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子口放歌

李安葆

毛澤東長征詩云：“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后盡開顏?！睔v盡千山萬水、千辛萬苦的中央紅軍越過了岷山，終于進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地。臘子口是岷山的重要隘口，只有通過臘子口，方能從四川進入甘肅，走上北上抗日大道。因此，突破國民黨軍防守的臘子口，成為紅軍北上途中的關(guān)鍵之戰(zhàn)。請看蕭華創(chuàng)作的七言律詩《突破臘子口》：

峭峰插云一線天，隴蜀千嶂峽道連。

秋風夜雨臘河吼，關(guān)險防固敵兇頑。

絕壁巉巖擋不住，神兵飛下萬重山。

橫掃白軍葬深谷，征師高歌進陜甘。

這首七律前4句寫臘子口險峻的地勢和頑敵的固守，后4句寫紅軍突破臘子口的英勇戰(zhàn)斗及其重要意義。

蕭華詩篇首先形象地描繪了臘子口一帶的險要地形：“峭峰插云一線天，隴蜀千嶂峽道連。”臘子口位于甘肅南部的岷山山口，是四川進入甘肅的門戶。周圍重巒疊嶂，森林莽莽。隘口東西兩側(cè)峭峰壁立，巍峨對峙，兩峰間隔只有30余米。峰谷底下便是一條由北向南水流奔騰的臘子河，河上橫架著一座小木橋，把兩山連在一起。若要通過臘子口，必須經(jīng)過這座木橋，除此別無他路。常言道：“人過洮岷山，像過鬼門關(guān)；走過臘子口，像過老虎口。”國民黨軍魯大昌部的第十四師就在這木橋和山口處布置了重兵進行防守：在橋頭構(gòu)筑有碉堡，布置了兩個營兵力；從山口往里至岷縣，配置了3個團的兵力，并在臘子口內(nèi)設有倉庫，囤積了大批軍用物資和糧食；在岷縣城內(nèi)，則駐有敵人隨時準備增援的主力部隊。所以蕭華詩謂：“關(guān)險防固敵兇頑?！?/p>

紅軍為打開北上甘南的通道，決定迅速奪取天險臘子口。1935年9月中旬，紅一方面軍第一軍團第二師四團奉命擔起這一艱險任務。9月14日晚，紅四團接得師部指示信：3日之內(nèi)奪取天險臘子口并掃除前進途中阻攔之敵。全團指戰(zhàn)員堅定地表示：“臘子口就是刀山，我們也要打上去；魯大昌就是鐵鑄的，我們也要把他砸成粉末。”15日深夜，紅軍戰(zhàn)士們冒著秋夜風雨，翻山越嶺，擊潰沿途阻敵，終于在16日下午趕到了臘子口。

隨即，紅四團指戰(zhàn)員對這一帶地形和敵情反復偵察。他們發(fā)現(xiàn)，臘子口對面敵人的碉堡沒有頂蓋，碉堡附近都是數(shù)十米高的懸崖，口子上敵人兵力集中在正面憑險防御，兩側(cè)因是高山設防力量薄弱，山頂上未發(fā)現(xiàn)敵人。因此，決定團長王開湘率領(lǐng)一、二連迂回敵后奇襲敵人，政委楊成武指揮六連正面進攻敵人。

黃昏時分，王開湘把全團的綁帶集中起來擰成幾根長繩作為爬崖之用。這支迂回部隊偷渡臘子河后，卻想不出如何盡快爬上懸崖峭壁的辦法。這時，有個被稱為“云貴川”的苗族小戰(zhàn)士滿懷信心地表示：“我能爬上去。”他自小在家采藥、打柴，常爬高山陡崖。王開湘批準了他的要求，他率先攀上峭壁，把隨身帶的長繩放下，其余戰(zhàn)士便逐個拉著繩子爬了上去。

