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茗
看過電視劇《亮劍》的人,一定會為李云龍打仗和追求愛情的那股“瘋”勁而動容,尤其是他和女護士田雨那驚濤駭浪般的愛情,更是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殊不知,作為“李云龍”原型的開國中將王近山的經(jīng)歷,其實比電視劇更精彩、更傳奇。這位開國中將曾因婚變一擄到底,降為大校,被逐出軍隊到地方農(nóng)場,十年后又重返軍隊,他的最后一任職務定格為正軍級——南京軍區(qū)副參謀長。
時間追溯到1978年5月的中南海,一份關于南京軍區(qū)副參謀長王近山同志逝世的悼詞,攤開在時任中共中央副主席鄧小平那寬大而明亮的寫字臺上。
這是一份由南京軍區(qū)裝甲兵司令員肖永銀將軍親筆撰寫的悼詞。曾任第二野戰(zhàn)軍政委的鄧小平沉思片刻,果斷拿起筆來,把“副參謀長”幾個字圈去,用雄勁的字體寫上“顧問”二字。次日,中央軍委補發(fā)任命通知,任命南京軍區(qū)副參謀長王近山為南京軍區(qū)顧問。同時,鄧小平明確指示,王近山同志的后事按大軍區(qū)領導規(guī)格辦理。
王近山(1915-1978),原名王文善,1915年出生在湖北省紅安縣高橋許家田村。15歲從軍,16歲任連長,號稱“小連長”。先后擔任了紅四方面軍第10師副師長、八路軍129師386旅769團團長、第二野戰(zhàn)軍第3兵團副司令員、志愿軍第3兵團副司令員。無論是抗日戰(zhàn)爭的烽火歲月里,還是在淮海戰(zhàn)役的戰(zhàn)場上,抗美援朝的上甘嶺前線,王近山以善打硬仗、惡仗而勇冠三軍,獨樹一幟,屢建奇功,所向無敵。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榮獲一級八一勛章、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
1992年3月,軍事科學院出版回憶王近山將軍的文集,鄧小平同志親筆題寫書名——“一代戰(zhàn)將”。江澤民同志題詞——“杰出的戰(zhàn)將,人民的功臣”。楊尚昆同志題詞——“王近山同志英勇善戰(zhàn),戰(zhàn)功卓著”。李先念同志題詞——“人民的戰(zhàn)將王近山”。至此,歷史終于為戎馬一生、驍勇善戰(zhàn)、功勛卓著但卻命運多舛的一代名將王近山作出了公正、客觀的評價。
智勇雙全,殲滅日軍觀戰(zhàn)團
和共和國的許多將軍一樣,王近山也是從大別山的紅安縣走進紅四方面軍、并逐漸成長為一名智勇雙全的優(yōu)秀指揮員的。他中等身材,面孔白晰,濃濃的眉毛下有一雙極為和善的眼睛,嘴角常常掛著微笑,講起話來慢條斯理,一句一頓,口齒清晰。就是這樣一位白面書生似的將軍,卻有一個與他的外表極不相稱的外號——“王瘋子”。他喜歡騎著高頭大馬耀武揚威,在槍林彈雨中談笑自若,視若無物。打起仗來拼命往前沖,有時要派六、七個警衛(wèi)員跟著他,以便當他往前沖時拉住他。他不聽勸說,就幾個人壓在他身上,有時他氣得又急又火,又踢又咬。在血火交織的戰(zhàn)場上,“王瘋子”之名勇冠三軍,聞名遐邇。
1943年10月,時任太岳二分區(qū)司令員的王近山奉129師劉鄧首長之命,率386旅之16團從太行山回師陜北,保衛(wèi)延安。全團二千多官兵在王近山的率領下,曉行夜宿,一路西行,很快就來到了太岳根據(jù)地邊緣的臨汾縣韓略村一帶。前方偵察員報告韓略村村旁的公路上常有日軍經(jīng)過,且地勢險要,非常適合打伏擊。王近山司令員當機立斷,決定來它個順手牽羊,利用韓略村的有利地形和敵人的松懈麻痹,以速戰(zhàn)速決的手段,打一個干脆利落的伏擊戰(zhàn)。
