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榮譽立法迫在眉睫

吳慶寶

近來，由狼牙山五壯士、邱少云等英雄先烈事跡引發(fā)的網(wǎng)絡熱議，提出一個嚴肅的命題：半個多世紀之后的今天，我們該以怎樣的目光回望逝去的先烈，當遇到貶損英雄榮譽的言行時，我們該如何應對？一部分網(wǎng)民提出可以提起侵權之訴，一部分網(wǎng)民提出要進行立法，通過健全法律以正視聽。

我非常贊成立法的建議，只有通過立法才能從根本上解決網(wǎng)民的關切，讓更多的人了解到授予英雄稱號的來龍去脈，明白依照程序授予的英雄稱號并非隨意為之，是為激勵更多的人發(fā)揚犧牲精神，為國家強盛、人民幸福而努力奮斗。

英雄榮譽立法主要包括：英雄稱號的授予，稱號的宣傳與維護，英雄家屬的撫恤，紀念場館的管理，當英雄榮譽稱號受到質疑時的法定解釋機關，英雄榮譽稱號受到污損時的法律責任等。

英雄榮譽稱號基本由部隊等基層單位上報，由最高決策層決定是否授予英雄稱號，有的英雄還伴有國家主要領導人的題詞、批示，足見這項工作自上而下的高度重視、程序之縝密。

對于已經(jīng)犧牲的英雄，其親屬的撫恤則由地方民政部門負責解決，沒有親屬的則不存在撫恤問題。但都有一個榮譽稱號的維護問題，在之前不為大家所關注，而在今天，卻成為一個需要高度重視的法律問題。原則上，英雄的紀念場館、紀念碑在何處，那里的政府就應當成為維護英雄光榮稱號的主體單位，具體講就是當?shù)氐拿裾块T。如果英雄生前本來就是地方干部，英雄的后續(xù)管理工作自然由地方政府負責。

發(fā)生污損英雄榮譽言論、行為的，地方政府往往以權責不清為由被動觀望，英雄所在部隊或組織也基本因時間過長，沒有了專門部門管理英雄榮譽引發(fā)的參觀、學習、體驗等活動。這樣，一旦不實言論一出，許多不明真相的網(wǎng)民就信以為真，跟著附和，一時間是非混淆。如果我們有關于英雄的專門管理部門，那么，網(wǎng)民的疑慮都可以通過查詢、參觀、學習等方式解決，而無需相信個別人的言論。一旦個別人的言論造成不良后果，相關管理部門還可以拿起法律武器，請求司法機關制止侵權，由侵權人承擔污損英雄稱號的法律責任。

英雄稱號已經(jīng)不再是哪一個人的事情，也不能局限在他的家庭范圍之內(nèi)。為應對公益訴訟難，《民事訴訟法》增加了有關環(huán)境等方面的公益訴訟制度，建議可以考慮把英雄榮譽維護納入公益訴訟范疇，由政府指定專門機構辦理相關維權事宜，到法院提起公益訴訟。

全國人大有必要作出立法決定，并責成軍委相關部門會同民政部制定《英雄榮譽維護法》，弘揚愛國主義精神，而這正是我們這個時代最為需要的?！?/p>

（作者是北京市法理學會副會長）

國家有責任保護英雄的名譽

王立華

我在代理“狼牙山五壯士”名譽侵權案的過程中，深深地感到，在一個法治社會要維護英雄名譽，中國現(xiàn)有的相關法律還不夠健全，有必要盡快制定捍衛(wèi)英雄和先烈尊嚴的法律，這具體體現(xiàn)在：

第一，必須改變當前英雄名譽受到糟蹋后只有親屬后代才能起訴的被動局面。在我代理五壯士一案過程中，五壯士子女非常明確地提出：我們的父輩為人民打天下，難道他們的榮譽還需要我們這些后代來維護嗎？難道國家沒有維護先烈的責任嗎？這個問題是非常尖銳的。像雷鋒那樣的英雄，上無父母，中無妻子，下無后代。他的榮譽如果受到踐踏，沒有任何一個組織和個人能夠通過法律手段為他伸冤。

第二，法律必須明確相關單位的職責。我們在代理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很多部門事不關己，坐著烈士打下的天下，享著他們的清福，對先烈的名譽受到踐踏無動于衷甚至說三道四。我建議，在實際捍衛(wèi)先烈榮譽的過程中，通常由一些相關者提出訴訟建議的，應由地方民政部門或者軍隊的軍委政治工作部提起公訴，如果相關部門對侮辱先烈的行為置之不理的，應該以瀆職罪被問責。

