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君
有一組歌,在中國抗日戰(zhàn)爭最艱苦的時段唱遍了南半部中國,一路陪伴青年們讀書成長,參軍報國??箲?zhàn)勝利后,這歌聲隨著青年的足跡走向全國,流布海外,至今不曾絕響。最近大陸也有人重新唱起沉寂了幾十年之久的魅力組歌。這組歌就是著名的《淡淡江南月》、《夜夜夢江南》、《煙雨漫江南》和《先有綠葉后有花》等系列抗戰(zhàn)抒情名曲,其中前三首被稱為“江南三曲”。它們誕生在祖國抗戰(zhàn)大后方的貴州高原。
名曲的歷史見證
“江南三曲”三首的標題中都有“江南”二字,主題音調相關,江南地域色彩十分鮮明。曲作者汪秋逸是江蘇人,詞作者楊友群是貴陽人。兩人相識于貴州赤水,時友群28歲,秋逸31歲,他們在崎嶇的高原上輾轉四地,三處共教,合作5年,創(chuàng)作了數(shù)十首抗戰(zhàn)歌曲,以上4首影響最為廣泛,《淡淡江南月》尤為著名。
傅庚辰說:“‘江南三曲的統(tǒng)稱并不是來自作者,而是在歌曲的流傳中自然形成了‘江南三曲這樣的稱謂”(見《中國藝術報》2010年6月25日)。
鐘立民(《歌曲》的主編,《鼓浪嶼之波》的作者)見證了這個過程。他上個世紀40年代由家鄉(xiāng)南昌到吉安青原山國立十三中上學,“唱歌成了我們生活不可缺少的一件事,最愛唱的就是《淡淡江南月》、《夜夜夢江南》、《煙雨漫江南》,是作曲家汪秋逸先生和詞作家楊友群合作的,我們稱之為‘江南三曲,兩位先生的另一首作品《先有緑葉后有花》也是我們當時喜歡唱的歌,那是一首二重唱?!边@4首歌群眾喜聞樂唱,歌唱家常常被激起表演沖動,報紙刊登,電臺也有播放,群眾集會時齊唱。
上海音樂學院戴鵬海教授說:“‘江南三曲一經(jīng)問世便不脛而走,不僅在大后方廣為傳唱,風靡一時,深受青年學生的歡迎,抗戰(zhàn)勝利后在國統(tǒng)區(qū)也仍然在青年學生中傳唱,堪稱為抗戰(zhàn)歌曲另辟新徑、別開生面的戰(zhàn)時抒情歌曲佳作。我少年時代就唱這些歌,而且一經(jīng)接觸就特別喜愛,以至如今已是望八之年還能信口背誦。可以說,我絕對是這個歷史事實的見證人?!贝鹘淌诳箲?zhàn)時從長沙逃難到西陽縣谷水鎮(zhèn)的西陽塅,那里鐵路公路水路一概不通,只有郵路還沒有斷。十一二歲的他在校圖書館里見到發(fā)表在土紙本《每月新歌選》和《新音樂》上的《淡淡江南月》和《夜夜夢江南》,由于不能帶墨盒進館抄寫,只得強記默識,悄悄哼唱,不知不覺就把這兩首歌在學校傳開了??箲?zhàn)勝利后他回長沙讀高中,這兩首歌依然在校園里經(jīng)久不衰。他還見過長沙公益印書館《活頁歌選》把《淡淡江南月》歸為抗戰(zhàn)名曲入編。
“1944年我在成都光華大學附中讀書,那是大后方,我們好多人都是避戰(zhàn)跑到那里的,抗戰(zhàn)歌曲《淡淡江南月》當時唱的人很多,歌詞太美了。我好久沒有聽到了,太好聽了!我唱給你聽吧……”83歲的李世雄老人唱著唱著就哽咽了(見《金陵晚報》2005年7月8日)。
1940年7月7日,溫州青年歌詠隊演唱了《淡淡江南月》。1940年9月新安旅行團在廣西桂林致和村創(chuàng)建新安學校,教職工晚會上除了演唱《黃河頌》、《長城謠》,還演唱了《淡淡江南月》。1944年中秋節(jié),福建省政府臨時所在地永安縣舉行歌詠晚會,女高音黃淑瓊獨唱《淡淡江南月》,聽眾飽含淚花,唏噓不已。1943年春天,正在八路軍晉察冀軍區(qū)政治部抗敵劇社音樂組工作的張非突然收到了不知是何人于何時從何地寄來的《新音樂》雜志,包裝已破碎,封面也撕掉了一半,上面刊登了汪秋逸的《淡淡江南月》。張非在戰(zhàn)亂之時獲知老師的生訊,還有“如此優(yōu)美,清新,激情而又深沉的好歌”,不禁望月長嘆,夜不能寐,起身反復吟唱,終至淚流滿面。
名曲的傳播及其命運
