棽燃
可是我,有時候,寧愿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題記
One
19歲那年夏天,我一個人躺在開往鄭州的火車臥鋪上,看著車窗外的高樓矮墻和荒地草叢急速地往后退。離家遠行并非我的意愿,但卻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的手里抓著河工大的錄取通知書,一路上沒有和人聊天也沒有和家人通電話。太陽落下便是靜謐的夜晚,星星在黑色的玻璃窗上偶爾會發(fā)光,一個人偽裝堅強到天亮,才知道失眠的夜有多漫長。
當我在異鄉(xiāng)火車站的洶涌人潮中找不到出站口的方向,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裹挾著往前擠時,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火車站門口。
陳敘!我?guī)缀蹩煲俺鏊拿?,雖然周圍嘈雜的環(huán)境掩蓋了我心里的聲音。陳敘是高中時候高我一級的學(xué)長,他穿著記憶中的白色襯衫黑褲子,身上戴著鄭州大學(xué)的志愿者綬帶,額前的斜劉海因為流汗而凝成一小團,不過絲毫不影響他的帥氣。
就在我拼命地往車站門口擠的時候,他也看見了我。他看見我顯然很驚訝,曾經(jīng)那個害怕孤單的女孩,竟然一個人坐了20多小時的火車,來到這個離家遙遠的地處中原的城市。
我沒有找到我們學(xué)校迎新的志愿者,他很自然地走過來幫我拿過手上的行李。一路上他向我介紹了鄭州的風景名勝和特色小吃。他似乎對這里的每條街道都已經(jīng)摸熟,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足以成為我的人工導(dǎo)航儀。
把我送到工業(yè)大學(xué)校門口后,他給我留了個電話,說在這里有事情的話隨時可以找他幫忙!我假裝在存他的號碼,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就打聽到他在河南的電話,只是存在手機通訊錄里從來沒有勇氣撥打過。
Two
工大離鄭大校區(qū)很近,我想我終于有機會可以接近陳敘了!每到周末我總要想盡各種借口去他們學(xué)校找他,剛開始是去熏陶一下名校氛圍,死皮賴臉地要他帶我逛鄭大校園。后來我不知道該怎么編造理由,只能厚著臉皮說喜歡上他們食堂的紅燒獅子頭,一有空就想來嘗嘗。我不知道陳敘有沒有識破我的謊言,令我感到安心的是,每次找他的時候他都樂意出來見我而不是敷衍推辭!
有一次我去他們學(xué)校找他的時候,他在參加一個校級的辯論賽,辯論賽的題目是“女生該不該主動追男生”。他是反方反對女追男,和當初拒絕我的告白一樣,他認為如果一個男生真的喜歡一個女生的話,他是不會等到那個女生主動向他告白的!主動的女生更容易失去魅力和吸引力,更容易受傷……
我坐在后排聽完整場辯論,看著他在臺上激昂澎湃的樣子,不自覺地為他鼓了掌。我想起高中時候周圍的熟人朋友都對我苦口婆心一番過,他們說,楊依依,你還是盡早放棄吧!不知道有多少女生給陳敘遞過情書,他都拒絕了,你以為你夠獨特讓陳敘喜歡上你嗎?