第三，應以公訴為主要手段。首先，公訴避免了因個人對英雄身份理解不同而造成的混亂。國家機關相對比較慎重，代表集體意志，相對比較客觀，同時也防止國家機關不作為。如果確有肆意踐踏英雄的言行，由公訴把握標準，把嫌疑人送上法庭。其次，個人起訴存在經(jīng)濟能力、法律能力等條件不具備的問題。比如，“狼牙山五壯士”之一葛振林的后代在廣州，宋學義的后代在河南，都是退休的老同志，連來往的火車票和住宿費也負擔不了。這次如果不是這么多見義勇為的人站出來，他們是沒法擔負起維護先輩榮譽的責任的，必須由國家有關部門負起責任。

第四，必須對違法行為進行描述和界定，區(qū)分故意侵犯英雄名譽與正常學術研究之間的差別。只要不是故意踐踏歷史，評述歷史和先烈當然是允許的。一些新的歷史材料和新的觀點，是可以在學術研究范圍內(nèi)存在的。學術研究應該在憲法和法律的范圍內(nèi)進行，在這個范圍內(nèi)允許研究的過程有不足和缺陷。但學術研究不能顛倒黑白、造謠污蔑。歷史虛無主義不是學術。洪振快的問題不是發(fā)現(xiàn)了史料而不讓他談，而是置眾多歷史材料于不顧，把烈士說成“土匪”，觸犯了道德底線和相關法律。即使相關法律還不完善，法律原則也是清楚的。

第五，有必要明確群眾舉報和監(jiān)督程序，以及對相關機構不作為的監(jiān)督程序。

最后，立法部門必須高度重視。踐踏英雄人物和黨史國史，已成為一些人去史亡國的重要手段，這種行為在世界上任何國家都是罕見的，只在蘇聯(lián)解體前大量出現(xiàn)。維護英雄和先烈的名譽，需要全黨全社會都起來斗爭?！?/p>

（作者是昆侖策研究院副院長兼秘書長，“狼牙山五壯士”名譽侵權案代理人）

維護歷史嚴肅性的德國思路

金鋒

對二戰(zhàn)以后的德國人而言，戰(zhàn)爭是抹不去歷史記憶，揮之不去的噩夢，也因此對歷史的回憶格外謹慎與苛求，在言論自由的大旗下，實際地嚴守著回憶的禁區(qū)，對民族的英雄和罪人保持著清晰的界限，不越雷池，篡改歷史將面臨社會譴責和法律嚴懲在各國歷史教科書中，德意志的形象離不開曾經(jīng)的“戰(zhàn)爭罪人”標簽，改變這樣的罪犯形象對外可以對沖兩次世界大戰(zhàn)受害國對德國的仇恨，對內(nèi)可以在民族身份崩潰的廢墟上重振民族自信。少數(shù)幾位反抗納粹的英雄事跡被發(fā)掘出來，如刺殺希特勒沒有成功的施陶芬貝格和蕭爾姐妹的英雄事跡被編寫成教材，拍成電影，成為廣為傳頌的反戰(zhàn)反納粹故事，這是向世人展示，不是所有德國人都是納粹，和平和人性也根治于德國文化中。對這樣的故事和英雄，德國人通常是精心呵護，不容損傷。

發(fā)動戰(zhàn)爭使德意志蒙受了巨大損失，二戰(zhàn)后幾乎遭受了滅頂之災，戰(zhàn)爭是德意志之痛。聯(lián)邦德國建國67年來時刻對戰(zhàn)爭言論和敘事保持著高度警惕，特別是對歪曲歷史罪行的行為如否認屠殺猶太人等要追究法律責任。刑法第130條第3款就規(guī)定，否認納粹言行屬于民眾煽動罪，最高可判處5年監(jiān)禁，并處罰金。

1994年4月13日，聯(lián)邦憲法法院判決說明認為，否認對猶太人的大屠殺的言論不屬于言論自由范疇，因為否認屠殺猶太人這樣廣為認同的歷史將直接激起仇恨和暴力。

2011年11月，聯(lián)邦憲法法院再次明確，刑法煽動罪的規(guī)定是對基本法有關“言論自由”條款的限制，任何否定猶太大屠殺和德國獨自承擔戰(zhàn)爭罪的言行都可以煽動罪論處，國家檢察機構對此提起告訴，公民均有控告的權力，直至上訴到憲法法院。不過，德國檢查官們的法律意識非常強，在遏制煽動言論方面都有高度自覺性。

2015年12月德一地方法院判處一名國家民主黨負責人以納粹標識紋身是違法行為，判其服刑6個月。日前，選擇黨一名地方黨魁出售帶有納粹標志的物品，檢察官已介入調查。德國法院不僅追究本國公民的煽動言論，也懲罰外國人否認納粹罪行的言論，比較著名的案例是2011年判罰英國主教威廉姆森。

歷史就如一個硬幣的兩面，正反都有其構成整體的珍貴價值。德國的實踐表明，對歷史虛無主義不能光靠呼吁、教育和宣傳，法律的嚴肅追懲才具有更為剛性的約束力。運用法律手段保持歷史敘事的嚴肅性和完整性，呵護民族身份統(tǒng)一的記憶符號，這樣的做法值得深思和借鑒?！?/p>

（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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