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章太炎也柔情

寧寧

1913年5月，詩詞家湯國梨的閨密狡黠地笑著遞給她一封信，她迫不及待地打開：短短十?dāng)?shù)行，氣韻流暢，敬仰之情、愛慕之意如春水流入她的心房；落款處“章太炎”那三個字，更讓情竇晚開的她滿臉緋紅，心如鹿撞。

閨密在耳畔悄聲問道：“是哪方神圣，讓才女?；▌恿朔夹?？”湯國梨羞澀地把信捂到臉上，墨香中溢出淡淡的男人味道，他昔日的模樣在腦海回放。他因“蘇報案”聞名天下，是她敬仰的革命英雄；演講臺上，他神采飛揚、文采斐然，是她仰慕的國學(xué)大師。她遂回信：君若墨蘭，幽幽芬芳；采爾佩之，心悅未央！

“高、富、帥”他一樣也不占，還比她長14歲，卻是她理想的伴侶。為迎娶美嬌娘，從不在乎禮節(jié)的他向朋友湊錢買了金戒、金鐲、金鎖，加上那枚開國紀(jì)念金勛章做信物。一個月后，孫中山、黃興、蔡元培等兩千多人在婚禮上見證了他的幸福。一個多月后，二次革命爆發(fā)，他北上討袁，被袁世凱軟禁。

新婚宴爾卻相隔千里，寂寞與思念總在夜間如約而至。眷念既深，夜不成寐，他竟流露出自殺之意。湯國梨得知，淚如雨，幾斷腸。章太炎讀到愛妻“宛轉(zhuǎn)悲憤，讀之慘然”的回復(fù)，想到義弟死于獄中，他決定不能讓深愛的女人失望。

為救丈夫，湯國梨向族人求助，致電袁世凱，書信徐世昌，可袁世凱曾說過“太炎文章，可橫掃千軍”。一切都是徒然。后來，袁世凱誘迫湯國梨進(jìn)京，她凜然：“蓋促余北上者，欲以此息先生南歸之心，掩其幽禁之名耳。”

三年后，袁世凱去世，他們得以重聚。有了兒子后，他又追隨孫中山革命，他們聚少離多。直到1918年他遠(yuǎn)離政治，潛心學(xué)問，才得以與她相守相依。她放棄一切，隱沒在他的光芒里，靜靜地陪伴、溫暖他的生命，是他精神與事業(yè)上的幫手與知己。

在她面前，他不再是狂人，而是溫存的男人。他寫字喜歡用古香古色的鐘鼎文，一次，她站在他身后看他寫字，說某個字寫得不佳時，他回頭笑著對湯國梨說：“你不懂得寫字噦！”笑里帶著無限情意。他瘋勁大發(fā)，滔滔不絕時，只要她嬌嗔一聲，他便點頭微笑不再多說……

因為鐘情，一生為君癡；因為感激，白頭不相離。

1936年，章太炎與世長辭。她在回憶與思念中度過了44年，直到《章太炎全集》出版夙愿實現(xiàn)，寫下《春蠶》，無憾而去。

編輯/夕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