可那時候的我偏偏勇敢得義無反顧地讓所有人都吃驚。我每天放學(xué)都在車棚等陳敘,假裝和朋友落單然后跟在他后面回家。我不斷地積攢勇氣,終于在平安夜那天晚上跑到他們班門口,把象征初戀的蘋果送給他。而他只是冷冷地把蘋果塞回到我的手里,搖搖頭說他不喜歡。
Three
辯論賽最后的結(jié)果是陳敘代表的反方獲勝。陳敘是他們辯論隊的隊長,比賽結(jié)束后他們準備去聚餐。陳敘很大方地邀請我一起去。幾個男生一直在問陳敘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他只笑笑說是以前高中的學(xué)妹。同桌的女生時不時地盯著我,不是很善意的目光,這讓我更加覺得尷尬。
聚餐結(jié)束后,陳敘送我回工大。一路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我問陳敘現(xiàn)在有沒有喜歡的人,他搖搖頭。我還想問我還有沒有機會,可一想到白天的那個辯論賽,最后還是沒能問出口。
在那之后,因為期中考、普通話和計算機等級考等一大堆的考試,我隔了好久都沒有主動去找過他。直到期末復(fù)習的那幾周,突然有一天,他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他周末過生日,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
我剛開始猶豫了好久,一想到如果他叫了一大堆其他人,那我去豈不是會很尷尬!可是又不舍得拒絕他難得的主動邀請,最后,我還是去了。
我知道他很喜歡吃甜點,所以給他買了個小蛋糕,除此外我也不知道他喜歡什么禮物。我原以為他過生日會有很多人在一起慶祝,沒想到到餐廳的時候只有我們兩個人。他說他其實很討厭和一大堆不熟的人假裝很熱絡(luò)地聊天唱歌聚餐,但平時又免不了要這樣。
他問我是不是因為他才考到這座離家十萬八千里遠的城市。我點點頭,可一想又搖搖頭。我知道他在鄭州上學(xué),我曾經(jīng)也把他的學(xué)校作為奮斗目標。可是后來又聽說他好像在大學(xué)里有女朋友了,我就再也沒想過今后的人生會再和他扯上些什么聯(lián)系。哪知道自己報考志愿的時候前幾個都沒上成,最后還是來了這里。那天在火車站上看見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和帥氣的側(cè)臉后,那種熟悉的暗戀感覺又在心里死灰復(fù)燃。
他送我回學(xué)校的時候,眼前突然飄過幾片棉絮一樣的雪花。這是我來鄭州以后見到的冬天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舞在天地之間,夢幻得就像一個美麗的童話一樣。我伸出手接了一小捧雪花,摸起來又輕又綿很舒服。
他突然在我身后叫了聲我的名字。他說他對我真的沒有一見鐘情的感覺,但日久生情也許可以考慮考慮!
我笑了。
Four
時間是這個世上最無情也最公平的東西。當我漸漸投入到時間的洪流中,才發(fā)現(xiàn)流年似水這個比喻一點也不夸張。
很快我就大二了,陳敘也步入大三。那段時間他在一家廣告公司實習,他們公司對面有一家蛋糕店,我經(jīng)常會去買他最喜歡的鳳梨酥,然后站在馬路對面等他下班。
我也開始在外面找兼職,蛋糕店招聘啟事貼出來的第二天,我推開了那家蛋糕店的玻璃門,走向柜臺勇敢地說我想來應(yīng)聘服務(wù)員。
我在那家蛋糕店待了下來,晚上9點半是我下班的時間。陳敘下班后經(jīng)常會來蛋糕店買一個手風琴面包或者一份鳳梨酥,然后和下班的我一起回去。
有一次我們快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他突然牽起我的手,牢牢地握在手里。夜晚的涼風習習吹過,校門口的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他說他想先留在這里工作兩年,問我的意見。我沒有回答。
我知道自己內(nèi)心有多希望他可以多陪我走一會兒,即使真的到了不得不分開的時候。就像他每次送我到校門口的時候總會想著辦法拖延時間,我也留戀著不想放手。
我們就這樣牽手走過了一季又一季的春夏秋冬。我最喜歡冬天的夜晚,當冷風從我們身邊狠狠吹過的時候,他會站在靠近風的那邊為我擋風。每次看著路燈下不斷挨近的兩個人影,我的心里都莫名地有一種感動。
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一見鐘情,但時間不會辜負任何一段日久生情。我不知道我們究竟可以走多遠,只是想一起把這一路的風景都看遍。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發(fā)覺,曾經(jīng)那個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的人,已經(jīng)成為那個可以陪你看細水長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