1939年春天,楊友群和汪秋逸從赤水河谷登上高寒的烏蒙山區(qū),友群到剛創(chuàng)立的畢節(jié)師范學校任教導主任,秋逸任音樂教員。他們合作了《畢節(jié)師范學校校歌》:“畢節(jié)的土地,連鎖川滇,畢節(jié)的民風,誠樸勇敢,我們畢師的同學,要做頂天立地的英雄漢……”還創(chuàng)作了《咱們畢節(jié)人不怕鬼子兵》、《看那東亞的巨人》、《勝利的明天》、《勞動服務歌》、《請你記著》、《血海仇》等歌曲,抗戰(zhàn)后方偏遠的小城自豪地唱著自己的歌匯入了全國抗戰(zhàn)的大合唱?!兜显隆氛Q生后,最初是口耳教唱,隨后油印傳布,于是不脛而走,再傳到別的城市,再傳到外省。蔣冰潔在《記憶中的<淡淡江南月>》一文中說,“歌曲問世之后,也曾在貴陽許多知識青年中廣為傳唱。半個世紀過去了,它仍是我最喜愛的一首抒情歌曲”(見《貴陽日報》2000年6月26日副刊)。
《淡淡江南月》最早發(fā)表在抗戰(zhàn)文化繁榮的廣西桂林,載于《每月新歌選》第二期。1940年6月,剛創(chuàng)刊不久的《新音樂》雜志也發(fā)表了這首歌,主編李凌(后曾任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副主席)覺得“它正是我們當時在創(chuàng)作上比較少的品種”,“后來又發(fā)表了他的《先有綠葉后有花》,也很受讀者的喜愛”(李凌語)。當時的編者按語說,以往不知道歌曲的作者,但他們從貴州寄去的幾首歌都清新秀麗,如山間流泉,別具風格。
遵義時期是兩位青年教師創(chuàng)作的高峰,他們的歌乘著青春與熱血風靡西南四省一市,尤其是內遷學校和新建學校。單是貴州就有貴陽的大夏大學、國立十四中、貴陽醫(yī)學院、湘雅醫(yī)學院、貴陽師范學院、貴州大學、戰(zhàn)時中學,遵義的浙江大學、步兵學校,安順的軍醫(yī)學校、獸醫(yī)學校,都勻的炮兵學校,平越的唐山工程學院……青年們唱著歌從軍和升學??箲?zhàn)時期的校園文化成功地播射到社會層面和歷史縱深,“江南三曲”是一個典型案例。浙大竺可楨校長對遵義師范“楊校長”留有印象,日記中有記述。
1941年10月出版的《新歌曲》“抒情歌曲專號”(第一卷第四期)集中刊登了作者的“江南三曲”和《短歌》,《南飛雁》共5首。
1942年,文匯出版社《中國民歌選集》輯入《淡淡江南月》。趙沨,李凌主編的《新音樂教程》以《淡淡江南月》為曲例加以介紹。1947年7月蔡曲旦主編、黃飛立作序的《中學音樂教材》選用了《先有綠葉后有花》。
1949年以后,這些歌銷聲匿跡了。音樂史家要么閉口不談,要么就說成是“反映當時生活在大后方的一部分小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在陰暗的政治形勢面前所表現(xiàn)的軟弱的、灰暗的感情。比如《淡淡江南月》(汪秋逸作曲)。”還有人說汪秋逸是“落伍的老音樂工作者”。鮮有人作客觀介紹。
20世紀80年代以后,人們意外地發(fā)現(xiàn)這些歌在海外廣泛流行,臺灣、香港、加拿大……唱片、磁帶、合唱隊、演唱會…… 2004年加拿大多倫多北極光老人合唱團搶救性地錄制了“瀕臨失傳”的《先有綠葉后有花》。2011年,臺北愛樂青年合唱團將《淡淡江南月》帶到北京,與中國青年政治學院等大學合唱隊同臺演唱抗日歌曲。
在貴州省圖書館的書架上,有一本牛皮紙加封的小說,三邊兩角全部被磨損,攤開第42和43聯(lián)頁,顯明的位置能看到《淡淡江南月》的歌詞,以及秋逸的另一首歌《我摘下一片秋葉》的歌詞,是主人公深情獨唱的兩首歌,只不過作者為了適應小說場景改動了幾個字而已。這本書是著名報人兼小說家阮朗先生(筆名唐人,著有《金陵春夢》)所寫、出版于1981年的小說《香港大亨》。
名曲的藝術魅力
