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
坐
在我面前的這個女人,用一雙白凈的手,不斷抹著眼淚。如果走在人潮洶涌的大街上,她的模樣是絕對不會太引人注意的。皮膚細膩白皙,面部線條柔和,身材有著中年婦女發(fā)福后的臃腫。頭發(fā)全部梳向腦后扎著一個馬尾辮,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從這樣的外表來看,這是一個生活有保障的中年白領(lǐng)階層婦女。
然而,恰恰就是這樣一個形象普通、生活優(yōu)裕的中年婦女,眼下卻是一個涉嫌挪用公款91萬元的犯罪嫌疑人。
一個小鎮(zhèn)白領(lǐng)女人
依芳(化名),中專文化,十八歲踏入工作崗位,從鐵路小站的行李員踏踏實實干起,一步一步朝著自己的理想靠近。1987年她被調(diào)回了父母生活的鐵路分局所在地西昌市馬道鎮(zhèn),進入了一家鐵路公司任出納員,成為了一個人人羨慕的辦公室白領(lǐng)階層。
經(jīng)過親友的介紹,依芳認識了任鐵路調(diào)度員的男友,兩人不久就結(jié)了婚,家庭穩(wěn)定,可愛的女兒也呱呱落地,一家人過起了和和美美的幸福小日子。她所在的公司效益好,老公的收入也不錯,家庭生活逐漸富裕起來。
然而依芳卻不再安心工作,在朋友的慫恿下漸漸迷戀上了打麻將,經(jīng)常喝三喊四地出去打牌。由于每次都小有收獲,她稱之為這是“日薪制”,而上班是“月薪制”,相比之下,打麻將比上班更讓依芳覺得“有搞頭”。
好日子沒有過上幾年,依芳發(fā)現(xiàn)老公竟然有了外遇,她那顆堅持完美的心,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毅然與老公辦理了離婚手續(xù)??墒牵瑳]有令她想到的是,離婚以后的日子更加難過。女兒跟了前夫,父母又不與她住在一起,單門獨戶的她既有了大把的自由,又有了無法排解的孤獨寂寞和空虛。
日日夜夜,如何打發(fā)這些空閑時間?
依芳那些牌友們適時地都找上門來了,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迷戀麻將和麻將館。下班以后,她就坐進麻將館,一直打到深夜,雙休日、節(jié)假日更是通宵達旦不下麻將桌。開始時,還有輸有贏,后來漸漸就變成只輸不贏。
富裕的生活開始走下坡路,逐漸入不敷出。好勝的她,每次輸了錢回家后都在想,為什么呢!難道說是自己的智商比別人低嗎?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不甘心!我一定要翻本!
她開始向父母說謊,騙些錢出來繼續(xù)打牌,結(jié)果又輸光了。怎么辦?她又向姐姐們伸手借錢,一萬、兩萬,結(jié)果還是全部輸光。家里人已經(jīng)不相信她的話了,她借錢無門,還是不甘心,怎么辦?總不能讓那些血汗錢白白便宜了人家,一定要翻本回來!
可是,還能拿什么去翻本呢?!最后,她的眼睛落到了自己手里掌管的公款上。對!就拿公款去翻本,贏回來不就什么都有了嘛!她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真是太聰明了。
一個鋌而走險的女人
2003年,依芳被調(diào)到了中鐵聯(lián)合物流鐵路股份有限公司西昌分公司財務(wù)部,仍然擔(dān)任公司的出納員。由于公司人手少,錢和賬都放在依芳一個人的手里保管,不僅如此她還負責(zé)著公司資金的收款、存款、轉(zhuǎn)款、報銷、結(jié)賬等一系列的財務(wù)工作。
2008年7月起,依芳開始利用自己的職務(wù)便利,鉆單位財務(wù)管理上的漏洞,造假賬來隱瞞自己挪用公款的行為。她很聰明,知道每次從銀行不能取超過5萬元的公款,否則銀行會給單位的財務(wù)人員打電話聯(lián)系,她每次就只取兩萬元至四萬元不等的數(shù)額。為了瞞住公司,她每個月從銀行打了對賬單之后,就到街上去偽造一份假的對賬單,再用私刻的銀行公章蓋印,這樣每個月她把銀行真實的取款記錄劃掉,換成自己偽造的單據(jù)拿回單位入賬。就這樣,整整一年多的時間,公司無人發(fā)現(xiàn)這個驚人的秘密。
平時她因為沉迷于賭博,很少與同事、家人聊天,連最喜歡的女兒也難得見上一面。她每次見到女兒就責(zé)問成績和學(xué)習(xí),女兒正在青春期,逆反心理極嚴重,兩人經(jīng)常說著說著就頂起來,最終以吵架收場。她望女成鳳,希望女兒比自己有出息,能考上一所名牌大學(xué)??膳畠簠s不耐煩母親的嚴厲和說教,兩人感情成了僵局,后來女兒甚至不再和她說話。
