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曙光
鑒畫(小小說)
文/肖曙光
相國春一直在找尋失散多年的古畫——唐伯虎的《清溪松蔭圖》。這也是他父親的遺愿。這幅畫是他家祖上開古玩店時的鎮(zhèn)店之物。“文革”中,家被抄了,收藏的古玩和這幅畫都被抄走了,從此杳無音信。江城人都知道,這是他家心頭的痛。
江城是座古城,前些年由于房地產(chǎn)過度開發(fā),古建筑遭到破壞,原本古色古香的城市變得面目全非。相國春上任市長后想把古建筑保護起來,打造旅游文化產(chǎn)業(yè),讓古城重新煥發(fā)生機。但因此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他不僅處處遭到掣肘,還要時時提防各種引誘。
這天,一個叫宋玉軒的人,雙手捧著一幅畫軸,走進他家。
打開畫軸,相國春愣住了——唐伯虎的《清溪松蔭圖》。時隔多年,終于又見到這幅畫,他激動不已。仔細鑒別,沒錯,就是當年那幅畫。
他按捺住內(nèi)心的喜悅,問:“這畫從哪里得來的?”
宋玉軒笑道,“這個你別管,反正費了不少周折?!?/p>
相國春點點頭,又低頭看畫。
“不錯,好畫!”他越看越喜歡。
“我已找專家鑒別過了,就是你家的那幅畫。”宋玉軒說。
“那,你這是……”相國春不解地望著他。
“我想完璧歸趙啊。”
“完璧歸趙?”相國春詫異道。
“是啊。”宋玉軒輕輕把畫卷起來,遞給他,“這么多年,你不是千方百計在尋找嗎?拿著吧,這本來就是你家的?!?/p>
“這,這……”相國春握著畫,一時語塞了。
望著宋玉軒的身影,相國春心里猛地一顫,想起他剛才說想要承包那個工程的話,一下清醒過來了。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等等,我還沒把畫鑒別完呢?!?/p>
“還需要再鑒別?”宋玉軒問。
“是的?!毕鄧涸僖淮未蜷_畫軸,又看了一遍,然后指著畫上的一處印章,說:“你看,這里被人處理過的?!?/p>
“不會吧?專家都鑒別過了。”
“我剛才太激動了,沒仔細看。再說,專家也沒我熟悉這幅畫。是贗品,你拿走吧。”相國春語氣堅定地說。
幾天后,在蒼松翠柏掩映的公墓園,相國春正要去拜祭父親,卻看見一輛輪椅緩緩地向這邊駛來,輪椅上座著一位慈祥的老者。推車人竟然是那天送畫的宋玉軒。
相國春眉頭緊鎖,那天送畫不成,今天又搭上個老者,到底要耍什么花樣?
一見宋玉軒,相國春就義正詞嚴道:“不要再費心思了,那幅畫我不會要的?!?/p>
宋玉軒說:“相市長,能替老伯完成遺愿為何要推辭?難道你要老伯死不瞑目嗎?”
相國春被激怒了,厲聲道:“這是我的家事,不要你操心。父親在天之靈會理解我的。”
“好!好!難得啊,這說明你不是貪婪之人?!陛喴紊系睦险叽舐曎潎@道。
看著相國春疑惑地望著老人,宋玉軒說:“這是我父親,省古建筑專家宋啟東?!?/p>
相國春一聽,頓時肅然起敬,一把握住老人的手說:“失敬,失敬,早就聽說先生是力挺保護江城古建筑的學者啊。”
老人淡淡一笑,“可惜,我一介書生,我的建議都付諸東流了。”
“您老的建議很有見地?!毕鄧赫f,“以后,還需要您多支持?!?/p>
“我會的。”老人哈哈笑道,“送畫的事,是我讓兒子去做的。”
相國春恍然大悟,“先生,您是拿畫考驗我?”
老人感慨道:“鑒別一幅畫容易,鑒別一個人難啊。”
“先生所言極是。”相國春懇切地說,“做一個堂堂正正經(jīng)得起考驗的人,父親當年就是這樣教誨我的?!?/p>
老人贊許地點點頭:“果然有好家風啊?!?/p>
這時,宋玉軒從輪椅上拿出畫軸,“相市長,這幅畫……”
相國春微微一笑,“當然是真跡,我故意那樣說的?!?/p>
“難怪呢。這是我父親當年從一名紅衛(wèi)兵手中收購的。現(xiàn)在送給你,可以告慰老伯在天之靈了。”宋玉軒把畫軸遞給相國春。
相國春接過畫軸,快步走到父親墓前:“父親,終于找到那幅畫了,您安息吧?!?/p>
相國春轉身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先生,雖然我尋找它多年,但它已不屬于我,它屬于江城人民。明天我把它贈給市博物館,讓更多的人認識江城古老璀璨的文化吧?!?/p>
老人慈祥地望著相國春,相國春挺直的身板就像一株挺拔的青松。
(責編/劉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