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邦良
張幼儀出生于大戶人家,家境殷實,衣食無虞。但在那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即使貴為千金小姐,張幼儀也不得不承受冷眼甚至辱罵。好在古老的中國已經悄然發(fā)生變化,思想的春雷在天邊隱隱響起,新觀念正滲透進保守而頑固的社會。張幼儀感覺,幼年的自己仿佛有兩副面孔,一副聽從舊言論,一副聆聽新思想。
在張幼儀的成長過程中,二哥張君勱(后來的著名哲學家)和四哥張嘉璈(后來的著名銀行家)給予了她深切的關懷和長遠的影響。張幼儀三歲那年,母親按當時風俗開始給她纏腳。張幼儀受不了那種錐心的痛苦,常常為此尖聲哭叫。二哥同情妹妹,不愿幼儀遭罪,就對母親說:“現在沒人覺得纏腳好了,別讓她受這樣的苦了?!眿寢屢灿锌嘀?,說:“我現在心軟,將來她有一雙大腳,會嫁不出去的?!倍绱穑骸耙菦]人娶她,我會照顧她?!倍鐝埦齽昴菚r已經17歲了,辦事穩(wěn)重,言而有信,在家里很有威信。母親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再說她也不想讓女兒受苦,于是張幼儀逃過一劫,有了一副天足。
由于運氣不好,經營不善,原本富甲一方的張家一天天衰落下去。但張家沒有在困境中一蹶不振。張幼儀的兩個哥哥負笈異鄉(xiāng),苦讀成材,終讓張家一點點恢復元氣。因為崇拜兩個有學問的哥哥,對于書本和知識,張幼儀也充滿渴望。12歲那年,她在《申報》上看到蘇州第二女子師范學校招生的啟事,因為這所女校的學費極為低廉,且為學生提供食宿,父母盡管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舊觀念,但實在沒理由拒絕女兒的這一要求,張幼儀獲得寶貴的求學機會。后來因為早婚,她在即將拿到畢業(yè)證之前,不得不退學,但在這里接受的有限的教育對她彌足珍貴。倘若沒有這幾年最低限度的教育,后來身處異國他鄉(xiāng),走投無路的她也許就失去了自立的起碼基礎。
父兄之命
四哥張嘉璈日本學成歸國后,在郵政部供職,他的薪水成了家庭經濟的主要來源。作為家庭的頂梁柱,他得到了父母和兄弟姐妹的信賴。父母也把為家中幾個女孩挑選丈夫的權力交給了他。根據那時的風俗,張幼儀的親事只能聽憑父兄安排。后來,正是四哥為她找到了徐志摩。當時,張嘉璈擔任浙江都督秘書。在視察杭州府中學堂時,一位學生的作文引起了他的注意。作文的題目為《論小說與社會之關系》,文筆氣勢酷肖梁啟超,書法也筆力遒勁、氣韻生動。張嘉璈被這位學生的才氣所打動,經打聽,是當地一位士紳家的獨子,他立即致信富紳,提議將自己的妹妹嫁給這個才華橫溢的學生。張家很快收到徐志摩父親的親筆回信,同意了這門親事:“我徐申如有幸以張嘉璈之妹為媳。”
張幼儀既然崇拜、信賴哥哥,當然也崇拜、信賴哥哥為自己挑選的未來丈夫。至于兩人之間有沒有愛情,當時的張幼儀無從知曉,但也并不擔心。傳統(tǒng)教育的熏陶讓她認同《禮記》對婚姻的看法:“婚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后世也?!蹦菚r的張幼儀天真地相信,只要自己孝敬公婆侍候丈夫勤勉持家恪守婦道,愛情自然會隨之而來。她受傳統(tǒng)教育荼毒太深,一廂情愿地以為,未來的丈夫會因為自己的溫順和安分而愛上她。后來張幼儀才知道,當徐志摩第一次看到她的相片時,就用嫌棄的口吻說:“鄉(xiāng)下土包子?!?/p>
