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妮娜 吳福珍
摘 要:提及《楓橋夜泊》,人們自會想到寒山寺,古詩與古寺互映吹輝。此緣自“夜半鐘聲”這一神來之筆?!扮婍嗲逍?,欲生緣覺”,在佛學東漸的唐朝,鐘聲為禪聲佛唱之代稱;而“夜鐘”更是締造了一個幽寂空靈的意境。全詩這種意境與“夜半鐘聲”所締造的綿邈空靈的禪聲佛意是分不開的。詩人從“鐘聲”悟到禪機,忘卻塵間喧囂煩擾,遂而漸入幽寂空靈的佛境,“天人合一”。這“夜半鐘聲”已超越時空國限,蕩向時空無際的永恒。
關(guān)鍵詞:詩 寺 夜半鐘聲 永恒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C 文章編號:1672-1578(2016)05-0227-01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痹娙藦埨^的《楓橋夜泊》,可謂家喻戶曉,久傳不衰。不僅國內(nèi)傳誦不已,還遠涉重洋,響徹于大洋彼岸之日本。在大唐王朝算不得是一顆耀眼明珠的張繼,僅憑此詩便流芳千古;而且,此詩亦使佛教圣地寒山寺也名垂史冊,譽滿天下,香火鼎盛。
《楓橋夜泊》之于寒山寺,正如《登黃鶴樓》之于黃鶴樓,一首詩讓一個寺天下皆知。那么,這首詩究竟憑何有如此魅力?“夜半鐘聲”當是神來之筆,將“夜半鐘聲”寫進詩里,“成為詩歌意境的點眼”。在對此進行分析之前,我們不妨先對全詩有個整體理解。全詩情溢于景,景則濃情,情景相融,物我渾融。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首句,“月落”、“烏啼”、“霜滿天”劈面而來,合生一種靜謐而又凄清冷寂的氛圍,詩人內(nèi)心深處的愁韻置于空曠而又緊蹙的茫茫于宇之中。上仰幽寂夜空,下俯蒼茫江面,遠觀茫茫四周,明月當照,萬籟俱靜,此時至少還有明月相伴,可與明月訴說內(nèi)心的“愁”,明月聆聽著詩人內(nèi)心的苦與痛。詩人途經(jīng)寒山寺而寫下此詩,一路行來一路“愁”,正如“愁眠”所言,或是傷己,或是憂國,或是思親。此時,詩人完全沉浸于與自然、宇宙的對話。忽而云層遮蔽明月,如“明月別枝驚鵲”般,寒鴉因光線突變而受驚啼叫;明月同“月落烏啼云雨散”樣,從云層背后再次出現(xiàn),此時詩人不禁感到分外清冷,烏鴉的啼叫更讓詩人感到被地上凝霜與天上月光共同包圍著,月光猶如地上凝霜般,正所謂“物色之動,心亦搖焉”。雖然隨著明月的再次出現(xiàn),烏鴉不再啼叫。可是那烏鴉的啼叫,聲聲沖擊著詩人內(nèi)心,加劇著這份冷寂,在如此靜謐氛圍中,此時此刻,詩人感受到的不僅是茫茫夜氣中彌漫著滿天霜露和寒光,更有內(nèi)心深處的凄冷。
茫茫天宇,如此凄清冷寂,詩人不禁將思維和視野縮小,移到相對近處,看到了江樹和經(jīng)過石橋而過來的“漁火”。點點“漁火”讓詩人內(nèi)心產(chǎn)生一股暖意,“漁火”之光不禁讓人想像著江樹也許就是深秋時節(jié)的紅楓,“江楓漁火”的暖色使彌漫著凝霜和寒光的茫茫天宇驟然有了一絲暖氣,讓詩人內(nèi)心深處的凄冷瞬間減弱??墒牵俺睢弊州p輕一點,則把諸般景物重染濃情。 “江楓”“漁火”諸景諸物只是“對愁眠”,相互溫情脈脈而深眠,周圍寂靜,無論詩人多么惆悵,它們則不解詩人“愁”,有如“春山不解愁滋味,風來猶能歌且舞”。“愁”的只是作者,不眠的也是作者,“江楓”“漁火”只是相“對”而“眠”,未成知音,詩人本已緩解的凄冷內(nèi)心再而惆悵?!俺蠲摺?,“眠”耶?“醒”耶?實難分辨,暗合著詩人愁緒難以排遣的心境,實為“隨手寫來,得自然之趣”(俞陛云《詩境淺說續(xù)編》)。
