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埃塞人堅信自己是白人

本報特約記者 白果

埃塞俄比亞是非盟總部所在地，在20世紀(jì)初時曾是非洲大地上僅存的兩個獨立國家之一（另一個是美國返非黑奴建立的利比里亞共和國），更因歷史上曾擊敗過意大利軍隊而成為整個黑非洲乃至整個黑人世界的共同驕傲。但對這個國家不熟悉的朋友卻多半不知道，很多埃塞俄比亞人并不太喜歡別人稱呼他們?yōu)椤昂谌恕薄?/p>

忌諱被稱為黑人

筆者在非洲工作那些年，經(jīng)常搭乘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的飛機往返中國和非洲，或來往于非洲不同國家，這是因為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是非洲最大的航空公司，擁有四通發(fā)達(dá)的非洲民航網(wǎng)，且對托運行李稱重寬松，比較適合我們這些業(yè)務(wù)人員。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的男女空乘人員幾乎都是本國人，皮膚黝黑，身材挺拔，長相也大多不錯，很樂意和旅客交談。有一次，筆者的一位中國同事一時高興，稱贊一位空姐“是我見過最漂亮的黑人女孩”，誰料這位空姐頓時沉下臉來，顯得不太高興，而她的同伴則很認(rèn)真地糾正說“不是黑人女孩，我們埃塞俄比亞人是白人”。

類似這樣的交談后來筆者曾多次碰到，終于有一次，和一位比較熟的當(dāng)?shù)厝苏勂疬@個話題，這位平時顯得八面玲瓏的當(dāng)?shù)厝肆⒓绰冻鲆桓彪y以置信的表情，“我們埃塞俄比亞人本來就是白人，難道你走南闖北，連這都不知道？”我那時真不知道。我問他：“你們皮膚明明這么黑，和你們的鄰居肯尼亞人、提格雷人、布干達(dá)人……看上去差不多，為什么說自己不是黑人，反倒是白人？”他理直氣壯地反駁：“印度人有的長得比我們還要黑，有人說過他們不是白人嗎？”

的確，許多研究這方面問題的專家都認(rèn)為，印度人是雅利安人的一個分支，不過那是有人類學(xué)和歷史線索作為依據(jù)的，埃塞俄比亞人也有這樣的依據(jù)嗎？

王室都“流著所羅門王的血”

原來在埃塞俄比亞的古老傳說中，他們是《舊約》中曾經(jīng)和以智慧著稱的所羅門王進行“智力競賽”，最后不打不相識結(jié)為知己的示巴女王后裔?！杜f約》僅僅寫道，示巴輸給所羅門王并且心悅誠服，兩人寫歌互贈，但埃塞俄比亞人認(rèn)為那不過是《舊約》太含蓄——他們兩人明明一見鐘情，并偷偷生下了一個名叫孟尼利克的兒子。后來女王帶著兒子回到故土，還帶走了耶路撒冷最寶貴的約柜，因此埃塞俄比亞人“是白人”。

這個傳說在不同民族、信仰的埃塞俄比亞人中得到普遍認(rèn)同。這個國家將近一半人信奉古老的科普特基督教，這個教派早在基督教東西兩大教派分裂前就出現(xiàn)了，他們堅信，埃塞俄比亞從公元前到20世紀(jì)的多個王朝，其王室都“流著所羅門王的血”，因此是不折不扣的“白人”，而科普特基督教也理所當(dāng)然是基督教的“正根兒”之一。這個古老的信條直到曾領(lǐng)導(dǎo)埃塞俄比亞軍民在二戰(zhàn)中打敗意大利人光復(fù)國土的末代皇帝海爾·塞拉西仍深信不疑，這位曾轟動世界卻結(jié)局悲慘的末代皇帝有兩個正式頭銜，一個是“所羅門王和示巴女王第225代繼承人”，另一個是“猶太民族的獅子”，在他看來這都是“我們是白人”的鮮明標(biāo)志。上世紀(jì)50年代黑人民權(quán)運動風(fēng)起云涌，有個名叫“國際黑人進步協(xié)會”的美洲黑人民權(quán)組織曾致電塞拉西皇帝，希望“黑人的驕傲”能挺身而出，聲援他們爭取種族平等的正義事業(yè)，沒想到大皇帝的回復(fù)完全是“你們搞錯了”的語氣——“事倒是好事，可你們黑人的事情為什么要找我們‘白人來聲援？”

對于埃塞俄比亞皇室和科普特基督徒的這種說法，埃塞俄比亞當(dāng)?shù)氐纳贁?shù)民族——自稱“法拉沙人”的貝塔人表示不能茍同。在這個最早在公元4世紀(jì)就有明確歷史記載的黑皮膚猶太人族群看來，他們貝塔人才是《舊約》中記載的所羅門王和示巴女王后裔，是猶太十二家族中后來神秘失蹤的“但”家族后代。這種說法如今獲得以色列官方的承認(rèn)。上世紀(jì)80年代東非大饑荒，以色列發(fā)起了“摩西行動”“所羅門行動”，幫助貝塔人移居以色列，如今這一官方遷徙活動仍在持續(xù)，移居到以色列的貝塔人已逼近14萬。對此，一些埃塞俄比亞人半開玩笑地說：“人各有志，他們要走就走吧，這下沒人跟我們搶家譜了?！?/p>

只承認(rèn)自己是“非洲人”

埃塞俄比亞人既然自稱“白人”，那么他們怎樣稱呼歐洲的白人？

“他們是‘紅人”，不止一位埃塞俄比亞人這樣耐心地解釋：“‘紅人是居住在寒冷地方的白人，他們的皮膚很容易被太陽曬紅，而我們‘埃塞俄比亞白人就不會，再灼熱的太陽也不過把我們曬得稍稍黑一點點罷了”。

不過如今的埃塞俄比亞人普遍不排斥“非洲人”的說法，盡管在“泛非主義”者的概念里，“非洲人”“非洲裔”就是“黑人”的代名詞，但埃塞俄比亞人并不這么看，在他們看來，承認(rèn)自己是“非洲人”和“我們是白人”二者間并無矛盾——“肯尼亞不是有好多白人？他們也是非洲人”。筆者不止一次碰到把“我們非洲”“我們非洲人”掛在嘴邊的埃塞俄比亞人（畢竟唯一打敗過歐洲強國的非洲國家、非盟永久總部的名聲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模?，但他們都相信“我們就是白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