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文 龍

(上海師范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　上?！?0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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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外徽州人報刊視域下的徽州社會(1905
—1936)

陸 文 龍

(上海師范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上海200234)

摘要：旅外徽州人報刊是指創(chuàng)刊于安徽省外，報刊發(fā)起人為徽州籍人士的報刊。旅外徽州人報刊中留下的徽州印象既有悠久的歷史文化，又面臨著一系列的問題，飽含對家鄉(xiāng)的熱愛和變革徽州的愿望。

關(guān)鍵詞：旅外徽州人；報刊；徽州社會

有關(guān)徽州社會的研究，目前學術(shù)界研究成果豐碩，尤其是在徽州宗族、徽商、新安理學等領(lǐng)域可謂成果斐然、名家輩出。而從該視域來研究的文章，有張小坡的《民國時期旅外徽州人所辦刊物與改造徽州社會的輿論動員》(《安徽大學學報》2011年第4期)、張芳的《“徽社”與〈微音〉月刊研究——對民國時期旅外徽州學子報刊活動的一種考察》(安徽大學2013年碩士論文)、蔣含平的《民國時期旅滬徽州人團體“徽社”研究》(《安徽大學學報》2014年第3期)等。這些文章或側(cè)重某個旅外徽州人的團體或報刊的研究，或側(cè)重于其輿論動員方面。本文則在此基礎(chǔ)上，試圖通過五種最典型的旅外徽州人報刊，來分析旅外徽州人辦報情況、對徽州歷史文化的認識、他們眼中的徽州面臨的問題、情感態(tài)度等。

一、旅外徽州人辦報情況

中國近代形式的報刊誕生于鴉片戰(zhàn)爭前夕，而安徽報業(yè)的發(fā)展則產(chǎn)生于清末[1]2210。隨著近代社會的流動，很多安徽人因求學、經(jīng)商、婚姻、政治等因素散布各地。本文中旅外徽州人是指旅居外地的徽州本籍人士。旅外徽州人報刊是指創(chuàng)刊于安徽省外，報刊發(fā)起人為徽州籍人士的報刊。在中國近代，很多旅居外地徽州人通過創(chuàng)辦報刊來凝聚同鄉(xiāng)之情、表達言論和推動家鄉(xiāng)發(fā)展。這些報刊的主編人員和撰稿人員往往非常關(guān)心家鄉(xiāng)的發(fā)展與建設(shè)，從他們角度來看徽州文化和社會，對于我們研究民國時期的徽州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

近代旅外安徽人所辦的報刊，經(jīng)筆者梳理，比較典型的大致有以下7種，分別是《安徽白話報》、《微音》、《古黟新語》、《阜陽青年》、《皖事匯報》、《蕪湖晚報》等。其中對徽州社會與文化有涉及的有以下5種：

表1　晚清民國部分旅外徽州人報刊表

資料來源：全國圖書聯(lián)合目錄編輯組編輯：《(1833-1949)全國中文期刊聯(lián)合目錄》(增訂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1年版；《安徽文化史》編纂工作委員會編：《安徽文化史》(下卷)，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2233-2235頁。

這些報刊創(chuàng)辦的時間，最早可追溯到清末，最遲可到全面抗日戰(zhàn)爭前一年，跨越時間很長，這有利于我們考察它們所反映的徽州文化與社會。報刊的創(chuàng)刊地點大多是在得風氣之先的經(jīng)濟發(fā)達的城市，如上海、北京、蘇州等。這使得這些辦報人或撰稿人既有之前在徽州生活的經(jīng)歷，又受到一些經(jīng)濟發(fā)達城市近代化風氣的影響。很多報刊之所以選擇在省外創(chuàng)刊也與當時安徽省內(nèi)的政治保守力量比較強有關(guān)?！栋不瞻自拡蟆樊敃r之所以創(chuàng)刊于上海，也是為了避開當時的安徽反動勢力。其發(fā)起人李鐸、李燮樞、范鴻仙、陳仲衡等人多為徽州籍的革命黨人?！段⒁簟肥怯煽兿獙W社(后為徽社)負責編輯和出版。其主編之一的程本海就是安徽績溪仁里村人，小學畢業(yè)就來到上海亞東圖書館當學徒，受到的是近代思想文化教育?！缎掳苍驴肥怯涉?zhèn)江新安同鄉(xiāng)會創(chuàng)辦，該刊的辦刊方向明確定位為“對于家鄉(xiāng)公安、教育、財政建設(shè)諸要政，以及徽屬之重要消息，均有翔實之闡揚與記載，漸漸培養(yǎng)成徽州輿論界的中心讀物”[2]。該刊主要編輯有白民、陳公博、楊蔭庭、孫銘勛、戴自安、邵一民、胡適、汪逸秀、張一帆等，這些人大多有徽州籍背景。《古黟新語》的發(fā)起人大多為在北京大學等高校求學的黟縣籍學生。《皖事匯報》主編為歙縣人汪己文。汪己文曾經(jīng)求學上海，在蘇州任教，又返里任歙縣縣立小學校長。他在蘇州還創(chuàng)辦有安徽公學和新安小學，實踐陶行知生活教育主張。

