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以升與中國橋梁夢之彩虹人生

張化本

他畢生為祖國和人民架橋，不僅架設有形的物質的橋，而且架設了一座座無形的精神的橋。

茅以升先生認為，橋有有形的，也有無形的；有物質的，也有精神的。他畢生為祖國和人民架橋，不僅架設有形的物質的橋，而且架設了一座座無形的、精神的橋。這一座座各具特色的物質的、精神的橋，形成了他光輝燦爛的彩虹人生。

科普之橋

茅以升先生認為：“科學屬于人民”，“科普是一座通向‘四化的橋梁”。為此，他畢生致力于在科學與人民之間架設知識之橋。解放前他曾在上?？茖W公司出版的《科學畫報》上連續(xù)發(fā)表了一系列介紹錢塘江橋建造的科普文章，深受讀者歡迎。解放后，他被選為全國科普副主席，以他的影響力鼓勵和推動廣大科技工作者積極開展科普工作，他親自動筆，寫下大量的科普作品。他寫的科普作品，充滿了豐富的想象力和科學預見性。他在《明天的火車和鐵路》中想象未來的火車每小時能跑200千米以上，從上海到北京的列車只要六七個鐘頭就能到達，車中有無線電傳真電話設備，可以同全國各地通話。今天，我們的高鐵不是驗證了他的預言嗎？他在《橋梁遠景圖》中預言，在亞洲和北美洲相隔85千米的白令海峽上，將能架設起一座橋，人們可以坐汽車跨越兩大洲。雖然白令海峽大橋目前還只是個提案，但我國已于2008年建成的杭州灣跨海大橋，全長36千米，不啻為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白令海峽大橋的先驅和實驗。茅以升先生的科普文章，不僅道理深刻、通俗易懂，而且語言形象生動。他在人民日報上連載的《橋話》，堪稱科學與文學結合的典范。有一次毛主席見到他說：“你寫的《橋話》我都看了，寫得很好，你不但是科學家，還是文學家呢！”他寫的《中國的石拱橋》，被收入中學課本，作為中學生必讀的范文；他寫的《沒有不能造的橋》，獲得1981年全國新長征優(yōu)秀科普作品一等獎。

茅以升先生非常重視在少年兒童中開展科普工作。他說：“愛孩子，就是愛祖國的明天。”“要培養(yǎng)兒童熱愛科學，使他們從小得到啟發(fā)，為祖國建設立新功?！?。他至80多歲高齡還經常到學校和少年宮為孩子們作科普報告，聽眾累計達數(shù)萬人。有一次，北京96中請茅以升來校作科學報告，不巧他生病進了醫(yī)院，學校只好取消了原來的安排。沒想到過了幾天學校接到茅以升電話，他主動要求給學生作報告。學校怕他身體支持不住，要他講幾分鐘即可，可是他卻給同學們講了一個半小時。茅以升家的客廳也是科普的場所。他經常在這里接待來訪的老師和孩子們。有一次，幾位中學教師在講《中國的石拱橋》這篇課文時，遇到一些疑難問題，便寫信向茅以升請教。他們原以為茅老年事已高，工作又忙，可能不會為這點事給他們回信。沒想到茅以升不但很快回了信，還邀請他們到家里來做客，并且把門牌號碼、乘車路線都寫得一清二楚。當老師們來到茅老家后，茅老熱情地給大家講了中國的石拱橋和橋梁史，還把自己精心積累的三大本剪貼資料借給大家參閱。茅以升家的客廳經常聚集著一批又一批的少先隊員，孩子們親切的稱呼他“我們的茅爺爺”。1979年4月11日，《中國少年報》刊登了一篇文章，報道了北京三里河第三小學少先隊員訪問茅老的事情，并配發(fā)了一幅照片。照片上，孩子們簇擁在白發(fā)蒼蒼的茅爺爺身邊，茅以升正在親切地和孩子們交談。