10月24日凌晨,擔任伏擊作戰(zhàn)任務的6個連隊借著濃濃的夜色,隱蔽進入了韓略村公路兩旁的莊稼地里,迅速做好了一切戰(zhàn)斗準備。上午8時,由臨汾方向傳來了汽車發(fā)動機的聲音,緊接著,編有3輛小汽車和13輛卡車的日軍車隊,滿載著日軍官兵進入了我伏擊圈。王近山一聲令下,擔任截尾任務的6連首先打響了第一槍,隨后,前面的日軍汽車也在接二連三的地雷爆炸聲中被掀翻在路旁。突遭襲擊的日軍官兵慌忙下車應戰(zhàn),而我軍布置在公路兩旁的輕重火力,居高臨下,潑水般地射向敵人。頓時,整個韓略村公路上殺聲震天,彈雨橫飛。許多日軍還沒明白子彈來自何方,就糊里糊涂地送了命。王近山司令員見突遭襲擊的日軍驚慌失措,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和反擊,遂命令司號吹響了沖鋒號。我軍官兵當即向敵人發(fā)起勇猛的沖鋒,一場驚心動魄的肉搏戰(zhàn)開始了。只見公路上刀光閃閃,喊殺聲、慘嚎聲不絕于耳。戰(zhàn)士們的刺刀和大刀與日軍指揮官們的軍刀相互格擊,閃閃的刀光下不時傳來日寇軍官們狼嚎般的慘叫聲。經(jīng)過近三個小時的血戰(zhàn),180余名日軍全部被我軍殲滅。
戰(zhàn)后,我軍從打掃戰(zhàn)場時繳獲的文件中得知,被殲的這支日軍就是侵華日軍總司令岡村寧次組織的所謂“皇軍軍官觀戰(zhàn)團”。原來,身為侵華日軍總司令的岡村寧次,為了推行他在掃蕩我太岳根據(jù)地時所采用的所謂“鐵滾式三層陣地新戰(zhàn)法”,不僅到處大吹大擂,擴大影響,還特意組織日軍“支那派遣軍步兵學?!钡?、6中隊和其他一些軍官,組成華北派遣軍司令部戰(zhàn)場參觀團,共180余人,赴太岳戰(zhàn)區(qū)觀戰(zhàn)學習。萬萬沒想到,觀戰(zhàn)團一到太岳區(qū),就迎頭碰上了八路軍著名戰(zhàn)將王近山和英勇善戰(zhàn)的太岳16團。日軍包括一名少將旅團長、一名聯(lián)隊長在內(nèi)的120余名軍官和60多名士兵悉數(shù)被殲,不可一世的“皇軍軍官觀戰(zhàn)團”在英勇的抗日軍民面前灰飛煙滅。
勇挑重擔,喋血激戰(zhàn)大楊湖
解放戰(zhàn)爭時期,王近山在劉鄧麾下的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任第6縱隊司令員。 雖然身居要職,但他秉性依然。往往只要他在戰(zhàn)士們面前一出現(xiàn),便會引起一場不小的轟動,隨后大家就會明白,一場大戰(zhàn)、硬戰(zhàn)、惡戰(zhàn)就要開始了。
1946年8月,蔣介石一下出動了14個整編師共38萬余人的強大兵力,向我晉冀魯豫解放區(qū)發(fā)動進攻。當時,我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剛剛打完隴海戰(zhàn)役,人困馬乏,糧彈兩缺。全軍僅有4個縱隊約5萬多人,許多建制團甚至連兩個營的兵力都不足。
為了粉碎敵人的進攻,劉鄧首長決心集中現(xiàn)有兵力,首先殲敵孤軍冒進的整編第3師。該師是蔣介石的嫡系部隊,參加過遠征緬甸的對日作戰(zhàn),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其師長趙錫田畢業(yè)于黃埔一期,是國民黨陸軍總司令顧祝同的外甥。此人自負狂妄,志大才疏。通過反復權衡和分析戰(zhàn)局,劉鄧大軍認為:只要抓住整3師孤軍冒進的有利態(tài)勢,以堅決果敢的進攻吃掉該敵,就能一舉扭轉(zhuǎn)我軍在中原地區(qū)的被動局面,否則真如鄧小平所言:“只好打起背包,回太行山去?!?
