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睿杰
一個人在年幼的時候,總會嫌時光走得太慢,會嘟著小嘴對父母說不想長大,會渴盼自己能長一頭像柳條一樣纖細柔軟的頭發(fā)。那時,我們就連站在樹下,輕輕踮起腳尖,采摘一片樹葉的能力都沒有,可是當我們真正步入青年時代,又會覺得流年太匆匆,曾經(jīng)以為離我們極其遙遠的日子,一眨眼就已落在眉間。七彩的童年轉(zhuǎn)身而去,徒留清瘦的背影時,我們才會被阡陌上凋落的花瓣驚得措手不及。
我不由得想起爺爺家門前的小路,想念某年盛夏路旁生長的大樹和小花,想念陣雨過后泥土潮濕的芳香,也想念夏夜千萬聲撩人心緒的蟬鳴。于是,我會回到那條充滿了童年氣息的小路,走上一走,那時,心緒是凝重而遲緩的,我會為遠去的大雁,為河流沖走的花瓣,為秋天的衰草和日落時沉悶的鐘聲,陷入深深的惘然,會有強烈卻無以名狀的感傷,一廂情愿地在陣陣冷風(fēng)中想象馬蹄翻飛,杜鵑啼血……
青年的思想往往在無人的時刻信馬由韁。我時常獨自回到過去就讀的學(xué)校,隔著窗戶盯著空空蕩蕩的教室發(fā)呆。遠處濃郁的夕陽像極了我沉靜而悠緩的鼻息,它溫柔地撫觸樓頂?shù)拇髸r鐘,穿過玻璃鋪灑在地面上,講桌上一角的光暈緩慢移動,被掰斷的粉筆灑下的粉末,我心里竟有說不出的依戀。我越來越覺得,生命其實并不是一場掠奪,雖然時光走遠,但是我們?nèi)匀荒茉谒奶幧⒙涞挠洃浀乃槠?,幸運地找到一段重疊的歲月。
無知無邪的孩童,被光陰催促著長大,我發(fā)現(xiàn)了真善美,漸漸學(xué)會了拒絕,也懂得了那么一點點自私。在忙碌的工作、學(xué)習(xí)中,不知為何,人會生發(fā)出許多千奇百怪的想法,寧愿讓它在心底潮濕,也不愿紅著臉將它呈現(xiàn)。好多人,每天所能做的就是收拾心里的大大小小的包袱,假裝自己還能擁有五顏六色的童年,假裝自己不會為沉重的壓力所煩惱,假裝自己遇事可以做到平靜如水、波瀾不驚。
與此同時,我們又在疏離時渴望熱烈,在喧鬧中向往寧靜,在失落時期望繁華,在粲然里尋找淡定。我們在年華的路上高傲地抬起頭,依靠傾訴傷痛來滋潤語言文字的干澀,依靠營造假象來充實心靈質(zhì)地的單薄。生命中突如其來的暴動,往往又快又狠地揭露了我們不堪一擊的脆弱,于是,我們就在紙上做著一次又一次虛擬的冒險,想用幾個簡單的詞匯來覆蓋遼遠廣闊的大地和藍天,用征服世界的野心去感知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的一切。
有的人憧憬愛情,任憑按捺的情愫在身體里橫沖直撞。長發(fā)飄飄的女子不由自主地迷戀男孩著摩絲的頭發(fā),迷戀那結(jié)實的肩膀和寬大而溫?zé)岬氖终?,甚至迷戀那時刻散發(fā)著汗味的白襯衫,然后,獨自坐在高低起伏的石階上,寫一行行歪歪扭扭的情詩。
韶光在左,思緒在右,在靈魂道路的兩旁,中間則是日復(fù)一日的、平淡無奇的生活,像線一樣牽系著光陰和思想,使我們成長。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