戴鵬海教授把“江南三曲”作為“抗戰(zhàn)抒情曲佳作”,與張寒暉的《松花江上》,劉雪庵的《長城謠》,張曙的《日落西山》,賀綠汀的《阿儂曲》,鄭律成的《延水謠》、《古城頌》(延安頌)相并列。
“江南三曲”系列鼓舞人民參與那場壯烈的民族生存大決戰(zhàn),與廣闊、深沉、悲壯而英勇的時代主旋律同諧共振,真摯地表達了民眾的心聲和民族自衛(wèi)的強音。
“江南三曲”系列以自己“獨樹一幟,風格非常特殊”的面貌出現(xiàn)在浩如煙海的抗戰(zhàn)歌曲中(見陳志昂《抗戰(zhàn)音樂史》)。對這種特殊風格,有幾位評論家不約而同地用了兩個詞:雋永,蘊藉。雋永,來自悠久而深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蘊藉,符合中華民族含蓄內斂的性格特征。作者獨具慧眼,抓住了中華民族傳統(tǒng)生活和文化中一個具有吸引力的符號——“江南”。江南“風景舊曾諳”,聲聲“憶江南”早就將“江南”釀成醇酒,此時的“江南”已不僅僅是背井離鄉(xiāng)的江南人心中的一份親切和傷痛,也是所有中國人對淪陷國土的懷念和悲憤。
歌曲描寫江南月下的兩幅畫面:一幅“微波蕩漾,綠柳依依”;一幅“戰(zhàn)馬奔騰,殺聲震野”。接下來悲痛轉而為仇恨,自然上升為激越的四拍子快板“抵抗抵抗抵抗”,“要貢獻生命給你”!這就是《淡淡江南月》創(chuàng)制的“美,悲,奮”三段式,有鋪墊有引導有高潮,頗能調動情感。后面兩首也沿用。
詞作者熔鑄意境的功力也相當了得,舉凡“月,柳,花,草”,“波光,煙雨,星夜”,“夢境,歌聲,歸帆”這些歷代大詩人歌詠過的江南元素信手拈來,不著痕跡地化為自己的語句,造成此時此地的“這一個”意境,一種經(jīng)過痛苦沉淀的美景。
李凌稱汪秋逸是“抒情歌曲高手”,他作曲手法十分細膩精彩,在主旋律上只變動了4個音就把江南月的4個境界暈染出不同的色彩氛圍,層層推進,將情緒導向高潮。
鐘立民說:“汪先生和楊友群先生合作的這幾首歌,堪稱是珠聯(lián)璧合的杰作。詞既有古詩詞的底蘊,又充滿時代的氣息;曲非常優(yōu)美,但充滿激情,充滿了力量,是詩與曲完美的結合。我們被這些歌深深震撼了?!?/p>
青春的光彩為這些雋永蘊藉的歌注入新鮮的時代氣息。獨唱、重唱、齊唱,形式多樣,新穎活潑,激情和清純都不缺少,且不回避情戀?!断扔芯G葉后有花》是一首男女重唱的情歌,它跳出送郎參軍的一般套路,由平等的男女雙方互訴衷情,相互鼓勵對方上戰(zhàn)場或奔赴各地為祖國效勞。“先有綠葉后有花,先愛祖國再愛她(你)”,道理重大,起興自然,愛情直白大膽。但是作者沒有忘記營造優(yōu)美的意境:“天上有星,水上有星,像你晶瑩的雙睛……”如此情與靈,情與道義的高度交融,自然能打動眾多的男女青年和學生,高雅與通俗兼而備之。
意境中還有一種朦朧的美,得到青年人青睞。“沒有紫荊的枝在頭上,沒有草的香,醉人的香,雖這是春夜,但不是南風的夜,靜的夜。沒有笛似的笑那般高,沒有影似的發(fā),天似的沉默,雖這是春夜,再難得三月的夜,星的夜……”(《煙雨漫江南》)。一個災難中的民族只要青年還有追求和探索,就終歸會有光明的未來。
“江南三曲”系列以自己濃郁的民族風格,鮮明的地域色彩,亮麗的青春旗幟,贏得了一代人的心,在民族生存大戰(zhàn)中奉獻了力量。
名曲背后的故事
汪秋逸與楊友群結為黃金搭檔,穿針引線人是楊心南。1938年春天,汪秋逸從淪陷的鄭州流落到重慶南岸廣益中學教書,在街上迎面撞見老友楊心南,他們一起逆長江而上,再上溯赤水河,來到貴州赤水中學任教。他們本來就是一對歌曲搭檔,處女作一鳴驚人。傅庚辰這樣評介他們的作品:“他(汪秋逸)的第一首歌《鄭州扶輪中學校歌》寫于1933年,詞作者楊心南是該校教師。這首鐵路學校的歌曲抓住了學校的特點,‘起來啊,千萬的推輪者,扶著歷史的車輪前進!飛奔!歌曲的結構緊湊,音調鏗鏘,豪邁,受到全校師生熱烈歡迎。七十七年過去了,現(xiàn)在該校還在唱。”這首歌當年獲得全國大賽第二名,刊登在上海一家音樂雜志上。它藝術地詮釋了校長吳健嶄新的教育理念:“學為萬人役”(即把替大眾服務的意識貫穿到整個教育活動中),最后形成了豫陜兩省八地同根,奇葩共開的教育品牌和獨特的“扶輪文化”現(xiàn)象。