然而,以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的區(qū)區(qū)5萬疲憊之師,要想吃掉兵力與自己相差無幾、但裝備遠遠強于自己的整3師,談何容易!在野戰(zhàn)軍召開的作戰(zhàn)會議上,各縱隊司令都對劉鄧首長提出的首殲整3師之方案不置可否。對于這些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勇將們來說,他們并不是怯戰(zhàn),而是覺得此戰(zhàn)太過兇險。在敵38萬大軍的鉗形攻勢中虎口拔牙,如果稍一失手,5萬大軍就會血流成河,整個中原戰(zhàn)局就會造成滿盤皆輸?shù)膼壕?。畢竟,雙方的實力對比太過于懸殊了。
就在大家面面相覷、沉默不語時,6 縱司令員王近山拍案而起,當著劉鄧首長和各縱隊司令的面,他慷慨激昂,言出如山:“我和政委(杜義德)商量過了,我們縱隊打。我——王近山立下軍令狀,我們縱隊和整3師干!打得剩下一個旅我當旅長,剩下一個團我當團長,剩下一個連我當連長。全縱隊打光了,我們對得起黨,對得起太行山的父老鄉(xiāng)親!”
關鍵時刻,英雄虎膽的王近山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語,讓一向綿里藏針、感情內(nèi)斂的鄧小平激動萬分,他指著王近山大聲說:“好樣的! 我支持你!”劉伯承也順勢站了起來,對王近山說:“你打!你大膽打!”
四十年以后,鄧小平對王近山勇立軍令狀一事還記憶猶新。他說:“那不叫瘋,那叫革命的英雄主義?!?/p>
王近山慷慨領命,率部一個猛虎掏心,直撲整3師師部所在地——大楊湖。
大楊湖是一個有200多戶人家的村莊,四周地形開闊,村外有一道壕溝,深約3米,村南有一個大水塘,蘆葦茂密,形成天然屏障。為了保護師部的安全,趙錫田把整3師戰(zhàn)斗力最強的20旅59團放在了大楊湖。該團進入陣地之后,立即構筑完備的防御工事。在村內(nèi)主要道口,筑有暗堡工事,結合穿墻破壁的槍眼,構成了密集的交叉火力。為了掃清射界,趙錫田命令飛機扔下汽油彈,將村外的民房、柴禾堆全部打燃,使得大楊湖上空火光沖天,烈焰滾滾,一片通紅。
1946年9月5日夜,6縱總攻大楊湖。打響前,劉伯承親臨6縱指揮所,對王近山及在場人員說:“我年紀大了,跑不動了,今天來給你們看管行李。”素來持重的劉伯承親臨前線,足見大楊湖之戰(zhàn)至關重要。王近山一聲令下,6縱18旅旅長肖永銀親自上陣,率部向大楊湖發(fā)起了波浪式的沖鋒。戰(zhàn)至次日拂曉,6縱共有6個團的兵力攻進了村落,并把敵59團團部及殘敵壓縮在了一片還算堅固的院落當中。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是刺刀見紅的時刻了。我6縱雖然攻入了6個團,但每個團的兵力都還不滿500人,有的團甚至還不足百人。敵人雖已窮途末路,但仍在負隅頑抗,垂死掙扎。經(jīng)過苦戰(zhàn),我軍也傷亡慘重,攻擊銳勢已是強駑之末。
