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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zhuǎn)型時代的留戀與憂傷

      2016-05-23 09:55:42吳思敬
      詩選刊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手記鋼廠散文詩

      吳思敬

      孫方杰的長詩《鋼廠》在當下工業(yè)題材詩歌作品不多見的情況下,是一篇很完整的具有時代意義的作品。

      佩索阿說,“成為詩人不是我的野心,而是我獨處的方式?!睂︿撹F的追憶和重新定義,成為孫方杰“獨處的方式”。詩按照一般的慣性思維,在文字世界里,往往是一種符號化的存在。孫方杰打破詩歌慣性的嘗試,將鋼鐵從冰冷的符號拉入到詩意的美好中去。“從1985年到1992年,我的生命里/每天都帶著鋼鐵的擦傷/往事在我的身體內(nèi)部,打洞,潛藏/散發(fā)著寒意,猶如秋霜降臨”。那是從17歲到25歲,人生最美好的青春記憶,又與單純的的“不識愁滋味”的少年經(jīng)歷完全不同,《鋼廠》當然不是孫方杰的青春烏托邦,那里有艱澀的勞動,甚至生命的不可預知。在鋼廠,他還深刻感受到時代投射下的陰影。詩人身處計劃經(jīng)濟向市場經(jīng)濟過渡的混亂時刻,新的曙光正在來臨,新的生命正在孕育?!拔襾聿患跋蚺f的事物揮手告別,那么多新的事物也不容我說一聲歡迎,就都成了不速之客?!睆挠媱潟r代到市場時代,從十幾歲的少年到40歲的中年,20多年時間,兩個完全不同的時代擦肩而過。

      那些縝密的情感,隨著堅硬的鋼鐵歸于柔軟,在“鋼鐵的庭院里”,詩人拆下自己的一根骨頭,“送到熔爐里冶煉,澆注,凝固/然后,再拿到時光里用力打磨”。鋼鐵和自我融為一體,現(xiàn)在和過去融為一體。在工業(yè)文明的暗影里,一塊鋼鐵承擔了什么?它在救贖,也在束縛;向少年提供了這個世界最初的樣子,也被少年出走的沖動所拋棄。人生的渺茫,無限哀愁與無限失意,在這個少年身上,那是一種逃脫的幸與不幸。在《鋼廠》這首長詩中,孫方杰感受更多的是“詩歌是我蒼茫病痛中的一副中藥”。

      然而,出走有多遠,對過去的留戀就有多深刻。從某種意義上說,鋼廠也成為詩人的“烏托邦”,“幾只蝴蝶落在了鋼鐵上,使鋼廠有了一種鄉(xiāng)村的味道?!变搹S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僅用了八年時間,我們就耗盡了一生的緣分”,出走的哀愁籠罩著詩人,其實緣分并未耗盡,他剩余的人生,一直在延續(xù)著那揮之不去的八年時光。

      就文體而言,孫方杰開創(chuàng)性地采用了詩歌、散文詩、手記三者交替的形式,可謂是一種全新的詩歌文本形式。詩歌深入鋼鐵的內(nèi)核,散文詩將內(nèi)核外圍的情感延續(xù)一網(wǎng)打盡,至于手記,發(fā)生在鋼廠里詼諧的故事、鋼鐵的對話,提供了鋼鐵的吶喊存在的廣闊空間。三種文體交替出現(xiàn),形成不可分割的整體,詩是骨骼,散文詩是軀干,手記則是流淌的鮮活的血液,以其恰到好處的可讀性,為詩歌增添了韻味。散文詩和手記的交叉組合,隨著詩歌文本的展開,向我們呈現(xiàn)了一個工廠的生態(tài)圖景。尤其是手記中非詩成分的工廠人物側(cè)記,其鮮活性,不亞于工業(yè)題材的小說。由此,詩意無法抵達的角落,手記為其找到了歸宿。

      無疑,三種文體的探索和實驗是成功的,散文詩和手記并非詩歌的附屬,而是自成一體,在藝術(shù)上不遜色于詩歌。有了散文詩和手記的補充,作為主體的詩歌不再局促,而是彰顯了蓬勃的生機。詩意的內(nèi)涵更加深刻,外延則無限擴展。24首詩、12篇散文詩、36篇手記,共同構(gòu)成鋼鐵這一堅硬的事物向時代投射下的溫柔一瞥。

      孫方杰的鋼鐵詩,和他的其他詩作相得益彰,共同組合成詩人的價值所在。他的詩,深植于底層敘事,而又不拘泥于個人情感的表達,迅速抵達靈魂深處,讓人在精神上取得無限共鳴。就語言而言,力透紙背,深刻與鮮活自然轉(zhuǎn)換,寥寥幾筆便書寫出一個轉(zhuǎn)型時代的留戀與憂傷。在當代工業(yè)題材的詩歌中,孫方杰和他的鋼鐵詩,會有如煉鋼爐里的熊熊火焰,照亮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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