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煒
我是一名戶籍民警,主要的工作就是接待群眾,解決訴求。在諸般瑣碎的工作中,最怕的一個就是查檔案。
春節(jié)前的一天,我接待了一位要求查檔案的老人。他叫孫剛,1956年出生,70年代到外區(qū)下鄉(xiāng)插隊,1977年招工回城。他的單位在我所轄區(qū),他的戶口也就落在該單位的集體戶內(nèi)。1978年考入某大學(xué),戶口遷出。他要求我給他開具當(dāng)年戶口曾在我所的證明。
按照相關(guān)工作流程,應(yīng)該先查底簿。但檔案室的同志查了半天,居然半點兒信息也沒查到。我來到檔案室,把70年代凡是涉及“集體”的戶籍底簿都仔仔細細翻了一遍,而且是逐人查看,也沒看到他的名字。好不容易找到他說的那家工廠,卻沒他的名字。哎,這是什么情況?再問他,他說這些人都是下面工廠的,他屬工廠的上級單位,但也在這個地址,應(yīng)該是兩個集體戶。但這個集體戶里,確實沒有他的底簿。
這可怎么辦呢?
他說,這份證明很重要。因為按照相關(guān)規(guī)定,那時候下鄉(xiāng)插隊和回城工作都算工齡,多兩年和少兩年,待遇有很大的不同。我理解他的心情。人家下鄉(xiāng)插隊,又回城務(wù)工,這是事實,為什么不能享受相應(yīng)的待遇呢?沒想到一份小小的證明,竟關(guān)系到人家的待遇,咱責(zé)無旁貸,應(yīng)該給人辦啊。但底簿查不到,我又能怎么辦呢?我忽然想到了傅姐。傅姐原來在我們所管理檔案,三年前退休了。我給她打了電話,讓她幫我參謀參謀。傅姐詳細地詢問了情況,然后給我指了兩條路:一是到檔案室繼續(xù)查找1978年的遷出記錄(這條路我已經(jīng)走過,不通),二是到小檔案室查當(dāng)年的遷出四項(專業(yè)術(shù)語,即明細)。
按照傅姐的指示,我?guī)еo警小聶來到小檔案室。小檔案室存放的都是1986年前的檔案,很少有人翻動,紙卷上全是塵土。而且,小檔案室許久沒人來過,空氣中彌散著一股霉味兒。每走一步,每翻動一下,都會有塵土飄起來。查找中,我不住地打著噴嚏。從一堆堆的舊紙中,我找到了1978年的遷出四項,然后抱回戶籍室,一頁一頁地翻著,一行一行地看著。孫剛湊過來看著,很吃驚地說:“這么找???”我說:“沒有辦法啊。當(dāng)年的記錄就是這樣的?!?/p>
孫剛說他是1978年10月去大學(xué)報到的,應(yīng)該是9月份遷出的戶口。我翻了一個月的,沒見到他的名字,又往前翻了一個月的,還是沒有。只好往后翻。孫剛說:“不會在后面吧。我10月份就去報到了?!眲偡_,他的名字就“躍然紙上”。我興奮得簡直就要跳起來了:“看,在這兒!”他也興奮起來:“還真找到啦?不容易,太不容易了。聽了您這話,我這顆心算落到肚子里啦?!?/p>
這時,傅姐又打回電話,說她剛剛又打電話給我們所的另一個老戶籍,問她當(dāng)年這個集體戶的底簿放在哪里。那位老戶籍民警說,這個集體戶太小,沒按集體戶進行管理,應(yīng)該是放在當(dāng)?shù)鼐用竦拈T牌號下面了,她建議我到那里去查查。我告訴她,查到了。她也高興起來,連說那好、那好。
孫剛看到我們這么多人在為他的事情忙碌,很是感動。當(dāng)我把證明遞給他的時候,他非要跟我握手。我說我翻了半天檔案,手上臟啊。但他還是堅持要跟我握手。雖然只是握手,但我卻深深地感受到了,那握手里,不僅僅有感激,更有一份信任。
(作者系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青龍橋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