二、旅外徽州人報刊對徽州歷史文化的認識

在這些旅居外地的徽州人所辦或參與辦的報刊刊載文章中，有關(guān)徽州的文章不僅占據(jù)重要位置，更是占有很大的篇幅。下表為這些刊物設(shè)立的有關(guān)徽州的相關(guān)欄目。

表2　旅外徽州人報刊中有關(guān)徽州的欄目

資料來源：《安徽白話報》、《微音》、《新安月刊》、《古黟新語》、《皖事匯報》。

這些欄目中，直接掛名徽州或者以徽州一府六縣命名的就占了很大比例。那么這些旅居外地的人是如何看待徽州傳統(tǒng)歷史和文化的呢？

從梳理和閱讀這些報刊發(fā)現(xiàn)，這些旅外徽州人創(chuàng)辦的報刊所刊載的文章，對待徽州歷史和文化有些許差別，但大多對徽州悠久的歷史文化持褒揚與贊美態(tài)度。如《安徽白話報》稱皖南的徽民為“山國之民”、“性情強悍”[3]，而且徽州人身上充分反映了徽州人經(jīng)商的特質(zhì)。《新安月刊》對徽州的歷史文化認識比較客觀，一方面稱徽州是“禮教之邦”，一方面又覺得徽州人的封建思想“特別濃厚”，交通不便又加深了“封建思想的壓迫”[4]?！锻钍聟R報》刊載文章對徽州歷史文化大加贊賞，如歙縣汪任民的《天都文物社的創(chuàng)始與現(xiàn)在》一文，引用歙縣姚文采先生的話，認為“徽文化，自成一派，在中國文化上占據(jù)重要之地位，而文化價值直接間接有關(guān)系的物事，又有其獨到的特色”。該文認為要創(chuàng)辦天都文物社，很重要的社務(wù)在于文化方面。該文提出要收集并保存“徽國固有文化”。該社已經(jīng)收羅的文化史料有“普門大師開辟黃山經(jīng)過原稿，雷莊和尚黃山全景手卷真跡拓本，許際唐先生收藏的戴氏經(jīng)考附錄和先生歷年詩稿，江彤侯先生主持安徽通志館所羅致的新安學派的文獻，以及胡適之先生所收藏，黃汪二先生的書畫金石等精品”。該文對于徽州歷史文化稱贊不已，認為“吾徽自朱子以后，文化特甚，本有‘東南鄒魯’之稱。降及明清因社會富力日厚，諸先輩，本庶富后教的遺規(guī)，文物發(fā)皇，在當時頗握有很大的權(quán)威”。《皖事匯報》連續(xù)刊載的汪尚賢的《新安藝苑略草稿》，認為“新安山水靈秀，代出名賢，朱晦庵集宋儒理學之大成”[5]。而《徽州旅省同學會發(fā)行〈徽光〉會刊》一文稱贊皖南的徽州“山川秀麗，風俗淳厚，人民富于團結(jié)力。在商界則各埠有徽幫之稱，在教育界則各地有同學會之聯(lián)絡(luò)”[6]。當然對于徽州的茶文化，汪承祺在《徽州的茶葉》中給予很高的評級，認為徽州的茶，“不但聞名于全國，而且聞名于全世界”[7]。

有關(guān)文化名人和文學歷史作品的刊載也是這些刊物的重要內(nèi)容，如《微音》就刊載了很大徽州的民間文學作品。如該刊第17-18期就刊載了徽州很多兒歌，如《十八歲的小姑姑》、《一頂花花轎》、《清早起》、《茶葉尖》等。該刊第20期還刊載有績溪的諺語“早起三天當一工，繡花枕頭一肚草。光眼魚難出大河，一被不蓋兩樣人……家不和，外人欺。霜前冷，雪后寒.人比人，氣煞人”等內(nèi)容，既通俗又能反映當時徽州的民風民情。《皖事匯報》則介紹了不少有關(guān)徽州的著作，如吳江金松岑所著的《安徽通志列傳》、黃賓虹的 《黃山析覽》、汪已文輯錄的《歙縣山志》、汪宗沂的《黃山竹枝詞三十首》等。