赤水中學校長是心南的老友楊友群。秋逸與心南創(chuàng)作了《赤水中學校歌》。不久心南回家鄉(xiāng)黃平擔任舊州中學負責人,秋逸則隨友群去了畢節(jié)。
友群性格沉著,溫和敦厚,19歲就出外求學,曾在杭州靈隱寺一帶借住。中央政治學校教育心理學專業(yè)畢業(yè)后應聘于杭州高中,后因松滬戰(zhàn)爭爆發(fā)未能返校。秋逸生長于風景如畫、繁華似錦的揚州,天性率真,細膩入微,容易感動。他畢業(yè)于南京中央大學教育學院藝術科,擅長二胡??箲?zhàn)爆發(fā)之初他與冼星海,賀綠汀一同策劃鄭州的抗日歌詠運動,他的家就是策源地,《冼星海日記》有記述。友群與秋逸常在校園的皂角樹下促膝交談,胸中澎湃的愛國激情相互拍擊,抒情浪漫的神思,含蓄內斂的個性產(chǎn)生了共鳴和碰撞,詩的語言,樂的音符,猶如泉水般噴涌而出。秋逸說:“沒有他那美好深邃的歌詞,我是寫不出那些歌來的。”
秋逸在“漂泊西南天地間”的艱苦日子里,因沒錢購買盤尼西林無法給兒子治病,造成他夫妻兩人心中永遠的痛。他的大愛寫在校園歌曲里:“山上白云悠悠,山下流水潺潺,山間泥土芬芳,山中花木燦爛。上山!上山!往上跑,向上看,永恒的光,永恒的愛,永恒地照著我們的園地,永恒地守著我們的搖籃”(《馬鞍山之歌》)。此歌描寫貴陽水口寺一帶的地理風貌,奇兀的仙人洞巖和體量龐大的古堡山之間,南明河蜿蜒東去。此景是經(jīng)常入詩入畫的。當時的國立十四中坐落在這里。1981年南京師范大學附中校慶時總政歌舞團方應暄獨唱了這首歌,它是該校歷史長河里的一顆珍珠。秋逸晚年在鎮(zhèn)江師范學校繼續(xù)寫了許多美麗的江南曲。
友群在遵義時,親自主持著名作家蹇先艾的文學講座《巴金及其作品》,秋逸也到場傾聽。他們還合作了《遵義師范學校校歌》。后來友群到貴陽主編報紙的文藝副刊,秋逸亦到貴陽師范學院任教。友群精通世界語,兼通德語,中國對德宣戰(zhàn)后被派任石阡縣長,以便處理那里由德國圣心教派掌管的教會事務問題。他為官清正,親力親為,離任時縣民依照中國傳統(tǒng),置清水明鏡于幾案沿街送行。1949年友群又被派任龍里縣長,解放軍入黔時被地方勢力裹挾上山。楊心南聞訊心急如焚,急忙趕到貴陽南面五十里的青巖寨堡,面見袍哥大爺,拱手相請,托他們幫忙帶話到山上說楊友群的朋友在山下接他。袍哥果然不負所托,將友群從高坡鄉(xiāng)帶下山來,心南遂陪護他到貴陽市軍管會報到,參加了軍管會在宅吉的學習班集訓,是其中的少數(shù)幸存者之一。貴陽五中的校長何錫周與事務主任鄒學英都是貴陽歌詠運動的積極分子,主動延納了友群。后來友群調到貴陽師范學校,由教員而職員,“文化大革命”中流徙外地,最后又返回貴陽,總算一生平安。心南其人性烈如火,嫉惡如仇,敢作敢為,交游亦廣,他與友群的這段生死之交被詩人歷史家王萼華化入詩句:“國士恩仇殊豫讓,交游肝膽尚侯嬴?!?/p>
2009年,秋逸的學生張非從各處點點滴滴摳出不少資料,以九十齡之軀,用自己的養(yǎng)老金,親自編輯出版了《汪秋逸紀念集》。傅庚辰以《青史留名唱“江南”》的標題寫了讀后感,文章用秋逸的一句話作結語:“淡泊的人生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高尚的精神境界。”
七十多年前從貴州高原流淌出來的歌——《淡淡江南月》系列歌曲融入了民族自救運動,并受到群眾真心喜愛。延至今天,仍然使人可以感受到一種純凈的享受。
(作者系貴州師范學院退休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