàn)。
作者對朱學東之流的第三個反感,是認為他們不懂文學。讀書不是讀別人,而是讀自己。讀書是為了與好的東西相見,而不是去尋找壞的東西。
面對《水滸傳》,朱學東們看到的是“殘暴”,作者看到的卻是“行俠仗義”的精神。作者認為《水滸傳》是正義的教科書,是讓所有專制極權(quán)政府一想到它的存在,就顫抖不已的。蒙元以來,專制統(tǒng)治者還有所忌憚,端賴此書。而如朱學東看到的武松李逵的殘暴,向來也被讀者所反感批判。而從文學的角度講,恰恰證明了施耐庵的偉大,他沒有把他筆下的英雄,寫成“高大全”,寫成“偉光正”。他敢于直面殘酷真實的人性。
面對《三國演義》,朱學東們看到的是“爾虞我詐”,此前還有人說是導致中國人心黑暗的教科書之類。作者看到的卻是歷史的浩然之氣,華夏民族的集體修行。《三國演義》平視善惡,以超乎戰(zhàn)爭之上的眼光看待戰(zhàn)爭,有江山如畫與人世的風景,有人的智慧角逐之美,是全世界最好的戰(zhàn)爭文學。
面對《紅樓夢》,朱學東們看到的是“勾心斗角”,作者看到的卻是中國文化的百科辭典:建筑、園林、飲食、書畫、詩詞、戲曲、衣飾、宗教、風俗、人情……方方面面美的典型。作者認為《紅樓夢》培養(yǎng)了數(shù)代中國人的審美情操。
面對《西游記》,朱學東無所發(fā)言。而作者卻從大鬧天宮的孫悟空看到了中國人反抗權(quán)威與獨裁,敢于顛覆舊秩序的否定精神;從取經(jīng)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難,看到了人生路上各種風雨坎坷誘惑抉擇的象征?!段饔斡洝啡宋锢镆宦返膶υ?,豐富、博大、好玩,從中看到了中國人特殊的幽默感。
作者最后提到《水滸傳》代表了正義,《三國演義》則是智慧,《西游記》是反抗,《紅樓夢》是審美,如果再加上《金瓶梅》的情欲。中國古典文學里成就最高幾部長篇小說,各自深刻地探討了人性中某方面可能的極限,它們被放到一起,且經(jīng)歷了中國社會數(shù)百年幾十億人的考驗。這樣的書,這樣珍貴的杰作,不給孩子看,那給孩子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