在迂回部隊渡河攀崖的同時，擔任正面進攻的六連也進行了緊急動員。楊成武在說明奪取臘子口的重要意義時指出：“我們左邊有楊土司的騎兵，右邊有胡宗南的主力部隊，北上抗日的道路只有臘子口一條。這里過不去，我們就不能盡快地到達抗日前線。”他激動地問大家：“烏江、金沙江、大渡河都沒能擋住紅軍前進，雪山、草地我們也走過來了，難道我們能讓臘子口擋住嗎？”全連指戰(zhàn)員發(fā)出了錚錚誓言：“不能！堅決拿下臘子口！刀山火海也擋不住我們！”會上，在大家爭相報名的基礎上，挑選了30名戰(zhàn)士組成突擊隊，由連長楊信香、指導員胡炳云率領(lǐng)。楊成武對大家說：“你們從正面進行連續(xù)襲擊，相機奪取峽谷上的獨木橋，以配合迂回部隊的突然襲擊?！蓖粨絷爢T們接受任務后，把一把把大刀、刺刀擦得雪亮，把一束束手榴彈掛在身上，興奮地等待著進攻的命令。

夜幕降臨時，進攻臘子口的戰(zhàn)斗打響了。紅四團主力密集的火力從正面向守橋之敵發(fā)動猛攻，以掩護突擊隊員向木橋邊運動。狡猾的敵人憑著要隘堅壘龜縮在掩體內(nèi)暫不還手。但當紅軍的火力一停，突擊隊隊員們向橋頭發(fā)動沖鋒時，橋頭堡內(nèi)敵人的機槍便瘋狂地掃射，手榴彈像雹子般扔了過來。由于敵人憑險頑抗，而紅軍出擊的地形不利，連續(xù)幾次沖鋒都未能奏效，反而傷亡了一些戰(zhàn)士。這時，紅軍進一步加強了進攻的火力。所有的輕重機槍像滾雷似地轟鳴，子彈打得敵軍陣地上的石頭直冒火星。但敵人拼命頑抗，集中火力封鎖木橋的入口處，敵堡內(nèi)的機槍像一條條毒蛇亂吐火舌，扔過來的一束束手榴彈不斷地在戰(zhàn)士們突擊的道路上爆炸，戰(zhàn)士們難以前進，直到午夜，仍無法接近橋頭。這時，團首長下令要紅六連戰(zhàn)士不再繼續(xù)進攻，等待迂回部隊發(fā)出信號后再一同向敵人發(fā)動進攻。撤下來休息的六連戰(zhàn)士們心情很不平靜，仍想著剛才的那場激戰(zhàn)。黑暗中，有兩個戰(zhàn)士在低聲議論，分別說：“敵人對崖路的封鎖太嚴啦！”“我看，單憑正面沖鋒，怕是不行?！眱扇说膶υ拞l(fā)了身旁的團指揮員。他決定抽少數(shù)兵力組織敢死隊，以少數(shù)兵力輪番向敵人進攻，疲勞和消耗敵人，再伺機奪橋。于是，在戰(zhàn)地召開黨團員大會，挑選了15名黨團員編成3個突擊小組，準備分兩路悄悄向敵軍方向運動，突擊敵人，奪取木橋。第一路（1個組）沿河岸的崖壁摸到橋底下，再從橋底攀橋柱運動到橋?qū)Π叮砸u擊橋上的敵人；另一路（2個組）先運動到橋邊，等第一路打響，他們會同第一路對橋上敵人實行兩面夾擊。所有敢死隊的勇士們每人配備短槍一支，子彈百余發(fā)，身掛手榴彈，背插大刀。他們抱著有我無敵，為英勇犧牲的戰(zhàn)友報仇的決心，不打開臘子口絕不回頭。當時，勇士們的壯烈情懷，正如楊成武詩中所說：“臘子居川陜，英雄克此關(guān)。為開前進路，何惜血流干?！?/p>

