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輕輕走過
待到用筆去觸及那些過往,無論快樂還是難過,基調(diào)總是感傷惆悵,因為它們已經(jīng)輕輕走過。
要不是白老師的固執(zhí)堅持,我想我終沒有勇氣去記下那些惶惶凋零的笑容。在我反反復復地回憶中,它們以一種綻放的姿態(tài)沸騰,在這個屬于告別的夏季,怒放。
我的世界不斷更換著時間背景,曾經(jīng)身后是笑靨如花的18歲,這是個不需要深沉的年歲,所以我選擇用那份贏弱的世俗細細地記起,其間一些人名,一些地方,自不必如高考作文般刻意地回避,就讓我這樣隨性記下吧!
首處用墨的是一個與我相交不深卻又讓我不能忘懷的人,也許是我們的相處太過戲劇化,一旦提及。喉口便是一陣莫名的酸楚。我不知道該如何定義我們的關系,也許除了朋友之外,我們還是彼此在另一種生活里的行走吧。
剛進高一的時候,陳諒是第一個被我排除在朋友名單之外的人,原因也單純,是他肥大的褲管和與學校氛圍格格不入的時髦發(fā)型。后來我越發(fā)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力,他肆無忌憚的玩笑話句句都可以讓那時的我臉紅半天。憋了半學期的火終于徹底爆發(fā),這也是我十八年來的唯一一次動手打人。為期兩學期的冷戰(zhàn)讓我一度以為我們永遠只能隔岸行走,可到現(xiàn)在我還想不清楚在散伙飯上相擁告別的我們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化學變化讓彼此的偏執(zhí)得到化解,讓這段珍貴的友誼在乖張中變得深厚。
寫回憶錄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似乎每一片小小的碎屑都有讓胃酸涌入鼻腔的功能,泛濫成災。我不愿意提及我的室友,她們引發(fā)的思緒種種,略帶傷感,又有幾分激昂。我們應該抱在一起好好哭一場的,我們的辛苦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或許是我們太過幸福,老天才要那樣殘忍地讓高考成為我們心口永遠的痛。不過姐妹們,我們努力過不是嗎?我們都是優(yōu)秀的,無論在哪里!收起那些密密麻麻的筆記本,收起那些記錄我們勤奮的參考書,我們不可以再哭了,不是說好無論結果怎么樣,我們都要接受,都要好好走下去的嗎?我們都是偉大的女孩子,我們中任何一人的學習歷程,面對成績時的冷靜,面對失敗時的堅強,都值得記憶。如果我們的高考得不到喝彩和掌聲,我們就自己歌唱!說好了,要堅強要獨立要勇敢要隨時隨地都可以漂亮地舞蹈,我會為我們自己驕傲!再見了,物理小魔女!再見了,港姐、小悅!再見了,大媽、芳姐!我們受過傷,但那又怎樣!我們要努力地活著,和以前一樣優(yōu)秀!
顧天呈,一個好人。一個隨時可以分享心事的人,一個了解你卻不會給你壓力的人。本來我們還可以相處得更加隨性一點兒,后來因為避嫌,接觸一度減少到零,現(xiàn)在想來著實殘忍和無聊。高一時顧坐在我前面,雖然不記得曾經(jīng)聊過的話題,但那些笑聲我想我們都會銘記。顧是一個既倒霉到讓人發(fā)火又讓人忍不住想要去照顧的人,面對他優(yōu)美的“烏龍球”,即便一肚子火,可又怎么忍心責怪滿是無辜又傷病累累的眼睛的主人呢?只是顧,你實在太溫和了,希望你的周圍永遠是柔軟,如果不是,那就一定要學會堅硬起來,好好保護自己!