茅以升經常給孩子們講自己童年的故事，啟發(fā)和引導孩子們健康成長。有一年“六一”兒童節(jié)，他在上海少年宮給孩子們講自己童年的故事，發(fā)現(xiàn)孩子們特別愛聽。于是他連夜寫了一篇題為《從小得到的啟發(fā)》的文章，發(fā)表在《兒童時代》雜志上。在文章中，他講述了自己看到文德橋倒塌而立志造橋，為了鍛煉記憶力而背圓周率到小數(shù)點后100位等等。北京育民小學三年級小學生樊曉暉深受啟發(fā)，決心學習茅爺爺背誦圓周率，鍛煉記憶力。一天，他和幾名少先隊員到茅爺爺家過科學隊日，提出要和茅爺爺比賽誰先寫完圓周率小數(shù)點后100位。茅老欣然允諾。樊曉暉少年機敏，竟然比茅老快了幾秒鐘?？墒钱斔玫矫敔攲懙膱A周率時，卻發(fā)現(xiàn)寫的是101位，他瞪著天真的雙眼詫異地望著茅爺爺，不解其中含意。茅老親切地把他摟到懷里笑著說：“圓周率小數(shù)點后面的數(shù)字是無窮無盡的，科學發(fā)展的道路也是無窮無盡的。我們不能滿足現(xiàn)狀，要不斷前進?。　边@番寓意深長的話打動了在場每個孩子的心。樊曉暉手捧茅爺爺?shù)拇鹁碚f：“茅爺爺，把他留給我做個紀念吧，我要牢記您的話?！痹诿├系膯⒌辖逃?，樊曉暉進步很快，還榮獲了全國青少年發(fā)明獎。

友誼之橋

茅以升曾擔任第六屆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九三學社中央副主席、名譽主席，中國科協(xié)副主席、名譽主席，歐美同學會會長等職務。作為一位卓越的社會活動家，他以自己高尚的人格魅力和廣泛的社會影響，團結海內外知識分子特別是科技界人士為祖國現(xiàn)代化建設和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做貢獻，架設了一座座溝通、理解與友誼的橋梁。

茅以升十分重視科技工作者的思想道德建設。早在上世紀50年代，他就提出了“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問題，強調“科學是為人民服務的”。1982年5月，針對當時科技工作者中存在的問題，茅以升聯(lián)合首都103位科學家簽名，發(fā)出了“關于制定《首都科技工作者科學道德規(guī)范》的倡議書”，提出了“熱愛祖國，忠于人民”“嚴謹治學，實事求是”“報告成果時準確無虛假”“評定成果時公正無私”等七條標準，得到全國廣大科技工作者的熱烈響應。這些條款直到現(xiàn)在仍具有現(xiàn)實意義。

茅以升致力于在海外華人與祖國之間架設橋梁。1956年周恩來總理在北京發(fā)起、組織了“留美學生親屬聯(lián)誼會”，茅以升被推選為會長。1957年5月10日，聯(lián)誼會在北京飯店舉行晚會，歷年留美回國的同學和當時留美學生的親屬1000余人出席晚會。周總理和各位副總理、各部部長都蒞臨晚會。晚會由茅以升主持。周總理在會上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號召在美國的中國專家學者回祖國服務，提出了“來去自由、不分先后”“愛國一家”“愛國不分先后”的政策精神。講話后，周總理又與茅以升作了長時間的談話。這次大會后，茅以升領導聯(lián)誼會做了大量工作，有四五十位在美留學的中國專家學者回到了祖國。茅以升覺得人數(shù)還不夠多。1960年蘇聯(lián)撕毀合同，撤回專家，茅以升又向周總理建議：蘇聯(lián)專家走了，我們中國專家在美國的很多，我們可以請他們回來，他們可以比蘇聯(lián)專家做得更好。周總理聽了很贊成，叫他和科學院張勁夫副院長討論提個計劃出來。后來計劃做出來了，但文化大革命爆發(fā)了，只好停了下來。