“一切景語皆情語”。詩歌前兩句14字,在視聽覺轉(zhuǎn)換中,鋪展出天上地下的月落烏啼、霜天寒江、江樹漁火、客舟游子等種種景象,遠近高低、動靜明暗、濃淡冷暖相互融合。此間詩人內(nèi)心惆悵不已??墒?,猶如緊鑼密鼓驟然而止,緊隨舒緩悠揚笛聲一般,到此翩然而轉(zhuǎn),“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頓使全詩飽蘸歷史文化色澤,轉(zhuǎn)入佛境。詩歌境界空間繼而擴大,“姑蘇城外”“寒山寺”的“夜半鐘聲”,以石破驚天之勢,負載著菩提禪悅,從這座古城之外的古剎中破空而來,悠悠回響。“風乍起,吹皺嘆一池春水”,悠悠鐘聲如天外來音,徹響于天地間,回蕩于心宇中,震蕩著詩人心靈。他不再囿于此間此時此我,思維轉(zhuǎn)向歷史時空隧道,煩愁苦惱頓消?!耙拱腌娐暤娇痛币粋€“到”字將“鐘聲”與詩人相融,意味深長。正在詩人愁緒難以排遣之時,對于生活于佛教盛行的大唐且已知佛寺之寒山寺的張繼來說,其正想著夜半的鐘聲,自主加以化解;而古剎“寒山寺”里的鐘聲,卻正有如“心有靈犀一點通”般,主動地“到”來撫慰詩人,心鐘靈性相通。當然,或許此時的“鐘聲”只是詩人心中的臆想而已。但不管是實有的還是臆想的“鐘聲”,詩人從“鐘聲”悟到禪機,忘卻塵間喧囂煩擾,遂而漸入幽寂空靈的佛境,卻是事實。至此,“天人合一”,這其中的佛境禪意使全詩神韻空境生發(fā)、邃遠以至無窮。
在中國歷史上,鐘聲源遠流長。遠古的鐘聲承載著宗教祭祀的意義,亦象征著政治的神圣威嚴;而且,鐘聲還使抽象的時間聽覺化。這些使鐘聲負載歷史意義。而在佛學東漸的唐朝,鐘聲在此基礎上,還具有悠遠浩渺、超越現(xiàn)實、體現(xiàn)永恒的佛家禪聲梵意,充滿空靈澄明的佛家意趣。鐘聲響起之處即為梵寺佛理顯現(xiàn)之所,鐘聲成了禪聲佛唱之代稱。“鐘磬清心,欲生緣覺”,鐘與佛融合,鐘聲讓眾生遠離塵世羈絆,沐浴于佛光朗照中。而“夜鐘”更是締造了一個幽寂空靈的意境。在“月落烏啼霜滿天”的茫茫夜色中,詩人欲眠不能,而幽寂夜空中傳來的悠悠鐘聲,則使詩人滌空一切煩惱,隨悠悠鐘聲進入空靈邃遠的禪境?!办o”罩全詩,“烏啼”“鐘聲”,與王維的“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庇挟惽ぶ?,只是張繼的愁緒更濃更深。禪境 “以靜求悟”,《楓》詩中鐘聲于寂靜中響起,又在寂靜中消失,產(chǎn)生了一個動中之靜、靜中之動的意境。在靜動、視聽的矛盾并置關(guān)系中,“夜半鐘聲”強化了“靜”,創(chuàng)造了一個幽靜靈空之世,一切的迷茫虛妄頓間徹悟,幻化為空無的永恒。在永恒的“寂靜”那里,一切愁緒、思慮漸消漸泯漸滅,與“佛”同一。這便是禪宗文本中的“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所體現(xiàn)的境界。全詩這種意境與“夜半鐘聲”所締造的綿邈空靈的禪聲佛意是分不開的。
“夜半鐘聲”自從張繼開唱,古往今來,海角天涯,久久回蕩。如今每到新年,人們都有到寒山寺聽鐘聲,以拋棄煩惱憂愁的習俗,悠悠鐘聲滌蕩心靈。提及寒山寺,人們便會想起張繼的《楓橋夜泊》;提及《楓橋夜泊》,人們自會想到寒山寺,古詩與古寺互映吹輝。張繼的神來之筆,使寒山寺盛名永在。這“夜半鐘聲”已超越時空國限,蕩向時空無際的永恒,使此《楓橋夜泊》成為千古絕唱,代代傳誦,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