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新中
燈 陽 村
文/程新中
按照文字介紹的,這里住著近千人。然而,登上燈陽村后面的山,又發(fā)覺燈陽村小的可憐。就是小河邊巴掌大的一個自然村,在林木掩映下,看起來也零零碎碎的,沒有橫空出世的氣勢。
我住的燈陽村一戶人家,竟然看不到它的一片瓦。白臘樹被風(fēng)翻轉(zhuǎn)著葉子,布谷鳥咕咕叫著,難覓蹤影;麻雀一群一群從淺草刺蓬里飛出來,又落進(jìn)槐樹林或殘?jiān)珨啾谙碌牟輩病L覉@里的桃樹正在被季節(jié)摧殘,葉子卷了起來,奄奄一息。桃樹下的雞卻很精神,咯咯叫著,我還沒明白過來,潛伏在桃園小房子里的狗狂吠了起來。還好,這里的狗,無論是門前的、庭院里的,還是果園里的,脖子都被套了鏈子,叫聲尖利,往前撲的動作也兇猛,但無濟(jì)于事。它的職責(zé)不是戰(zhàn)斗,甚至不是防御,只是用來通風(fēng)報信。我往地上跺了一腳,那瘦成一條的黃狗就嚶嚶著,縮進(jìn)狗洞里去了。
我終于見到人了,在地里勞動的人。山上除了果園,還有洋芋地、紅薯地、菜地。村民正在收洋芋。洋芋被連棵帶子地拔了出來,擱在坡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被收拾。村人坐在小馬扎上,頭上也不戴一個帽兒,臉被太陽曬得紫紅紫紅的,男女一樣,那一嘴赤巖腔也像泥土,樸實(shí)、親切又略帶苦澀。繼續(xù)往山上走,才發(fā)覺,這里的村子多是建在山溝子里。房子自溝底而上,大有漫山遍野之勢。然而,山多石山,建到一定高度,房子又縮了回去。人與自然的競爭,人與自然的妥協(xié),使燈陽村成了隨遇而安的樣子。無論在歷史上,這里發(fā)生過什么,那都被時間抹去了,現(xiàn)在,這里只有寂寞。
坐在山道上,看趕著牛羊的老漢,看那些空曠的莊稼地,看那些正在衰敗的桃園,我像穿過林間的風(fēng)一樣寂寞,找不到港灣。風(fēng)需要港灣嗎?我撫摸著地上風(fēng)化了的土石,想,風(fēng)需要天空,人需要大地,無論在城市的繁華里,還是在燈陽小村的旮旯里。正午的陽光暖暖的,然而阻止不了生命的流動,我們要老去,草木要輪回,燈陽要更新……
下得山來,回到村里,村子還是那般安靜。村道邊,一只沒生下幾天的小羊跪在地上拱奶吃,惹得一群經(jīng)過的鴨子停下來圍觀,“嘎嘎”的起哄聲讓母羊大為惱火,一牴角擊出,被鴨們輕巧地化解,而兩只突然飛出的奶子卻讓鴨群畏懼,頭鴨不停的叫著,無奈,誰也不敢出頭,只好重新集結(jié)了隊(duì)伍向小河開拔。
路邊的草在楊樹的庇護(hù)下還挺直著腰身。我也渴望過這樣一種被庇護(hù)、舒適、安全的生活。但要獲得這些,就像地上的這些小草,要放棄頂天立地的成長。得失之間,還是順其自然吧。
回到屋子,石頭砌的屋子,涼氣逼人。我又走出來,順著村道,走到馬路邊。馬路邊有一排房子,一個做黃姜生意的中年人,提著漆桶正在水泥磚上刷廣告。馬路對面是果園,安靜如湖。馬路上的車時有時無,無論來去,均風(fēng)馳電掣不減速,渾然忘了這是路過一個村莊。有的房門敞開著,掛一塊牌,某商店,但也不見人影兒。除了地里的勞作者,其他人都去了哪?外出打工了嗎?我看了路兩頭,還是沒有找到一個人。
仰頭看看村子后面快接到云天的大山,看看對面山峰像一彎月牙的石頭,看了看遍地的果木白楊,又往回走。這是一個小村莊,不能承載任何的奢望,但是,它能令人感到心安。當(dāng)我輕輕穿過巷子,走過那一扇一扇敞開的大門,我想,這里是陜南大地的一部分,每一把泥土都帶著歷史的痕跡和文化的積淀,因?yàn)檫@樣,這小村也就有了一種抹不掉的淡定從容。無論外人怎么看,它在這里,與時間一起滄海桑田,也不因?yàn)樗男《ズ裰亍?/p>
(作者單位:陜西中煙旬陽卷煙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