緊要關頭,王近山果斷投入為數(shù)不多的預備隊,并組織起機關干部和勤雜人員,全力投入了拼死決戰(zhàn)。短兵相接的戰(zhàn)斗空前慘烈,代價高昂,就像兩個負傷惡斗的人在做最后一搏,雙方的血都快流盡了,但誰都不肯放手,仍舊拼死搏斗,就看誰先倒下。戰(zhàn)至最后,敵人終究沒能頂住第6縱隊的最后一擊。血泊中的大楊湖,終于被王近山踩在了腳下。大楊湖一失,整3師的防御體系頃刻間土崩瓦解。劉鄧大軍其余各部乘勢進擊,迅速對殘敵進行分割圍殲。一番惡戰(zhàn),驕橫跋扈的整 3師全軍覆沒,師長趙錫田束手就擒。
強渡汝河,狹路相逢勇者勝
1947年8月,劉鄧大軍千里躍進大別山,揭開了人民解放軍戰(zhàn)略反攻的序幕。經(jīng)過艱苦的跋涉,十萬大軍越過黃泛區(qū),渡過渦河、沙河、穎河、洪河,尾后一路沖殺來到了汝河。在這支南下大軍中躍馬挺槍的開路先鋒,依然是一代猛將王近山和他那能征善戰(zhàn)的第6縱隊。
率先到達汝河的先頭部隊是肖永銀的18旅,尤太忠的16旅和李德生的17旅。肖永銀剛剛率部來到汝河岸邊,就見汝河南岸煙塵大起,馬達轟鳴。敵人的堵截部隊已先我一步到達對岸,并擺開了一副隨時應戰(zhàn)的架式。而經(jīng)過長途奔襲的劉鄧大軍可謂后有追兵,前有強敵,中間還隔著一條性命攸關的汝河。
說到汝河,其實它并不寬大,只有60公尺寬,水流也不太急。但經(jīng)過長年的沖刷,河漕深陷,河堤陡峭,水深丈余,根本無法徒涉。千軍萬馬,要想渡過汝河,必須在敵人的火力之下架設浮橋。機敏干練的肖永銀大手一揮,馬上派一個營的兵力在敵人未展開兵力之前強渡汝河,爭取在南岸建立一個牢固的橋頭堡,以掩護部隊架設浮橋。利用唯一的一葉小船和幾個木筏,先頭營開始在敵人的猛烈火力之下強渡汝河。一些性急的戰(zhàn)士干脆往河里跳,拼命向?qū)Π队稳?。?jīng)過浴血奮戰(zhàn),先頭營終于登上了汝河南岸,并牢牢地建立了一個橋頭堡。
艱苦的架橋工作開始了。天上,敵人的飛機在肆虐;地下,敵人的重炮在轟鳴。昔日溫馴清洌的汝河水伴著一聲聲巨大的爆炸聲變成了沖天的濁浪,架橋勇士們的鮮血把河水染成了紅色。一個個年輕的軀體在猛烈的炮火中撕裂、倒下,順水漂走直到日落西方。
此時,我后衛(wèi)部隊已與追兵接火,而在汝河南岸,敵人的一個整編師也拉開了架式,準備全力阻止過河。生死關頭,劉伯承、鄧小平又來到了6縱,走到血戰(zhàn)中的18旅。望著王近山和肖永銀那堅毅的面龐,鄧小平一字一頓地說:“不惜一切代價,堅決打過去!”劉伯承也環(huán)顧眾將,豪邁地說:“狹路相逢勇者勝!從現(xiàn)在開始,不管白天黑夜,不管敵人動用多少飛機大炮,我們都要以進攻的手段對付進攻的敵人,從這里殺出一條血路。歷史決不能逆轉(zhuǎn),大軍南下的戰(zhàn)略決策不能改變! ”
劉鄧首長的堅定信心,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6縱的將士。王近山虎吼一聲:“傳令全縱隊,狹路相逢勇者勝,殺開血路,突過汝河!”肖永銀親自下到營,代替營長指揮;團長下到連,營長下到班。全軍上下每一支步槍都裝上了寒光閃閃的刺刀,每一顆手榴彈都掀開了蓋子。曳光彈、信號彈一道道劃過,似金線銀弧在夜空中穿梭。