想起她們——王沁、俞吳時,總會在心湖泛起陣陣漣漪。她們就好像美麗的花兒,善良的心靈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威懾力。它召喚你卻不輕許你,謝絕你卻不惹惱你,讓你在光輝里沐浴,又讓你染著它的清香一步一回頭地離開。她們都是散發(fā)著獨特魅力的女孩子,追求者的眾多自不必說,但從未聽聞她們有什么風言風語。她們步履從容,笑容篤定。我欣賞她們面對年輕時感情的態(tài)度,專注,神色莊重,對愛感激卻決不冒進。
時近晌午,日頭懸在正空中,熱漫的風席卷滾燙的馬路,想起與王路明并排坐161路公交時的情形,可惜已成過往。不知道他會不會偶爾地記起我,怕多半只是我一個人的回憶,不然他也不會在那樣炙熱的天氣隨口說出“我們不會再有聯(lián)系了”。他已不是第一次說出這樣讓人寒心的話,倒也不至于讓我當即沖動地揚長而去,只是仍會有一陣暈眩。我很少有男生朋友,與他的友誼是我保持得最辛苦的一段?,F(xiàn)在想來自己還是很喜歡他的,喜歡他漫無邊際地講些關于時間關于宇宙的猜想和論證,我更樂于做一個忠實的聆聽者,點頭,傻笑。他總會莫名其妙地不理睬我,我知道如果我不主動開口,那么這段來之不易的友誼就會付諸東流,所以我每次都會找各色的借口和他說話,直至有一次他指責我“不矜持”,所有的委屈以及整夜的眼淚讓我下定決心,算了,我已無力支持這樣的友情了。
沒有人的生活是一直燦爛如花的,比起做作的掩飾,我寧可讓自己說得灑脫些。這終會過去。歲月逐漸織成一張溫柔的網(wǎng),輕輕挽起一層灰紫色的霧靄,或會不經(jīng)意地從縫隙中漏出那一些往日的傷逝,那也就一并當作留給幸福的回憶吧。
所有有關詩性的話題,都離不開她,我最要好的女朋友,小胡。她和她喜歡喝的溫吞水一般,沒有那種世俗的熱情,學不來那些熱烈的迎合,我們的相處或許僅僅是淺淺的微笑,輕輕地牽著彼此的手,細細地說著那些女孩子們小小的心事。我們會在寢室里泡茶喝,會暢想未來的家和伴侶,會在湖畔漫步,迎風哼著兒時的歌謠,會坐在草坪上彼此鼓勵放聲大笑。我們也算是理科生中不多見的浪漫主義者。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將這種情懷藏得很好,別人對我倆的印象是圖書館勤勤肯肯做題的理科生。這個匆匆的世界,我們永遠都不會是孤獨的一個人,我們擁有彼此。
很遺憾的是與很多人的相處僅僅只是同一間教室三年的同窗,如陸洲、林晉、姚奇森,如趙偉、汪洋、史維吳,在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來記敘你們的時候不免有點慌亂。一直固執(zhí)地堅持認為我們沒怎么說過話的原因是位置的問題,相距太遠,我只能遠遠地看著你們,羨慕你們。看到你們滿頭大汗地從運動場回來,真的會很嫉妒。有時甚至會幻想和你們中的一個人交換角色,陸詩雨就可以變成另外的一個人,逃了自習課,放肆地奔跑,拖著疲倦而光榮的身體在物理課上呼呼大睡。
即使我們只是擦肩而過,我們也沒有任何遺感,青春無力寄托我們的感傷和蒼涼,那何不像時間一樣學會平靜地行走,一路上忘卻那些荒蕪,放進記憶里的是我們的18歲,沒有深沉的年歲!
2.時間背后
散伙飯上發(fā)現(xiàn)大家一下子都長大了很多,褪下肥大的校服汗衫,穿上得體的衣服,說著成熟的話,男生們在這個最讓人熱烈的季節(jié)緩慢而健康地拔節(jié),女孩子們拉下干脆的馬尾留起了飄飄的長發(fā),我們都沒有像今天一樣的漂亮過,此時的我們也已經(jīng)不可能將那些埋首書海的花季雨季重新來過。我們的青春現(xiàn)在才真正肆無忌憚地綻放,只是遲來了一季。而那份被塵封在最鮮活的生命里的最初的狂熱和執(zhí)著已經(jīng)哨無聲息地低調(diào)走過。
不得不提起這個人——戚云杰,他的存在總會聯(lián)系著一大幫人。不過大多數(shù)情況下大家更愿意叫他雞哥。這是個難聽的外號,可是男生們叫得樂此不疲,戚自己似乎也對這個外號抱著樂觀的態(tài)度,兩個字總比三個字來得省力。很遺憾,我和他相交不深,我見他都比較怵。高一下半學期有一段時間他坐在我的斜后面,但也始終沒和他說話。后來沒有了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我開始在較遠的地方觀察他。其實也不一定是他,我有觀察各色人的毛病,也可能他確實好看得特殊,按種群分是黑色群。