盡管徐志摩接受了新教育,擁有新思想,但畢竟出身封建大家庭,還不敢膽大妄為到在婚姻上獨立自主,所以他雖不中意張幼儀,卻不能不聽從父母之命,與“土包子”結婚了。而張幼儀對自己的婚姻卻充滿了期待,她知道未來的夫君和自己的兩個哥哥一樣聰明好學,飽讀詩書,思想進步,那么既然自己和兩個哥哥相處得很好,將來和丈夫徐志摩的交流也不會存在障礙。然而,新婚之夜卻如同兜頭潑來的冷水,讓她的心涼透了。
在那個本該溫柔浪漫的洞房花燭夜,徐志摩只是潦草敷衍地行使了丈夫的義務。后來,飽經滄桑的張幼儀談到自己不幸的婚姻時,喟然長嘆:“我們之間的沉默就從那一夜開始?!?/p>
結婚前,母親給了張幼儀兩點忠告:一、進了徐家的門,絕對不可以說“不”,只能說“是”;二、不管小夫妻關系如何,對公婆的態(tài)度永遠如一。張幼儀牢記這兩點,并不因為丈夫冷淡自己而減少對公婆的尊敬,以“晨昏定省”之禮孝敬公婆。在討好公婆方面她非常成功——即使她后來被迫和徐志摩離婚,公婆仍堅持收她為干女兒,自始至終把她當徐家一員;可在取悅丈夫方面,她卻一籌莫展。新婚幾個星期后,徐志摩就讀書去了——先是天津北洋大學,后轉入北京大學。從此,兩人之間的交流可謂一片空白。寒暑假回來,徐志摩只是遵從父母之命,除了對妻子履行最基本的義務,就對她不理不睬。即使是兒子的出生,也未能為她贏得丈夫的眷顧。張幼儀贏得了徐家除徐志摩之外所有人的好感與尊重。但丈夫那顆心猶如堅冰,并未因孩子的出世而有一絲的融化。
有了兒子,徐志摩認為他已完成父母賦予他的傳宗接代的任務,當他提出遠渡重洋負笈海外,父母也無法像以往那樣阻攔了。從此,張幼儀和徐志摩天各一方。
時空阻隔,讓兩人原本就有的隔膜愈來愈深。海外求學的徐志摩,似乎已把張幼儀徹底遺忘。每次來信,他只問候父母和幼子,只字不提張幼儀。當二哥得知徐志摩從不給張幼儀寫信,顯得憂心忡忡:“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倍鐟n慮的神色讓張幼儀突然想到過去的一幕。那時徐志摩尚未出國,一次,他像困獸一樣在家中踱來踱去,猛地蹦出一句:“我要挑戰(zhàn)這個舊社會,我要成為中國第一個離婚的人?!碑敃r的張幼儀聽了,先是一驚,但轉瞬即平靜下來,小時候她就知道,一個妻子除非犯了“七出”之一,否則丈夫是不能提出離婚的,所以她不擔心徐志摩離婚打算能得逞。雖然張幼儀有一副天足,但那時的她思想觀念和纏腳女子無任何不同。
二哥對妹妹的婚姻狀況非常關心,他擔心妹妹和徐志摩長期分居,結局定然不妙。于是他勸徐志摩的父母讓妹妹出國和徐志摩團聚。經過一番猶豫,張幼儀的公婆最終還是同意讓兒媳也出國,一來可以照料兒子的飲食起居,二來也可拴住兒子那顆浪蕩的心。當時,徐志摩突然從美國轉到英國,不讀經濟學卻去讀文學,父母已隱隱感覺,兒子變得不安分了。
絕境無著
等張幼儀千里迢迢趕到英國,看到丈夫那一瞬,她原本充滿熱望的心又涼了下來。丈夫蒼白清秀的臉上,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只有一如既往的嫌惡。
在英國,張幼儀和徐志摩定居在一個叫做沙士頓的小鎮(zhèn)上。徐志摩每天忙忙碌碌,像在老家一樣,幾乎從不搭理張幼儀。每次出門時,他一臉陽光;一進家,滿面烏云。有時,徐志摩回來看到張幼儀,臉上會露出驚訝的表情,仿佛在說:你怎么還呆在這里?
丈夫的冷淡和嫌惡讓張幼儀內心裝滿委屈,但身居異鄉(xiāng),舉目無親,再加上語言不通,她的苦楚和哀怨無從訴說。不久,張幼儀發(fā)現自己懷孕了,當她告訴徐志摩后,對方立刻說:“把孩子打掉。”丈夫的話讓張幼儀目瞪口呆,在當時,女人打胎是有生命危險的。她頗有幾分不滿地說:“我聽說有人因為打胎死掉了?!毙熘灸浔卮鸬溃骸斑€有人因為火車事故死掉呢,難道你看人家不坐火車了嗎?”
