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婷
文學是一種情懷
顏婷
機緣巧合來到文學院,或許是因為就讀中文系的緣故,對于為什么還要讀文學這個問題有所思考。
從前,狹隘地給文學畫出一隅天地,自以為那是文學的全部。在少不諳事的年齡里,春花秋月自然是美好的。但在大多數(shù)認為文學不僅于此的人的眼中,那絕不是文學,或者說絕不是全部文學。文學的浪漫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讓人陷進去出不來,正如米蘭·昆德拉在《生活在別處》中寫道:“東西越輕,他就越是變得虛弱,他就在這輕之下沉淪?!爆F(xiàn)實生活依然如此艱難,總想在他處找尋安慰,然而“人世有多荒謬,文學就有多荒謬”,想在文學中找一個放松,甚至是放縱自我的桃花源是很難的。當接觸過文學,接觸過社會之后,不免為當時的淺薄自嘲一番。文學不是風花雪夜,不是逃避現(xiàn)實的虛擬世界,更不是玩弄語言的游戲。只是嚴肅的文學又讓人產生一種距離,讓人只能望洋興嘆。正如吳曉東在《從卡夫卡到昆德拉》中談到“閱讀已成為嚴肅的甚至于痛苦的儀式”,以致很多人沒有真正審視過文學,而對文學又產生一種固化的認識。這種認識,像是一層隔膜,阻礙了所有文學能帶給我們的所有,而對于我們來說,我們需要做的就是要走進文學,去認識她,了解她,愛上她。
從選擇文學到真正踏上文學這條道路,沒有任何外力的干涉,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沒有過多的對利弊的衡量,純粹出于一種喜歡,或許這種喜歡算得上情懷。
世界之大,什么情懷都有。周末和三五好友小聚一場,聊聊日常,懷念一番過去;閑暇聽聽古風民謠,讀讀昆德拉和納博科夫;或者再文藝一點,偶爾來一個說走就走的旅行,去西藏凈化心靈……顧城說:“生活里人口眾多?!贝蠖鄶?shù)人都這么活著,其實也未嘗不可。
在瓦屋窗下喝茶,得半日之閑,抵十年塵夢的周作人;滿地都是六便士,他卻抬頭看見了月亮的查爾斯;為電影取景在寒冷的山上苦等了三年,終于等來了一場適合大風的黑澤明;在別人艱難生活的時候正襟危坐,在別人正襟危坐的時候玩世不恭的菲茨杰拉德;秉燭夜游的李白;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孟子;十年磨一劍的李安……說到底,不就是為了個情懷。
多少人把情懷置于一個不可觸碰的高地,以至于高地不勝寒。我的理解是,情懷沒有高低之分,只有用心與否的區(qū)別,它應是人們心中的圣地,是一種通過真切的感動或是自我的感動而提高人生幸福感的手段,是守護最核心的自我,絕不向犬儒主義投降的堡壘,是溫和的堅持以及堅持之后的通達,而如果屈服于皆為利來的天下攘攘,將它作為賺錢取財?shù)墓ぞ撸疵庖蔡^悲哀。
如今的社會,“文學無用論”根深蒂固。莫言在諾貝爾頒獎典禮上說“文學是無用的”,從《莊子》的“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中可知,作為一個作家的莫言,他的真正意圖并不是要宣揚文學的無用,而是強調無用即為大用。是的“再多的詩歌也抵擋不了坦克”,可是文學作品創(chuàng)作的目的是為了抵御坦克的嗎?二戰(zhàn)時期,納粹德國攻陷意大利時,并不是以炮彈炸藥開路,而是放著悠揚婉轉的意大利樂曲;而當時的納粹軍官們,受過高等教育,伸手能彈奏貝多芬、莫扎特、巴赫的鋼琴曲,對各種文學著作更是信手拈來,然而當他們到了集中營時丑陋的面目如惡魔一樣猙獰,屠殺人類,內心絲毫沒有愧疚。對比這兩種情況,到底該說文學有沒有作用,文學有什么作用,文學有多大的作用?而我想說的是,文學是否有用那是對于受體來說,對一個熱愛文學,心有情懷的人來說,文學是有用的,以至于做了一點點錯事,良心都會受到譴責,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而對于一個對文學麻木不仁、沒有情懷的人來說,即使接觸文學,也感知不了這其中的作用。
梁漱溟說過:“情貴淡,氣貴和。”在文學院老師的身上,我恰恰看到了這種“淡”與“和”:不論是耄耋之年的王先霈老教授,還是嚴謹犀利的文藝學教授魏天無。不追求家財萬貫,不追求富貴權利,都是懷揣著那一份唯淡唯和的情懷,認真地愛文學。
還記得在初來華師的第二節(jié)新生研討課上,王先霈老教授在“漫談文學”的講座中提到一個場景,讓我感動了很久:王先霈教授在年輕的時候在北京參加一個學術討論時和一個學者住同一間房間。晚上睡覺前,他們臥床閑談。當聊到一個很有學識的人時,那個學者從床上彈坐起來,正襟危坐,直到關于這個人的話題結束才肯睡下說話。如今,又有幾個人能做到這樣,當談及大師時,心中有真正的虔誠。
我的理解是,情懷就是以心靈的滿足而不是以功利的得失作為行為標準的品質,或許一件事沒那么“有用”,也許只是因為我喜歡,也許只是因為它很美。從這個角度來說,情懷可能是一種人生而有之的品質,但是好像年齡越大,擁有情懷的人越少。愿未來有文學的道路上,我能一直詩意的棲居下去。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