三、旅外徽州人眼中徽州社會面臨的問題

離開了徽州的人，通過感悟當?shù)氐奈幕蜁r代潮流及反思徽州的發(fā)展，往往能對家鄉(xiāng)的社會有更加清醒和深刻的認識。那么在這些旅居外地的人眼中徽州社會面臨著哪些問題呢？

第一是當時徽州政治腐敗黑暗的現(xiàn)實。如《新安月刊》刊載的《徽州司法界的一般》一文，對徽州的司法界的黑暗進行了揭露與批評[8]。《古黟新語》刊載的《黑漆衙門之一斑 私塾大王之飯碗 會長頭銜之榮耀》對徽州的政治腐敗，教育腐朽及官員貪腐行為進行了揭露[9]。

第二是當時徽州社會存在的陋習?；罩萆鐣伺庸_和纏足的陋習外，還存在著《我黟之喪禮惡俗談》所說的葬禮的鋪張浪費和抽鴉片煙的不好習俗。當時的徽州一些地方的人如績溪人“努力于齋僧供佛，修祠筑廟，包攬訴訟魚肉平民，或夢想攀緣同善社悟善社以飛黃騰達”。這些陋習無疑也和徽州的交通不便與語言不通有關(guān)。正如《敬告徽州人》所言，“徽州山太多，太閉塞，不文明，太難發(fā)展，太多無謂犧牲”[10]，所以很容易導致當時徽州人的一種自怨自艾的心理。信息的閉塞又導致了徽州的封閉與保守的風氣。據(jù)1904年第1期的《安徽俗話報》記載，當庚子年八國聯(lián)軍占領(lǐng)北京時候，徽州還流傳著義和團獲勝的消息。

第三是新式教育的缺失。正如《徽州與徽州青年》一文所言，“徽州的境象，到處令人不滿。教育現(xiàn)象的凋零，社會制度的萬惡，和道學家們盤踞教育界，都是現(xiàn)在整個徽州的最大污點！”當時的徽州教育界，可謂新舊雜陳，而舊的保守勢力的力量尤其強大。言行激烈者甚至認為“居住叢山的徽州，在現(xiàn)在最使人覺著不滿意的，當然要算教育了。言其甚焉者，則所謂六縣的最高學府，方被一班頭腦腐敗的老冬烘盤踞”[11]。按《皖政輯要》所言，清末民初，徽州地區(qū)的學校有徽州府紫陽師范學堂、婺源縣師范傳習所、績溪縣師范傳習所三所，相對較少[12]。當時的徽州府屬小學堂如下表所示。

表3　徽州府屬小學堂

資料來源：馮熙：《皖政輯要》，黃山書社，2005年，第514頁。

到了20世紀20年代，徽州各地的教育有了一定的發(fā)展，私立學校大量出現(xiàn)，如僅1924年績溪的小學堂就達到了32所[13]。新舊教育雜陳，并且不斷交鋒。如《微音》曾經(jīng)刊載《歙縣的教育月刊原來如此》一文來批判當時的歙縣的教育界?！墩妈F民啟事》一文則直指“績溪教育會是下品的佛教徒的巢穴，豈能同流合污”[14]。當時很多人都認為徽州教育是老板式的校長們加上奴隸教育的集合，尤其不足的是對徽州女子的教育。歙縣的有些小學校的教員喪失人格，專門替人家打官司，從中取利。這種風氣一方面與當時的教育救國思潮有關(guān)，一方面也反映了旅外徽州人對家鄉(xiāng)教育發(fā)展的關(guān)切。