聽了這句無情的話,她第一次開始懷疑眼前這個男人了。正是從那一刻起,張幼儀感覺自己要尋求改變。不過,經過冷靜思考,張幼儀還是決定冒著生命危險打掉孩子,她安慰自己,這樣做不是像以往那樣順從徐志摩,而是體諒這個為求學而早出晚歸的男人。另外,在當時那種環(huán)境下,他們也確實不具備要孩子的條件??墒牵酉聛戆l(fā)生的事讓張幼儀又推翻了自己的決定。
一天晚上,徐志摩對張幼儀說,他要帶一個愛丁堡大學的女性朋友回家吃飯。當時,張幼儀憑直覺斷定徐志摩在外面追求別的女人,所以當徐志摩說這話時,張幼儀以為丈夫打算娶第二個太太。由于徐志摩的老師梁啟超和他的父親都有不止一個太太,張幼儀竟覺得這很正常,只要不威脅自己的原配地位和身份,她同意和丈夫的第二房太太和諧共處。
實際情況與張幼儀的想象完全不是一回事。徐志摩所請的朋友,人們稱她為明小姐,談吐文雅,穿著新潮。但張幼儀卻不可思議地發(fā)現,這位明小姐出身高貴,且是愛丁堡大學的高材生,但一身洋裝的她卻有著一對三寸金蓮。那一瞬間,張幼儀愣住了,多年來,有一雙天足的自己一再被丈夫譏為“土包子”并備受冷落,而現在這個有著三寸金蓮的真正“土包子”,丈夫對她卻熱情洋溢,尊敬有加。張幼儀迷惑了,既然丈夫如此新派,他為何欣賞一個小腳女人,而對自己的大腳太太卻鄙夷不屑呢?
客人走后,徐志摩問張幼儀對明小姐的印象如何,她脫口而出:“這個,她看起來很好,可是小腳和西服不搭調?!睕]想到,徐志摩聽了這句話,情緒異常激動,尖聲叫道:“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想離婚?!?/p>
張幼儀先是驚訝,隨后才有所醒悟,丈夫罵自己“土包子”,原來不是說自己穿著落伍外貌粗俗,而是指自己文化淺薄觀念陳舊。事實上,當張幼儀以大義凜然的姿態(tài)準備迎接徐志摩第二房太太時,她的所作所為與纏過腳的女人確實毫無二致。
一星期后,徐志摩突然消失了。因為語言不通,獨守空閨的張幼儀陷入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境。女人畢竟脆弱,無奈之下,張幼儀打算一死了之。
女子自強
尋死的人會有一千條理由擁抱死亡,覓活的人總能在絕境中找到生機。當時,張幼儀的二哥在法國留學,她寫信求助。很快,二哥回信了。二哥疼惜妹妹,給絕境中的張幼儀指出一條路:“萬勿打胎,兄愿收養(yǎng)。拋卻諸事,前來巴黎?!?/p>
離開英國之際,張幼儀下定決心:今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要依靠任何人,而要靠自己的雙腳站起來。生活的磨難,終于讓一個唯唯諾諾循規(guī)蹈矩的“土包子”艱難蛻變,成為一個自尊自強獨立自主的新女性。
在德國醫(yī)院生下兒子一周后,張幼儀才有了徐志摩的音訊。徐志摩此時突然現身德國,不是為了探望產后的妻子和剛出世的嬰兒,而是托朋友給張幼儀送來離婚通知書。在信中,徐志摩為自己的離婚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真生命必自奮斗自求得來,真幸福亦必自奮斗自求得來,真戀愛亦必自奮斗自求得來!彼此前途無限……彼此有改良社會之心,彼此有造福人類之心,其先自作榜樣,勇決智斷,彼此尊重人格,
自由離婚,止絕苦痛,始兆幸福,皆在此矣?!背诉@番“宏大表白”,對自己莫名其妙的突然失蹤,徐志摩在信中無一語交待;對剛出院的妻子和襁褓中幼子,也無一語問候。也許,在徐志摩看來,為“真幸?!薄罢鎽賽邸比^斗,才是獨一無二的頭等大事,至于一個身懷六甲、語言不通的弱女子,大可以不聞不問,任其自生自滅。
也許是心中有愧,徐志摩不敢面對張幼儀,指望通過一封家書解除自己的婚姻。當產后虛弱的張幼儀費了一番周折找到徐志摩時,他因驚慌失措,不由自主躲到朋友的身后。
按當時的法律,徐、張兩人離婚,要征得雙方父母的同意。張幼儀問徐志摩:“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先等我的父母批準這件事?!毙熘灸鼻械卮驍嗨脑挘骸安恍校恍?。你曉得,我沒時間等了。你一定要現在簽字,林徽因……林徽因要回國了,我非現在離婚不可。”
后來,當有人把徐志摩的離婚拔高為“革命性行為”時,張幼儀的回答是“不”。真實的情況是,徐志摩是為了趕在林徽因回國前定下戀愛關系,才突然現身德國,逼剛生下孩子7天的妻子簽字離婚。
