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羅津斯卡 波濤
劇院大廳。樂隊演奏序曲。
坐在十排的一位先生:對不起,女士?。ǜ舐暤兀Σ黄穑?!
坐在九排的女士:先生,請您稍微小聲一點兒,還有人想聽樂隊的演奏呢!
十排的先生:我正叫您呢!
九排的女士:干什么?我又不認識你。
十排的先生:但是我坐在您的后面。
九排的女士:那又怎么樣?
十排的先生:您戴著帽子。
九排的女士:知道。
十排的先生:您知道什么?
九排的女士:我知道自己戴著帽子。
十排的先生:高帽。
九排的女士:現(xiàn)在沒人戴其他式樣的。
十排的先生:可能。但是,呆一會兒我將什么也看不見。
九排的女士:想看,就會看見的。
十排的先生:可我一會兒就會什么也看不見了。女士,您能不能把帽子摘了?
九排的女士:很遺憾,不能。
十排的先生:為什么?
九排的女士:我沒梳頭。
十排的先生:那您梳梳好了。
九排的女士:什么?梳梳?!現(xiàn)在正在演出,叫我去找理發(fā)師?
十排的先生:干嗎找理發(fā)師?
九排的女士:我說的沒梳頭,不是指沒用梳子梳,而是沒去理發(fā)店。
十排的先生:您沒梳頭,怪我干什么?
九排的女士:我怪了你嗎?
十排的先生:可待會兒我會什么也看不見。
九排的女士:為什么?就因為我沒梳頭?
十排的先生:因為您不想摘掉帽子。
九排的女士:我很想摘,但不能摘。
十排的先生:為什么?
九排的女士:因為我沒梳頭。
演出開始了。
十排的先生:女士,我可要忍受不了啦,買了票,卻什么也看不見。
九排的女士:那你去退票好了。
十排的先生:就因為您不想摘掉這頂高帽子?
九排的女士:現(xiàn)在,除了偏遠地區(qū),誰還戴那種趴趴帽。
十排的先生:那么,您能不能把頭稍微偏一偏?
九排的女士:好吧!
十排的另一位先生:女士,請您不要歪腦袋,您擋住我了。
九排的女士:這都怨坐在我后邊的那位先生,是他叫我往這邊偏的。他能看見,可你又看不見了,自私自利!
十排的第二位先生:怎么?是你叫這位女士往這邊偏的,好讓我什么也看不成?
十排的第一位先生:你看不見關(guān)我什么事,你站起來不就看見了!
后排的女士:先生,請您坐下!我什么也看不見了。
十排的第二位先生:可坐在我前面的這位女士……
后排的女士:那位女士跟我有什么相干呢,您坐下不就完了!
九排的女士:就是嘛!自己站起來,心滿意足了,可把別人都擋住了,自私自利!
后排的女士:可不是!請您坐下。
后排的先生:請安靜!臺上說什么全聽不見。
后排的女士:前面這位先生老是站起來,我什么也看不見。
十排的先生:都是這位女士戴著帽子。
后排的先生:請安靜!不然我就叫人把你請出去。
九排的女士:就是的!他誰都妨礙,自私自利!
眾人:
誰在搗亂?
什么也聽不見!
請安靜!
你是第一次進劇院還是怎么的?
十排的先生:這位女士戴著帽子……
眾人:
你喝醉了,還是怎么的……
舞臺上正說什么全聽不見,就聽你一直說什么帽子。
安靜!
請你出去!
十排的先生:可是……
九排的女士:好了,好了!如果你安靜地坐著,還可以留下。(面向眾人)請大家允許他留下吧!
十排的先生:謝謝您,女士!
【鑒賞】《帽子》采用了戲劇腳本的形式,除了簡短的交代之外都是對白。對白在推進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我們不了解說話人的身份、職業(yè),僅知道說話人的性別。起碼,能來看戲就是有身份、有地位、有教養(yǎng)的人。偏偏他(她)們的爭論使他(她)們喪失了教養(yǎng)。圍繞女士的“帽子”,這種爭論在擴大、在蔓延,由個別擴大到了眾人并影響到了大家。
“帽子”是對視線的妨礙,但對它的爭論卻深入到了人物的靈魂。同時,與臺上的戲恰恰對應(yīng)成了生活中的戲。這戲中的人物無名無姓帶有泛指的意味,從而具有普遍的社會意義。帽子是此作的特殊“人物”。它是視線的障礙,更是身份的象征,同時也是時髦的符號。戴帽子的女士有意要炫耀這頇帽子,在關(guān)于摘不摘掉帽子的繞口令式的爭執(zhí)中,傳達出帽子背后的社會背景,并且顯示出帽子對主人的重要作用。帽子底下的女士在爭論過程中越發(fā)被眾人“尊重”,她掌握了話語權(quán)。
作者將劇本的手法引進了微型小說,此作簡直是一個獨幕小戲。沖突的展開,動力在那頂帽子,但是,戴帽子的女士并沒有遭到追究,而被帽子擋住視線的先生卻遭到非議。結(jié)尾很妙:力圖爭取自己看戲權(quán)益的那位先生反而感激戴帽子的女士允許他留下,主動成了被動,有理成了無理,而且,自私的女士還頗有號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