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本刊記者 李仕羽 圖/霍智偉

深藏都市的黃家巷

◇ 文/本刊記者 李仕羽 圖/霍智偉

趕集路過此地的行人

江邊，繞過慈云寺，濕漉漉的雨霧里，我們拾階而行，尋找昔日的黃家巷。

這里曾是重慶上世紀20年代最繁華的市井，一道坡坎上百家店鋪林林總總一字排開；這里曾是重慶最早“開眼看世界”的窗口之一，各大洋行，船廠見證了那個時代的榮光；抗戰(zhàn)期間，中央電影制片廠搬遷至此，星光璀璨，誕生了一部又一部經(jīng)典之作。如今，黃家巷也已成為重慶最有味道的老街之一。

關(guān)于黃家巷曾經(jīng)的輝煌記憶，這里的居民誰都能說上幾句。

1890年3月，中英簽訂《煙臺條約續(xù)增專條》，重慶被迫辟為通商口岸。第二年3月，重慶在朝天門開關(guān)后不久，即在南岸設(shè)置躉船驗關(guān)，重慶海關(guān)正式設(shè)立。

黃家巷所在的獅子山就是重慶海關(guān)的“外關(guān)”。

伴隨著開埠，黃家巷開始了它的“十里洋場”生涯：洋行紛至沓來，洋商們帶走山貨土產(chǎn)，帶來鬧鐘、洋傘、洋堿、染料等商品，也帶來了歐美國家數(shù)百年鑄就的工業(yè)文明。自此，黃家巷一帶商賈往來，豪宅云集，黃家巷也因重慶富商黃錫滋而得名。

“就是這，黃家巷42號，當(dāng)年名氣最大的‘黃錫滋公館’?！睂ぴL的路途中，偶遇了黃家巷的“老街坊”劉珍翔，熱情的劉大姐自發(fā)當(dāng)起了導(dǎo)游。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是一棟磚木結(jié)構(gòu)建筑，老式洋樓的風(fēng)韻和民國建筑的厚重合二為一，歷經(jīng)百年滄桑，仍保持著獨特的魅力。此外，黃家巷43號、49號、63號、101號以及黃家巷6號1棟、2棟等，大多為黃家產(chǎn)業(yè)。

尋訪的足跡一步步深入，長長的石梯也不斷向上蜿蜒延伸，石梯兩旁的房屋大多建于民國時期和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劉珍翔記憶中，這道坡坎最熱鬧，“小的時候最喜歡來這里玩，兩邊全是各種各樣的店鋪，什么行當(dāng)都有?！?/p>

逡巡在這段數(shù)百級石階，聽著耳邊娓娓敘述，恍惚間仿佛回到那個熱鬧喧嘩的年代，濃郁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挑鹽的擔(dān)夫吆喝著爬坡，累了就在一旁的酒旗下立定，端起早已沽好的白干，木工家的學(xué)徒有些艷羨地瞅了一眼，便在老師傅的呵斥聲中匆匆跑回里屋，一群穿花棉襖的小孩從身邊跑過，歡呼著爭搶著奔向不遠處的果餞鋪子。只有檐角下打葉子牌的老人悠閑自在，一杯蓋碗茶便可以打發(fā)一個下午……

①站在黃家巷看今日重慶

②幾個老婆婆在一起聊天燒火取暖

③黃家巷過去的房屋已經(jīng)長滿青苔雜草

④位于黃家巷的長江輪船公司南岸航修站舊址

1929年，黃錫滋與法商永興洋行合作成立中法合資聚福洋行。實際上，法國人分文不出，黃錫滋以每年送法國人3萬兩銀子“掛旗費”的條件，以換取輪船上掛法國旗的權(quán)利，獲得法方庇護，躲避官匪收刮和各種苛捐雜稅，享受外商一切優(yōu)惠待遇，黃錫滋獲利巨大，這也是首例中外假合資事件。

黃家巷也見證了重慶的開埠文化?！昂芏嗤鈬恕⒂绣X人都在這片修了小房子，那時候的洋人、富商、名人都住在這塊，外國強華輪船公司也就在下面濱江路的碼頭上。”

1937年，隨著抗戰(zhàn)爆發(fā)，重慶成為陪都，當(dāng)時最負盛名的中央電影攝影場、中國電影制片廠、上海影人劇團也紛紛遷渝，就落戶在黃家巷。隨之而來的眾多電影明星也居住在黃家巷一帶。

這時的黃家巷再次搖身一變，化身中國最耀眼的藝術(shù)圣地，幾乎匯聚了當(dāng)時中國電影界的所有精英，如史東山、沈西苓、陶金、陳白塵、吳祖光、老舍、趙丹、王人美、蝴蝶、白楊、張瑞芳、金焰、黃宗江等。

其中最著名的莫過于當(dāng)時的影星白楊，“那是1937年10月中旬，白楊隨上海影人劇團在朝天門登岸，我一早就跟著哥哥在碼頭等候了，四周人山人海，大家?guī)缀跞珱_白楊而來?！眲⒄湎杓腋舯卩従?，今年已經(jīng)88歲的老人劉秉鐮提起那時的情景，仿佛再次回到那個車馬喧闐的碼頭，眼神明亮了幾分。

白楊抵渝后，便住在當(dāng)時黃錫滋產(chǎn)業(yè)位于玄壇廟6號的一棟兩層別墅，別墅至今保存完好，四方大門，青磚砌成，門楣上書“嫣廬”二字。

“從我婆婆（重慶方言‘奶奶’）開始，可以說，我們一家人見證了黃家巷的歷史。”劉珍翔家已在黃家巷生活了近百年，“好多鄰居都搬出去了，但是偶爾還是會碰到他們回來?！泵糠旰屠辖址幌嗑郏掝}總繞不開周圍環(huán)境越來越現(xiàn)代化了，高樓起了、綠樹多了、規(guī)劃更整齊了……“但是哪怕原來老地方拆遷了，就是舍不得這里。”劉珍翔說，“大家時不時都要回來看看，走慈云寺、千佛寺燒香，看看老房子附近是不是又有變化了?！?/p>

“磨刀、戧剪子嘍！”遠處，似曾相識的洪亮吆喝聲響起，打破了小巷的寧靜。

彎彎繞繞的幽靜深巷中，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Huangjia Xiang in the Deep of the City

位于黃家巷的永興洋行舊址

僅剩的還居住在此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