如果徐志摩真的是為了反抗舊道德舊倫理,為了成為中國第一個離婚者而決定離婚,他也許可以稱得上為了信念而離經叛道敢作敢為的真勇士。而現在,不過是為了追女友才逼妻子離婚,他的這種行為談不上高尚與果敢,與凡夫俗子的行徑并無本質上的不同。
本來,張幼儀想保住婚姻,是有充分理由和諸多辦法的,但她爽快地簽了字。因為投靠二哥之后,她決定不再按過去的觀念行事。她不想再忍氣吞聲做丈夫的附庸,而是靠自己走一條自尊自強的路。
徐志摩曾以慷慨激昂的語句為自己辯護:“我之甘冒世之不韙,竭全力以斗者,非特求免兇慘之苦痛,實求良心之安頓,求人格之確立,求靈魂之救度耳。”這番大義凜然、舍我其誰的鏗鏘表白已廣為傳頌,但和他朝夕相處多年的張幼儀知道,文弱而怯懦的徐志摩說出這番剽悍之語不過是往心口“貼胸毛”。
離婚后,張幼儀一面在德國接受幼兒教師的培訓,一面獨立撫養(yǎng)幼子彼得。她的自立漸漸贏得了徐志摩的尊重和贊譽。后來,彼得因病不到3歲就夭折后,在悼念彼得的文章里,徐志摩開始贊頌曾經不屑一顧的前妻了:“她在她同樣不幸的境遇中證明她的智斷,她的忍耐,尤其是她的勇敢與膽量;所以至少她,我敢相信,可以懂得我話里意味的深淺,也只有她,我敢說,最有資格指證或相詮釋——在她有機會時——我的情感的真際。”曾經指責張幼儀為“土包子”的他,這時候一反常態(tài)。僅看這段文字,徐志摩似乎是多么的溫文爾雅善解人意;但實際上,在彼得成長的那幾年,徐志摩未曾探望過一次,未曾承擔過一文撫養(yǎng)費。文本內外的徐志摩簡直判若兩人。張幼儀對他的評價一如既往:“文人就是這德行?!?
本來,張幼儀想在德國獨立把幼子撫養(yǎng)成人,但由于彼得因病夭折,她失去了精神支柱,選擇回國。在異國的一番遭遇和歷練,讓張幼儀變得堅忍不拔和精明能干。不幸沒有擊垮她,反而讓她變得強大?;貒痪?,她就把事業(yè)做得風生水起,一躍成為上海灘的女強人。身為上海女子銀行的副總裁,白天上班,傍晚請家庭教師為自己補文化課,同時還經營著一家名為“云裳”的女子服裝店。
離婚后,徐志摩反而越來越依賴張幼儀,連穿什么樣的西服結什么樣的領帶都要請張幼儀為他參謀,兩人之間的走動也越來越勤。世事難料,張幼儀不能不感慨唏噓:“人生真是很奇怪。我是個離了婚的女人,和丈夫離異的原因是他認為我們兩個不搭調;結果我們離婚以后,相處得反而比以前好。”
遭遇婚變,倘若張幼儀像舊式女子那樣抱著“生是徐家人,死做徐家鬼”的陳舊觀念尋死覓活,那只能又添一出家庭悲劇。而她在人生關鍵時刻,選擇了自立自強,于是擁有了燦爛的事業(yè)和精彩的人生,最重要的是,她實現了自我之價值。后來,談及自己和徐志摩不成功的婚姻,張幼儀的肺腑之言耐人尋味:“我要為離婚感謝徐志摩。若不是離婚,我可能永遠都沒辦法找到我自己,也沒辦法成長。他使我得到解脫,變成另外一個人?!?/p>
1949年4月,張幼儀移居香港,并在那里結識了一位蘇姓醫(yī)生。兩人交往了一段時間后,蘇醫(yī)生向張幼儀求婚。張幼儀征求二哥的意見,二哥的回答含糊其辭:“兄不才,三十多年來,對妹孀居守節(jié),課子青燈,未克稍竭綿薄。今老矣,幸未先填溝壑,此名教事,兄安敢妄贊一詞?妹慧人,希自決?!睆堄變x又向遠在美國的兒子吐露再婚的念頭,兒子當即回函表示支持。在兒子的大力支持下,張幼儀于1953年與蘇姓醫(yī)生在東京舉行了婚禮,兩人相伴了20年,晚年生活寧靜而幸福。
人生暮年,在某個晚輩的一再追問下,張幼儀最后一次提及徐志摩:“你總是問我,我愛不愛徐志摩。你曉得,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對這問題很迷惑,因為每個人總是告訴我,我為徐志摩做了這么多事,我一定是愛他的??墒牵覜]辦法說什么叫愛,我這輩子從沒跟什么人說過‘我愛你。如果照顧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愛的話,那我大概愛他吧。在他一生當中遇到的幾個女人里面,說不定我最愛他?!边@番話很樸實,其中也隱含一種自尊。
梁實秋是徐志摩的好友,他對張幼儀做了這樣的評價:“她沉默地堅強地過她的歲月,她盡了她的責任,對丈夫的責任,對夫家的責任,對兒子的責任——凡是盡了責任的人,都值得令人尊重?!?/p>
梁實秋這個評價十分公道。
(作者系文史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