他的手最合適“伸手不見五指”這一說,晚上還能混,白天想做點兒損事兒都不容易,對比度相當高。不過他一直都是遵紀守法的“良民”,充其量也就逃了自習課打場籃球。憑著不錯的成績和“賣相”,他對小姑娘的殺傷力還是有的,所以有雞哥自有雞嫂。
雞哥有個要好的小姐妹,冷倚嵐,是個漂亮又有味道的小姑娘。剛進高一的時候我們曾做過半年的同桌,后來因為自習課上講廢話被無情拆散(一直比較不滿為什么老師們總愛將那些同學間正常的對話稱之為“廢話”)。她是我在一中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再加上冷為人熱情,我們相處地一直比較愉快。冷的身上有明朗的灑脫氣質(zhì),大概是因為她從小家境極優(yōu),對很多世俗在意的事都看得很淡。也許是我終不夠了解她,解釋不了她似乎永不耗竭的熱情與她眼里時而落寞的神色閭到底存在著什么隱秘的聯(lián)系。
反反復復地被一些凌亂的片段糾結了思緒,也許是不習慣對這么在乎的事情以這般平靜的語調(diào)敘述,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而事實上這些白花花流走的歲月、流走的人,都曾與我在一個舞臺旋轉(zhuǎn)了艱辛的三年。我盡量讓自己站在時間的背后看故事,以為現(xiàn)在的我早已練就的可以微笑著面對鮮活風景的隱退,而在這樣青蔥的十八歲的仲夏,終究還是太過年輕,也太過脆弱,一旦觸摸到你溫厚的手掌,眼淚還是停不下。
楊俊超,你的確是一個極溫柔的人。如同你的如女孩般清秀的字跡,你的生活精致得無可挑剔??倳[隱約約地心疼你,感覺你的無奈不屑與我這個外人說,所以只能退在一旁,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夢想翩躚的旅程。作為朋友,在很多時候甚至不敢面對你,于是只能將目光拾起,投向遠方。
決定換個人稱,一直以來的卑怯讓我至今無法直抒胸臆地表達關懷。長長的睫毛覆蓋十八歲的印記,那個叫戴玨的女孩兒、書本、紅色外套,還有F1……我想問一句,我們經(jīng)歷過什么?答案是記不得了。你的身邊從不缺少女伴,我只是其中最普通,最微不足道的一位,但與你的相處于我卻會是一段彌足珍貴的回憶。突然想起一個極平常的場景:午后明朗稀疏的圖書館里,我們面對面做著習題。這個平實的場景有一點可笑嗎?一點也不!只因為那里有你,我的朋友。
我總是很容易地喜歡上一些極端、鮮明得直指人心的姑娘。她們對抗日益暖昧而麻木的世界具有強大的勇氣,不惜把自己揉成葦葉上一滴最堅韌的水痕。潔如稱不上是漂亮的女孩子。其實這個年歲的女孩都會在乎自己的容貌,我們對美麗的關懷不再原始地停留在“女為悅己者容”的層面,更多的是對自信、自尊的精心維護。至于是否擁有通俗意義上的漂亮就不那么苛求,在這一點上潔如的灑脫和自持讓人很驚嘆。中學時代的男生們大多沒有好口德,稍微豐滿一點兒的身姿都會惹來尷尬不已的綽號。我極欣賞潔如對此的態(tài)度,不知道她的內(nèi)心會不會如我一般的心疼和無奈,但每每此時她依然會與周圍的女伴們嬉笑,毫不理會男生們的口無遮攔。這對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是極不易的,其中的自尊和隱忍冷暖自知。她也不是從不落淚的女子,能讓她哭的唯有感情而已。她是高考大浪中難得的聰明人,在我們除了圣賢書外再無煩事瑣心的時候,她依舊可以我行我素,為日漸生疏的友誼落淚,為電光火石的愛情落淚。
我對自己的敘述總是誠惶誠恐。我不愿用任何評論式的語調(diào)作人物的簡介和評述,手法嫻熟如屠夫,剔去血肉,留下整條脊椎骨和橫向伸張的肋骨,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希望將那些隱約的背影勾勒而出,僅留下過往人事的淡淡云煙。
人去也,人去畫樓中。不是尾涎人散漫,何須紅粉玉玲瓏。端有夜來風。
3.又過一季桃花燒
依著時間的步履靜靜地回憶,忽然想起那場雨過后鵝卵石鋪成的林蔭小道上落滿的桃花:濕潤、細碎、鮮艷欲滴。笨拙攀爬的思緒忽然翩躚起來,恍惚間感知到了滿足。滿足,一個平庸又有點兒不好啟齒的詞。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經(jīng)在匆匆趕去上自習的下午,心血來潮變換了平常的路徑,橡膠鞋墊摩挲著光滑的鵝卵石,健碩的小臂一路掠過擋路的嫩枝,大步流星地上坡,享受小心翼翼下坡時不由自主下傾的快感,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學生。直到開始了下午沉悶的自習,心里也似乎藏著別人知道的香甜秘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抬起雙腳看看鞋底的一片淺淺的桃花汁液暈染的微紅,又忙不迭地放下,好像鞋底潤滑著的是我們?nèi)缇I般的夢境。