9月17日凌晨，山間顯得異常沉寂，黑黝黝的山影崢嶸地肅立著，臘子溝里的流水嘩嘩地喧響著。敵人好久未見紅軍來攻，以為紅軍休息了，于是也都縮進碉堡工事里去打盹了。豈知，紅軍第一路戰(zhàn)士悄悄攀著崖壁上橫生的小樹一步步向橋下運動。河水騰起的浪花濺濕了他們的褲子，汗水浸透了他們的上衣，荊棘刺破了他們的手腳，但他們?nèi)焕頃?，心中只有一個目標——更快地接近那橋頭。近了，離橋更近了。突然，“咔嚓”一聲，一個戰(zhàn)士攀折了一株小樹，大家立即停止前進，持槍準備迎敵。但未見敵人的動靜，大概是臘子口的流水聲掩蓋了折枝的聲音。他們又繼續(xù)前行，終于摸到了橋邊，戰(zhàn)士們手攀橋下的橫木一手倒一手地向?qū)Π哆\動。沒進多遠，忽又聽得“撲通”一聲，一個戰(zhàn)士不慎失手掉下了水。這下驚動了敵人，暴露了目標，岸上敵人頓時向橋下猛烈射擊。戰(zhàn)士們無法再進，只得摸到一塊巖石背后躲藏著，待機行動。另一路戰(zhàn)士趁敵往橋下射擊時迅速沖到橋邊，向敵人甩過去一排手榴彈。接著，紅色勇士如旋風一般穿過火網(wǎng)，沖進了敵人筑在橋頭的射擊工事，短兵相接地同敵人進行拼搏。有個勇士沖進敵堡后，立即伸手奪取敵人手中的機槍。敵人拼命反抗，勇士緊抓不放，彼此極力爭奪，終于將這挺機槍架撕裂。這時，橋頭的敵人像被捅了窩的馬蜂亂作一團。躲在橋下巖石背后的戰(zhàn)士們隨即躍上橋面，拔出大刀，同橋頭敵人展開肉搏戰(zhàn)。橋窄人多，勇士們手中的大刀充分發(fā)揮了威力，殺得敵人雞飛狗竄，哇哇直叫。

戰(zhàn)斗正在進行時，忽然從敵方的后山上升起了一顆白色信號彈，這是迂回部隊勝利到達目的地的信號。接著，又升起3顆發(fā)動總攻的紅色信號彈。頓時，沖鋒號起，四面八方響起了激烈的槍炮聲和吶喊聲。這時，敵人已被殺得昏頭轉(zhuǎn)向，不知所措。正如蕭華詩中所描述的紅軍勝利奇襲的情景：“絕壁巉巖擋不住，神兵飛下萬重山。”右邊懸崖上的迂回部隊居高臨下，對準下面沒有頂蓋的碉堡內(nèi)的敵人，扔去一排排手榴彈，并用機槍掃射，向后山敵人的陣地勇猛進擊，打得敵人死傷狼藉，四散逃竄。有的敵人從石崖上跌進了峽谷深淵；有的敵人倒懸在陡壁上，手拉著樹枝狂叫；有的敵人被撞得頭破血流，嘶聲哭喊……而臘子口陣前的敵人，聽得陣后一片混亂，知道紅軍兜抄了他們的后路，而正面進攻的紅軍已紛紛過河繼續(xù)猛沖猛殺，敵人自知處于前后夾攻、四面被圍的困境，于是甩下槍支沒命地潰逃。而被迂回部隊截斷的敵人大部被殲。

9月17日清晨，紅四團勇士們勝利地占領(lǐng)了臘子口。而蕭華詩作的最后兩句，簡要總結(jié)了臘子口戰(zhàn)斗的勝利情景及其重要意義：“橫掃白軍葬深谷，征師高歌進陜甘?！迸D子口，是紅一方面軍在長征途中遇到的著名險隘之一。紅軍在臘子口對憑險頑抗之敵的迅速殲滅，創(chuàng)造了在戰(zhàn)爭中以弱勝強、出奇制勝的光輝戰(zhàn)例。這場勝利，為紅一方面軍主力最后走出雪山草地迅速北上完成長征創(chuàng)造了重要的條件。紅軍英雄們邁著矯健的步伐從臘子口走到甘肅哈達鋪。他們高唱著《到陜北去》的歌，決心要把抗日救國的鮮艷紅旗插到全國去。

（責編 王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