漸漸地,依芳變成了以麻將為生、為樂,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已經(jīng)只有麻將和賭博,可以暫時麻醉、刺激和安慰空虛的心靈,除此以外她已經(jīng)一無所有。常常一夜之間就輸?shù)粢粌扇f元,屋里家徒四壁。
深陷泥潭的依芳,除了一心要撈回老本外,其他什么都顧不上了,畢竟那都是拿的公款啊,她還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平時下班以后,無論雙休日假日,就連中國人最重視的春節(jié),她也是只在大年夜和父母姐姐弟弟們一起團個年就算了,所有的空余時間,她統(tǒng)統(tǒng)交給了麻將。但結(jié)果卻是卻輸越多,債臺高筑。
后來為了方便省事,她按照債主的要求,干脆把自己的工資卡和密碼一起交給了賭館的老板??杉词惯@樣,她還是欠下了許多債。畢竟憑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一夜就輸上一兩萬,如此夜夜輸錢,如何能夠承受得起。她一橫心,反正自己經(jīng)常通宵達旦吃住都在麻將館了,還需要住所干什么,就把自己住的房子拿去賣了五萬元錢,用來還債。
當(dāng)她的前夫聽說之后,又好心把房子給她買了回來,并替她還了一些債。但此時的依芳已經(jīng)在犯罪的道路上越滑越遠,誰也拉不住她了。
一個走投無路的女人
“我想過去醫(yī)院賣腎,唉!只要能還上這91萬公款,就是把我自己賣了,我也愿意??!”淚水從依芳略顯浮腫的臉上流下來,她捧著自己的雙頰,陷入了對往事痛苦的追憶之中。
2009年9月21日,公司的財務(wù)會計讓依芳轉(zhuǎn)一筆三十多萬元的款到另一家鐵路公司賬上去。依芳心里一涼,知道事情要敗露了。
這時她才幡然醒悟過來,從家里拿出自己一直保留的現(xiàn)金支票存根仔細一算,不由得驚叫起來:91萬元!真真實實的,依芳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從公司的賬戶上偷取公款……終于像滾雪球一樣,在一年多的時間里,先后共計挪用了公款91萬元。
而這整整91萬元公款,早已如流水一般,消失在賭場的麻將桌上,而她今天才徹底從借公款來翻本的美夢中,驟然清醒過來。曾經(jīng)的希望,在一次又一次的賭博中,全部輸光。
她用雙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世界一片黑暗。
依芳心想,我拿什么去還這么巨大的一筆公款?!她非常清楚,以自己的收入和目前家庭的狀況,是根本填不上這個大窟窿的。她這時想到了去醫(yī)院賣腎,遂偷偷跑到市里一家醫(yī)院去詢問,結(jié)果人家告訴她,這是不行的!她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了。這時,她想只要能還上這筆錢,就是把自己賣了也行??!可是,這當(dāng)然更不可能。
思來想去,只有逃跑一條路!
9月22日,她去銀行取了三萬元公款。
9月23日,她去銀行取了三萬元公款。
9月24日,她去銀行取了一萬元公款。
依芳決定逃跑,再也不回這個生她養(yǎng)她曾經(jīng)帶給她美好和幸福的地方。她想即使自己死在外面,也絕對不要再回到這個傷心之地。
昆明、南昌、重慶……她倉皇出逃,一路躲藏,時而貓于城市的旅館里,時而藏匿于遠房親戚家中,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逃亡生活。終于在兩個月后的一天,她開始想念家,想念年邁淳樸的父母,想念寬厚和氣的姐姐們和弟弟,想念已經(jīng)成年了的女兒。
依芳終于撥通了家人的電話。家里人為了她,早已亂作一團。父親說不出話來,每日只知道痛哭;母親已經(jīng)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她的前夫以為她投湖自盡了,每日開車到湖邊尋找她的尸首。
接到依芳的電話后,果斷的二姐拉上弟弟,立即買了火車票,連夜將依芳從外地接回家。知道錯了,就要改正錯誤!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擔(dān)后果!姐姐陪著依芳走進了檢察機關(guān)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