踏過浮橋的隊伍狂飚一般沖向敵陣,氣吞萬里如虎?;鸸庵校瑹o數(shù)戰(zhàn)士的身影一掠而過,奮勇向前。團長、營長、連長也和他們一樣,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槍與敵人拼殺。打下一個村莊,又撲向另一個村莊;碰上敵人就撲上去拼殺,消滅了就再往前沖。沖鋒的隊伍像龍卷風一般向前滾動,所向披靡。直到天色微明,6縱突擊隊終于為全軍在汝河南岸打開了一條長10公里、寬4公里的通路,并在這條通路兩側(cè)一字排開,抗擊敵人的反撲,像兩條堅固的堤壩,護衛(wèi)著通道的安全。在6縱的猛烈攻擊之下,汝河南岸的阻截之敵終于潰不成軍。劉鄧大軍的后續(xù)力量日夜兼程,快速渡河,終于越過千里躍進之路上最為困難、也最為險惡的這道屏障。
撇山攻城,刀劈三關奪襄陽
1948年6月,粟裕率華東野戰(zhàn)軍主力與敵軍大戰(zhàn)豫東。為配合華野作戰(zhàn),劉鄧率中原野戰(zhàn)軍之1、2、3、4縱隊出擊平漢線,遂行鉗制敵援軍的作戰(zhàn)。大戰(zhàn)在即,劉伯承棋看三步,命戰(zhàn)斗力甚強的王近山6縱在豫南的唐河地區(qū)隱蔽休整,持重待機,準備一舉襲取漢水之濱的戰(zhàn)略要地——襄陽。
襄陽,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有“鐵打的襄陽”之稱。它南跨江沔,北接京洛,地處要沖,水陸交通方便。三國時孫堅戰(zhàn)死硯山,關云長水淹七軍,皆在此地。
接到攻取襄陽的命令,王近山即率部直撲襄陽門戶老河口,在桐柏分區(qū)部隊的配合下,6縱于7月6日兵臨城下,完成了對襄陽的包圍。
所以稱“鐵襄陽”,是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它的北、東兩面緊臨漢水,是天然屏障;城南和西南群山聳立,地形險要,有鳳凰山、羊枯山等高地,可以居高臨下,瞰制城南和城西的所有通道。再加上襄陽城四周筑有高三丈、寬二丈的石頭城墻。城墻外還有一條深丈余、寬34丈的外壕屏護。如此堅城依山傍水,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說它是“鐵襄陽”實不為過。
在詳細勘察了襄陽外圍的地形和敵人的兵力配置之后,此刻的攻城總指揮王近山把自己關在屋里,對著地圖沉思起來。從歷史上看,取襄陽都是先攻山,后奪城,這是由于襄陽外圍的地形特征所決定的。正因為如此,國民黨守軍才以外圍的大山為依托,構筑了堅固、完備的防御工事,準備與我軍來一個“守城,但不戰(zhàn)于城”的打法??嗨剂季茫踅桨褞孜宦瞄L找來商量,果斷地說:“都說攻襄陽要先奪山后攻城,這一次我要破破例,撇開大山,從山下走廊直搗西門,攻破襄陽!”望著幾位旅長吃驚疑惑的表情,王近山充滿自信地說:“這幾天我一直思考一個問題:敵人守襄陽依仗的是什么?——山!他們正想利用這些山和我們拼消耗、拖時間,以等待援軍。我們攻山,則正中敵人下懷。而我們撇開山,直接攻城,正如猛虎掏心,敵猝不及防,大山上的火力又夠不著我攻城部隊。我這叫趨利避害,攻其不備?!?/p>