四、旅外徽州人對待徽州的情感和態(tài)度

要了解旅外徽州人對待徽州的情感和態(tài)度，首先看看這些旅外徽州人創(chuàng)辦報刊的宗旨和目的。

表4　旅外徽州人報刊的辦刊宗旨或目的表

資料來源：《安徽白話報》、《微音》、《新安月刊》、《古黟新語》、《皖事匯報》。

這些刊物大多本著革新徽州地方社會的目的，希望通過報刊啟迪民智，推動當?shù)氐陌l(fā)展。除了這個目的外，這些報刊還傳播了西方的先進的思想文化，對推動徽州地區(qū)的轉(zhuǎn)向有一定的意義。某種程度上說，一些報刊如《微音》等也是輿論陣地，很多開明人士通過這些報刊表達自己的思想。某些新式教育的支持者和主張改革的人也通過這些報刊與舊式勢力爭奪文化權(quán)力。報刊的傳播也增加了一些人的文化資本和在輿論界的話語權(quán)。如《微音》創(chuàng)刊的一個重要宗旨就是“務(wù)使本刊成為我全徽州的喉舌，為我全徽州唯一的公開的民眾發(fā)言機關(guān)”[15]。但是這些報刊在多大程度上可以真正推動徽州地方的發(fā)展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應(yīng)該看到，某些撰稿人或編輯對徽州的格外關(guān)注是來自于自己的對家鄉(xiāng)鄉(xiāng)土情感。如《安徽白話報》第6期就刊載文章《奉勸安徽人買宣屯鐵路股票》，該文號召大家通過買股票來促進徽州當?shù)氐慕煌ǖ陌l(fā)展[16]。很多旅外的徽州人因為熱愛家鄉(xiāng)，所以格外關(guān)注來自徽州的信息。這種鄉(xiāng)土之愛無疑是真摯的。當時徽州的青年學子，尤其是旅外接受過五四運動洗禮的青年學子，沒有一天不想改革徽州。而當時的徽州“真是到了不可收拾的田地了”，這些青年學子又無權(quán)無力，只能通過寫文章、辦報刊來表達自己的言論和志向，闡述自己的改革計劃，如建議徽州創(chuàng)辦長途汽車、希望給小學添辦兒童圖書館等。這些報刊某種程度上也是給了這些人一個平臺，正如《微音》設(shè)置“皖人公論”欄目為“研究安徽一切問題造就安徽人公論中心為主旨”。徽州在他們眼中無疑是“最親近的父母之邦”[11]。

從旅外徽州人報刊視域下來看徽州社會，無疑為我們研究了解徽州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思路。旅外徽州人報刊中既有對徽州歷史文化的認識，也有對徽州當時面臨問題的檢討和思考。當然，這些編輯和撰稿人對徽州的認識也存在一些偏見和不成熟的觀點，這也是需要我們注意的。旅外皖人報刊的影響力到底如何，旅外徽州報人群體的思想狀況如何，限于文章篇幅，將另文討論。

參考文獻：

[1]《安徽文化史》編纂工作委員會.安徽文化史：下卷[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2210.

[2]寫在前面[J].新安月刊，1934(9).

[3]天僇生.敬告安徽人[J].安徽白話報，1908(1).

[4]邵一民.徽州的婦女[J].新安月刊，1935(4-5).

[5]汪尚賢.新安藝苑略草稿[J].皖事匯報，1936(1-2).

[6] 徽州旅省同學會發(fā)行《徽光》會刊[J].皖事匯報,1936(10-11).

[7]汪承祺.徽州的茶葉[J].皖事匯報，1936(21).

[8]琴心.徽州司法界的一般[J].新安月刊，1935(4-5).

[9]麟.黑漆衙門之一斑 私塾大王之飯碗 會長頭銜之榮耀[J].古黟新語,1925(15).

[10]詹儔仙.敬告徽州人[J].微音,1925(20).

[11]周德夏.今后的微音[J].微音,1924(14).

[12]馮熙.皖政輯要[M].合肥：黃山書社，2005:514.

[13]績溪學校狀況一欄表[J].微音,1924(15).

[14]章鐵民.章鐵民啟事[J].微音，1924(17-18).

[15]本刊宣言[J].微音，1927(31-32).

[16]公隱.奉勸安徽人買宣屯鐵路股票[J].安徽白話報,1908(6).

責任編校：徐希軍

Huizhou Society (1905-1936) in the Press by Huizhou People Abroad

LU Wen-long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s,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Abstract:The press by Huizhou people abroad refers to newspapers and periodicals founded outside of Anhui by those of Anhui origin. Huizhou images in the press reflect a long history and rich culture and face a series of problems, filled with love for hometown and wishes for the change of Huizhou.

Key words:Huizhou people abroad; the press; Huizhou society

中圖分類號：G1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4730(2016)01-0079-04

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6.01.018

作者簡介：陸文龍，男，安徽銅陵人，上海師范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08-24

網(wǎng)絡(luò)出版時間：2016-03-09 13:49網(wǎng)絡(luò)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4.1045.C.20160309.1349.01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