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無香

文/許婕渟

海棠無香

文/許婕渟

項青橙

我經(jīng)常夢見一個靜謐的山谷。

中央是一潭不知該稱作池塘還是湖泊的濕地。

四周是死寂而油膩的綠色叢林。

湖邊的枝條向水塘中央延伸纏繞，吊下粗壯的繩索，潛意識里有聲音讓我抓住它用力渡到很遠很遠的對岸——或許不遠，但至少有大片大片的陽光，陌生但令人驚喜——夢里的我似乎一直在那個閉塞的山谷中生活——依據(jù)邏輯推理，到了那里，我會是另一個我，她完美，精致，有在那里的陌生人看來出眾的外表，絕世的才華，優(yōu)雅的談吐……

繩索帶著我劃過那汪死水，快到岸邊的時候，繩索斷了——我在夢里似乎并不驚訝，也不恐慌，像占卜出了這個理所當然的結(jié)果并早已做好了準備，夢已至此。

我醒了。

我叫，項青橙。

喬布斯

喬布斯在十五歲上高中那年被改名為喬布斯——是爸爸做的決定，沾了姓“喬”的光，取一個時代驕子的名字，希望他以后有所作為。

喬布斯是個令人崇拜的男孩兒。

坐在火爐旁看完了一本小說，感慨之余點開騰訊桌面上那個藍色妖姬的頭像，思索了一下，敲過去一句，“看完了，火爐的光亮映著大結(jié)局里火災(zāi)的字樣，像種呼應(yīng)。青橙，晚安。”——那是項青橙推薦的小說，她說她想帶他到她的世界里見一見他從未見過的風景。

喬布斯循規(guī)蹈矩地活了十七年，項青橙的十八年都在修葺她自己的小世界，并不相同。

喬布斯認為，項青橙是個幸福的女孩兒。

項青橙與喬布斯

我叫項青橙，喜歡吃橘子柚子還有檸檬，遇見你之后喜歡六月時樹木的顏色，河岸地上芒草的顏色，初夏枇杷的顏色，夕陽下雪景的顏色，艾特塔海的顏色，青竹花瓶的顏色和梅雨時期雨后青梅的顏色。

我喜歡張愛玲，我愛魯迅的思維，可同樣的，我迷戀王菲和張國榮，接下來的也許你會不懈可我仍然想成為曾軼可。

我覺得喬布斯先生——很像我的爸爸，盡管他比我小了一歲。

剛剛班委會例會上，老師說項青橙這個丫頭長得不好看但長的很有味道。這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項青橙，煞有介事的道謝——哦，不用把頭發(fā)放下來遮住眼睛，我知道你一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就當班主任隨口一說好么？

她不漂亮我知道，我不否認。但我始終認為她是個幸福的女孩兒——正如她覺得我——喬布斯——是個異常幸福的男生是一樣的?？蛇@只是我循規(guī)蹈矩了這么多年取得的成效而已。

她覺得我全校第一是幸福，我看到她的文藝范兒覺得那是幸福；她覺得有一大排的人追求看起來是幸福，我看著她單純美好的小夢想——去自由行，去香港街頭自彈自唱，去東清灣看日出，在稻田里穿著白色雪紡裙吐舌頭，成為婚禮設(shè)計師——擁有這種夢想的人一定很幸福——即使我的理智明白它們成為現(xiàn)實的幾率很小但是僅僅是這樣想起來，也很幸福。

這丫頭說——說我像她的爸爸。這可真讓人頭疼，我看起來那么老么——叔叔對不起，可是我的意思您懂的。

小時候撿到頭發(fā)往嘴里送，挨了爸爸打，他說以后無論撿到什么都要交給爸爸，明不明白？于是在那以后，除了頭發(fā)，撿到的像是紙片，橘子皮，掃帚上的竹節(jié)……統(tǒng)統(tǒng)交給了爸爸。

現(xiàn)在忘了是怎么就養(yǎng)成了的習慣，剝下的橘子皮，撕掉的紙片，都理所當然地放在喬布斯的座位上看他無奈地笑然后溫柔的扔掉——這樣的解釋或許很牽強甚至會有歧義，但從頭到尾，我都像看到爸爸。

于是看到了風鈴在作詩的小時候。

你還是覺得可笑嗎？那好吧——

從小到大，我爸爸說——青橙你不用使勁的學習，你只要開心了就好，爸爸要求你一直幸福，明不明白？——“明不明白”是他的口頭禪。

有一天，我收到喬布斯先生傳來的字條，上面寫著青橙，我要你一直幸福，明不明白？

不是擁有一切

項青橙在例會之后著實難過了一陣子。

——為什么我不漂亮呀？

——為什么我學習不是前幾名呀？

——為什么我會被人嘲笑呀？

——喬布斯先生，我很糟糕嗎？

于是喬布斯發(fā)現(xiàn)項青橙連續(xù)好幾天見到他都繞開走，之間沒有交流。

項青橙在遇到喬布斯之前是很晦暗的，喜歡黑暗，不信賴別人，不接受積極思想，愛鉆牛角尖，不切實際，有小情緒。

高二的冬天偶然提到了“幸福”二字，喬布斯寫給項青橙這樣一句話——幸福的人不必擁有世間美好的一切，而僅僅是享受人生，享受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原本，“幸?！庇谇喑榷允莻€龐大的字眼，對于這兩個字是有潔癖的，是不可以貿(mào)然說起的，可是這句話恰恰說明，“幸?！辈皇鞘ノ?，它可以被理解成站在零緯度靠近海洋的某地轉(zhuǎn)起手來手心里的一團潮濕的水蒸氣——注意它，珍惜它，感受它于是擁有它——所以項青橙，你的隨性與清新和你帶著蓮藕味道的信仰是你最大的幸福。

喬布斯，你也是。

海棠無香

海棠無香、青橙，你不是很喜歡張愛玲么？說起來，你還真有股張愛玲的范兒。

她曾經(jīng)提過的三憾之一——海棠無香。我們這么想，香了便不叫海棠了，因這遺憾，才成就了海棠花——所以我說過的，幸福的人不必擁有世間美好的一切。

你很可愛，帶著文藝腔的信仰，所以你很幸福，你讓我，覺得幸福。

喬布斯與夢

我又夢見了那個山谷。

這次我沒有奮力抓住那根繩索想飛到對岸，我只是配合這山谷的死寂，在樹下靜默。

飛來一只青色的鳥，銜著一串海棠花，于是夢醒了。

——喬布斯先生，請允許我邀請你進入我的世界來看看好嗎？我努力讓那里的悶熱與壓抑在經(jīng)我修葺一番后變得陽光明亮，色彩紛繁，你一定會覺得是別有洞天，一定會流連忘返。

——先生，我想讓你看到了我，也能看到蓮藕味的幸福。

今天

——先生，今天陽光很好。

——對啊，青橙要很幸福啊。

——嗯，我爸爸也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