很快,王近山的“撇山攻城,主攻西門”的作戰(zhàn)方案報到了野戰(zhàn)軍指揮部。劉伯承一見笑逐顏開:“襄陽已是我掌中之物了!這個王近山,真機靈!”連平時馭下極嚴的鄧小平,看了王近山的攻城方案之后,都欣喜地說:“王近山有兩個難得:一是別人叫苦的仗,他敢主動要求打,這是勇;二是打硬仗有講究,這是謀,二者兼得?!?/p>
“有勇有謀”。鄧小平慧眼識人,王近山當之無愧。
要想攻破西門,一定要先破三關;琵琶山、真武山、鐵佛寺。王近山臨陣點將,把刀劈三關的任務交給了李德生和他的17旅。同時他命令部隊,襄樊戰(zhàn)役不獲全勝決不罷休,不完成三項任務不算全勝。這三項任務是:第一,抓萬名俘虜;第二,繳獲敵人的化學炮;第三,活捉敵襄陽守軍司令、大特務頭子——康澤。
7月9日黃昏,李德生率部打西門第一關——琵琶山。經(jīng)過15分鐘血戰(zhàn),17旅49團第3營攻擊得手。但親自率部隊攻擊的49團團長茍在合不幸陣亡。
在粉碎了敵人的數(shù)次反撲之后,17旅49團又撲向了第二關——真武山。將士們被團長犧牲的消息激怒了。他們把仇恨凝聚在刺刀上,似旋風一般殺上了敵陣。守敵雖然動用了包括化學炮在內(nèi)的所有力量進行頑抗,但戰(zhàn)至晚上8時,真武山還是被我軍攻克。至此,17旅已連克二關,兵臨距襄陽西門和西關大橋僅僅50米的第三關——鐵佛寺。
鐵佛寺是三關當中最難劈的一關。它和西門城樓之敵成犄角之勢,用綿密的火力控制著進城的唯一通道。李德生見硬攻肯定會造成巨大傷亡,遂指揮部隊改變打法,用挖交通壕的辦法迫近敵人。經(jīng)過地面和地下雙路突擊,鐵佛寺終告攻克。襄陽城完全暴露在了我軍面前。
7月15日20時30分,王近山終于發(fā)出了總攻的命令。經(jīng)過一夜血戰(zhàn),襄陽之敵兩萬余人被我全殲,敵襄陽守軍司令、大特務頭子康澤,終于被劉鄧大軍活捉。
遭遇婚變,大起大落過一生
全國解放以后,王近山出任了第3兵團副司令員兼第l2軍(原中野6縱)軍長,并率部來到朝鮮,參加了抗美援朝第五次戰(zhàn)役和舉世聞名的上甘嶺大戰(zhàn)。回國之后,他先后出任公安部副部長和北京軍區(qū)副司令員。
硝煙散盡,和平年代的生活是安逸寧靜的。但對于戎馬一生、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王近山來說,這種寧靜卻蘊含著另一種危險,這種危險來自于他的情感世界。一個在戰(zhàn)場上縱橫捭闔、所向無敵的一代名將,在陌生的情場上卻手足無措、進退失據(jù)。那種勇猛頑強和毫不畏懼的品質(zhì)??梢栽谙鯚煆浡膽?zhàn)場上為他創(chuàng)造輝煌,但在情場上,卻給他造成了令人扼腕的悲劇。
闖入王近山的情感生活并且不顧一切地愛上他的人,恰恰是他那結發(fā)妻子韓岫巖的嫡親二妹韓秀榮。面對這畸形的愛戀,王近山不知所措了。如果他當時毅然斬斷情絲,當即回絕,也就不會出現(xiàn)后來發(fā)生的悲劇了??墒?,耿直、坦誠的王近山卻未能躲避這斜刺里射來的丘比特之箭,他欲罷不能,欲棄不忍?