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后，科學迎來了春天。1979年，茅以升率中國科協(xié)代表團出訪美國。在美國匹茲堡華人協(xié)會歡迎會上，茅以升充滿感情地回顧了中國古代科學技術的輝煌，介紹了國內四個現(xiàn)代化建設的形勢，呼吁在美國的科學界同仁為祖國的四化建設貢獻力量。他說：“我們準備架起一座橋梁，一頭是中國的科學技術界，一頭是美國科學技術界的中國同胞，我們愿意搭這樣一座橋梁，讓各位在橋上走過。”茅以升的講話在美國華人科技同仁中產生了積極影響。他的好友、美籍華人教授趙曾玨說：“我對祖國前途充滿信心，今后一定多去祖國講學，共同振興中華?！痹鴺s獲美國“國家科學獎”，被譽為“美國預應力的功勛人”的林同炎教授，曾在茅以升擔任校長的唐山交通大學學習，在橋梁及結構力學方面深受茅以升影響。此次訪美，茅以升應邀到林同炎家中做客。林同炎念念不忘培育自己成才的祖國和唐山交大。茅以升對他說：“你的名字為‘同棪，何不改為‘同炎？你現(xiàn)身在美國，而心向祖國，炎黃子孫飲水思源，‘同炎二字可以表達你的心，豈不更妙？”林同炎欣然接受，當即改名。后來，林同炎多次回國訪問、講學。他關心祖國建設，曾提議開發(fā)上海浦東，將浦東浦西打成一片，吸引外資，發(fā)展工商企業(yè)、先進科技，使上海成為太平洋西岸最大的經濟貿易中心，現(xiàn)代化的世界一流城市。茅以升深表贊賞，大加鼓勵。在茅以升的支持下，林同炎前后寫就開發(fā)浦東各項計劃建議書七次之多。這些建議書對國家開發(fā)浦東的決策產生了積極的作用。茅以升逝世后不久，中央決定開發(fā)開放浦東。林同炎在紀念茅老的文章中說：“茅老在天之靈，聞此大好訊息，定然欣慰歡樂也?！?/p>

為祖國統(tǒng)一“大橋”的建設盡綿薄之力，一直是茅以升先生魂牽夢縈的一樁心事。1948年，他作為中國工程師協(xié)會會長，曾在臺灣主持年會。其后為解決臺灣光復后人才短缺的問題又介紹了一些專業(yè)人士去臺灣。兩岸隔斷數(shù)十年，他一直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親訪臺灣，以自己的影響為架設祖國統(tǒng)一的大橋做出貢獻。1981年，中國共產黨向臺灣當局發(fā)出了祖國統(tǒng)一的號召，茅以升深受鼓舞。他在《人民日報》上呼吁在祖國和平統(tǒng)一大橋動工之前，海峽兩岸的科技工作者可以先修一座引橋，促進祖國統(tǒng)一的大橋早日建成，在海內外產生了積極影響。有一年在九三學社中央舉行的中秋茶話會上，他望著一輪明月感慨地說：“明年要到臺灣去過中秋節(jié)?！钡怯捎诜N種原因，他的這一美好愿望一直未能實現(xiàn)。但可以告慰他老人家的是，茅以升科技教育基金會正在實現(xiàn)著他的遺愿。自2000年以來，基金會與臺灣有關方面開展了海峽兩岸土木工程合作交流活動，每年組團互訪，兢兢業(yè)業(yè)地為祖國統(tǒng)一大橋架設著引橋。

茅以升一生為祖國江河架橋，為科技與人民架橋，為海內外科技人員架橋，為祖國統(tǒng)一架橋，也為自己架設了一座由愛國主義者通向共產主義者的人生之橋。

1989年11月12日，茅以升先生在北京逝世。一顆科學巨星隕落了，但是卻在天空留下了一道絢麗的彩虹。他曾說過一段充滿哲理的人生格言：“人生一征途爾，其長百年，我已走過十之七八，回首前塵，歷歷在目，崎嶇多于平坦，忽深谷，忽洪濤，幸賴橋梁以渡，橋何名欲，曰奮斗?！泵┮陨且宰约簥^斗的一生，實現(xiàn)著中國的橋梁夢。他的光輝業(yè)績和崇高精神也將激勵我們每一個人，為實現(xiàn)中國夢而畢生奮斗。

（作者為九三學社中央原參政議政部部長）

責任編輯 孟 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