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左圣母魚溟溟
明末清初的一代才女柳如是你們大概都知道,秦淮八艷大概也聽過??墒屈S媛介呢?黃媛介認識么?也是明末的江南,嘉興一戶書香人家的小閨女黃媛介,在最后的和平時光里漸漸長成冰雪聰明的模樣。雖然十三四歲之時詩畫才情漸滿江南,但那一點小小的風華,實在不足以和柳如是、董小宛那些亦悲亦喜的人生相類比。
本來,及笄之年的黃媛介一定是要嫁給青梅竹馬的楊世功的。但就像所有故事的開頭一樣,因為戰(zhàn)亂,楊世功家道中落,因而遠走他鄉(xiāng)謀求生存,而獨留家鄉(xiāng)的黃媛介能做的也只有等,這一等,十有八九等來的就是物是人非了。
況且,待嫁的黃媛介日子很難過,一邊是父母的殷殷期盼,還有同齡女友一個個嫁作人婦洗手作羹湯的現(xiàn)實,另一邊是楊世功的杳無音訊。因而一次又一次的相親沒法避免。黃媛介被迫呆在屏風后面,日復一日地看當代才俊走馬燈。她面容溫和,眼光犀利,為了打發(fā)人家偶爾說說瞎話。比如說當時的大紅人,黃父眼中的準女婿翰林張言,曾被黃媛介恐嚇“有才無命,不得長壽”,沒過幾年,這翰林當真就掛了。黃家父母經(jīng)這一嚇,再也兜不住女兒的離經(jīng)叛道,總算是讓黃媛介嫁給了當時已經(jīng)改行賣簸箕的楊世功。
天大地大不如嘴大,戰(zhàn)亂時賣簸箕,經(jīng)常餓肚子的后果可想而知。本來也是讀書人的楊某難免長吁短嘆,偶爾寫幾首歪詩,發(fā)發(fā)牢騷,黃媛介也不是有個富爸爸的卓文君,平常人家搞不了這當壚賣酒的空架子。所以黃媛介清醒地對丈夫說,我們這種人,要生活就要靠自己賺錢,想賺錢就得寫字賣畫。楊某人當然愿意,除了讀書人的孤高心理作怪之外,他的書畫在嘉興也不怎么能賣的出去。又是黃媛介當機立斷,嘉興不行,那么就改到杭州去賣,我親自擺攤。楊某人當然不同意,已婚婦女拋頭露面,簡直和秦淮河上高張的艷幟沒什么區(qū)別。黃媛介也不堅持,守得了清貧,耐得住寂寞。
果然,幾天的肚子餓下來,百般不情愿的楊世功還是吊著最后一口氣帶著黃媛介到了杭州。
黃媛介就在西湖邊上支一個棚子,拉一個買賣字畫的條幅,布衣荊釵,卻成了西湖邊的一景。她沒有想到這些個字畫已經(jīng)好到讓西湖邊的風雅之士競相追逐的地步。
才女一般無貌,像黃媛介一樣才貌雙全又拋頭露面的,自然成了狂蜂浪蝶追逐的目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后來迎降清軍的東林黨領袖錢謙益。彼時柳如是已是錢謙益愛妾,在湖邊筑“絳云樓”,常常舉辦詩會,參加的多是騷客名伎,黃媛介常常受邀出席,錢謙益當然也在座,醉翁之意當然就是永遠不卑不亢的黃媛介。
柳如是曾經(jīng)旁敲側(cè)擊地建議她不妨找些文人詩友陪飲作詩,黃媛介當然明白她意中所指,想了想,黃媛介寫詩道:
懶登高閣望青山,愧我年來學閉關;
淡墨遙傳縹緲意,孤峰只在有無間。
錢謙益于是明白她只愿意自由自在清貧度日,到底是有些身份的人,沒有用強。但事后,錢謙益依然不能忘懷,對柳如是感慨說:媛介雖窮,清詩麗畫,點染秀山媚水之間,未嘗不是一件樂事呀。
這之后,黃媛介依然在西湖邊賣詩作畫,亂世間,伴著如畫江山安然地度過一生。亂世紅顏,常常是歷史面頰上的一顆淚痣,再多的才情也難免被別人牽著鼻子成了他人的陪葬品,而如黃媛介一樣理智又進退合宜的女子,實在是不多。她算是一個奇女子——公開賣畫,游走在香艷邊緣,舍得全身而退。
黃媛介慢慢變老的時候,柳如是卻為了爭奪錢氏家產(chǎn)而自縊身亡,死后一縷孤魂連和錢謙益合葬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