其實,王近山一開始并沒有離婚的打算,畢竟是結發(fā)夫妻,又有了那么多的兒女,誰家沒有點磕磕碰碰呀?可是韓岫巖也不顧及王近山的感受,身為海軍醫(yī)院副院長,她使用了當時最典型的做法:發(fā)動親友聲討、找組織、去婦聯(lián)。逐漸延伸到北京軍區(qū)直至中央。最后還是驚動了毛澤東,毛澤東又親自指定劉少奇出面處理。此時,作為北京軍區(qū)副司令,王近山的個人生活已不是純粹的個人問題了,他的家庭糾紛驚動了中央領導人。老戰(zhàn)友以及很多中央領導人找王近山談話,希望王近山不要離婚,有人甚至暗示說,離婚的話會受到嚴厲的處分,只要不離婚哪怕是維持現(xiàn)狀也行?。〉踅絽s斬釘截鐵地說:“我王近山明人不做暗事,離婚我鐵定了,組織愛咋辦就咋辦!”1964年初,王近山和韓岫巖離婚了。
王近山的離婚案,一時間引起了全軍乃至全國的一片嘩然。當時,有不少高級干部厭倦了原配夫人,換老婆現(xiàn)象比較嚴重。中央為嚴厲打擊這種不正之風,對很多干部進行了嚴厲處分,人們稱之為“鍘美案”。王近山也很快被推上風口浪尖,竟成了“鍘美案”典型。王近山為他的執(zhí)著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開除黨籍,撤銷大軍區(qū)副司令員職務,行政降級,調(diào)往河南某農(nóng)場任副場長。然而,更大的打擊還在后面。就在被撤職、降級以后,韓秀榮也放棄愛情,選擇了離家出走。剩下的,就只有一位身心疲憊、遍體鱗傷的王近山。
就在王近山在心中默默地咀嚼著自己的痛苦、孤零零地收拾離京的行裝時,識字不多但卻深明大義的勤務員黃慎榮站了出來。她誠懇地對將軍說:“首長,你這樣的身體,到那么苦的地方去,沒個人照顧怎么行呢?我沒有文化,只要您不嫌棄我,就帶上我吧,我照顧您一輩子!”1964年10月,黃慎榮和王近山結婚,與王近山一起到河南西華縣黃泛區(qū)農(nóng)場,育有一女一男。
時光如水,轉(zhuǎn)眼間到了1969年春。在黨的“九大”召開前夕,已在農(nóng)場勞動了近十年的王近山寫了三封信。一封給自己的老部下、時任南京軍區(qū)裝甲兵司令的肖永銀,另兩封請他轉(zhuǎn)交給許世友,其中一封信請許世友轉(zhuǎn)交給毛澤東。(轉(zhuǎn)20頁)
(接15頁)在北京開會期間,許世友面見毛澤東,一向耿直的老將軍為了王近山的命運,向共和國領袖仗義執(zhí)言:“主席,戰(zhàn)爭年代有兩個人很能打仗,但他們倆現(xiàn)在的日子都不好過,一個是王近山,一個是劉志堅,懇請主席過問一下。”在許世友等人的不懈努力下,王近山終于重回軍界,到許世友任司令員的南京軍區(qū)任副參謀長。
1969年7月,火爐南京烈日炎炎,酷熱襲人。在火車站的站臺上,站著三位專門來迎接王近山的高級將領,他們是:老部下肖永銀,尤太忠與吳仕宏。當歷經(jīng)磨難的王近山一手拎著一口舊皮箱,一手拎著三只老母雞從臟亂不堪的硬座車廂上下來時,三位昔日的部將熱淚盈眶,感嘆萬分……
1974 年,時任南京軍區(qū)副參謀長的王近山漸感身體不適。11月份,因大吐血,他不得不住進醫(yī)院,經(jīng)診斷是胃癌。在彌留之際,老將軍還用微弱的聲音問道:“敵人打到哪里了?我們誰在那里?”他的小兒子回答說:“是李德生叔叔在那里!”“李德生上去了,我就可以放心睡一覺了。”聽著專門為他播放的軍號聲,1978年5月10日,王近山在南京逝世,享年63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