何云龍早已聲名在外,聰穎漂亮。我原以為男生得到這樣的褒獎或許并不是一件特別喜人的事,至少“漂亮”二字在這個崇尚陰柔的視覺社會含義太過復雜了,后來見到他本人又不由感嘆傳言的不可信競到了將如此陽光的小伙子較之與李俊基之輩的荒誕地步。印象里的他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碎影:白色的T恤,紅色的跑鞋,鳥窩式的頭發(fā),藝術氣質(zhì)的三級跳……我已經(jīng)不能保證這些記憶的準確性了,還好,有一處記憶很深。高三最后的那段時間去閱覽室自習,我們曾隔著兩張長桌一同靜心盡力地備考,偶爾抬頭便可以看見彼此疾書的專注,午后溫潤的陽光輕輕漫過我們年輕的肌膚,即便沒有話語,我們擁有回憶。
由著性子敘述凌亂的回憶,顧不得故事的完整性,還好自己沒有再現(xiàn)歷史的責任感,信馬由韁落得個輕松自在。
一直覺得朱兆翔是個極易受傷的人,這也不僅僅是我的主觀臆斷,“瘸八戒”的外號自不可能毫無根據(jù)。很少人喊他的真名了,一個“豬”字省力了事。高中時期的我們不會費心思考綽號的貶義層面,那些無處置放的激情隨意地在難聽的綽號里大鳴大放?!柏i”被稱為“三大早餐王”之一,源于“豬”的爺爺奶奶不辭辛苦地每日早起為我班近四分之一同學的早飯事業(yè)做出的杰出貢獻。即便是在抗戰(zhàn)困難時期“豬”也絕對可以成為黨組織優(yōu)先發(fā)展的不但可以密切聯(lián)系群眾又可以動員家族聯(lián)合勞動的好同志,所以“豬”的好人緣無可厚非。只是有一句話憋在心里好多年了,也一直不好意思開口問,今天是無論如何都要豁出去了:兄弟,你到底后不后悔當年在天庭調(diào)戲了嫦娥?
其實畢業(yè)也不過如此,如同百集長劇的大結局,想象、憧憬里那必是似嗔似喜、又盼又怕的火熱高潮,真來了,不過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預支了欣喜,磨平了興奮,準備的太充分反而無所謂準備了,隨便一個錯愕,一切便匆匆煞了尾。所謂悲哀感喟都無從談起,結束了便是結束了,不是終點,也談不上起點,更無所謂結果,一切只是剛剛起了個頭。
有一句話用在戴玨身上特別合適——“對一切約定俗成的事物不以為然,卻在世俗的標準里做了一個通俗意義上的好學生。”對這個漂亮的像瓷娃娃的小徒弟,我總是會隱隱約約地心疼著,不舍得她去經(jīng)歷那些分分合合,那些有可能會刺痛她的漂亮的玫瑰。我甚至不舍得她嘴角彎起的那絲俏皮的微笑,深怕那一盞笑靨會像陽光下的大海一樣,鋪展著看似平靜的光輝,卻要藏納那些不消與旁人道的困厄和苦難。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在你身邊,會不會依舊有人噦嗦地念叨“小徒兒,要心疼自己,要好好保護自己”;我不知道那些在生命磁場中旋轉(zhuǎn)著的影子會不會為你帶來新的色彩;不知道那眉梢的一筆有誰畫。如果不能逃避,不得不面對那么多的未知,就讓我們都堅強吧,努力地學習一種簡單明智的生活,嘹望天空并祈禱上帝。其實我們都應該感謝上蒼,我們終究還是被時光恩寵過的女孩子,至少在我們低調(diào)行走的青春里遇見了彼此,即使是后來的你去了文科班,我們也始終沒有消失了凝望,我們身體里藏著的先天的憐憫情懷也可以在這個熱情泛濫的年代為彼此的眼淚輕輕嘆息,沒有其他話語。想起瞿永明的詩:
正如你所看到的
現(xiàn)在我已造好潛水艇
可是水在哪里
水在世界上拍打
現(xiàn)在我必須造水
為每一件事物的悲傷
制造它不可多得的完美
我們是被時光恩寵過的,可以肆無忌憚地矯情,可以酣暢淋漓地哭泣,可以一無所有抱著夢想香甜入眠,可以偶爾逃跑,偶爾寫詩。
看高一軍訓時的照片,再看高三的畢業(yè)照,果然是有差別的,他們、她們還有我,都不一樣了。可我們是如何成長起來的呢?沒有人知道。不過不要緊,因為我們都會記得,我們曾一起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