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賴學香

愛情，是一雙美麗的水晶鞋

◎文/賴學香

一

我從來都不敢靠近高遠。

大一剛入學那年，在打開水的路上，熱水瓶無緣無故地從手中滑落，隨著清脆的碎裂聲，左腳被燙出了水泡，我痛得蹲在地上。這時，旁邊有個戴眼鏡的男生趕快扶住了我，在用涼水幫我沖洗時，他忽然說：“多美麗的一雙腳！”

我忍住眼淚，抬頭看這個斯文的男生，他清秀的面容，磁性的聲音，有些迷茫的眼神，剎那間，擊中了我的心。來不及道聲“謝謝”，也沒好意思問他的名字，宿舍的姐妹已經(jīng)聞聲跑來，把我送到了醫(yī)務室。

我開始在校園里尋找一個影子。不久，在學校的一場音樂會上，我終于再度見到了他，站在舞臺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動情地吟唱著一首《灰姑娘》。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高遠，學的是服裝設計專業(yè)，但他不認識我，也不會知道我的暗戀已經(jīng)無法自拔。他屬于鮮花和舞臺，還有一大群尖叫的女生。

我遠遠地走開，幻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像童話中的灰姑娘，穿上美麗的水晶鞋，和一個叫高遠的男孩一起跳舞。

二

校園里有一汪湖水，每天黃昏，我就會坐在湖邊的第二張石椅上，因為有好幾次，我都曾看到高遠坐在這兒看書。

我渴望，卻又害怕遇到他，一顆心癡癡迷迷，起起落落。終于有一天，高遠也來了，我鼓足勇氣，小聲說：“謝謝你那天幫我……”他茫然地看著我，忽然說：“你是那個被開水燙傷的女孩？你上中文系，經(jīng)常在校報上刊登美麗的詩句？”

我手足無措地點頭，心里卻驚慌得不得了：原來，他知道我，一直知道。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有個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孩走過來，嬌嗔地說：“高遠，演唱會就快開始了！”然后，親密地挽起他的胳膊，一起走了。

我看見高遠回了回頭，腳步卻沒有停下來。我手里捧著書，坐在黃昏的梧桐樹下，獨自悲傷。

那個女孩是校花，有著良好的家境，她總有辦法搞到各種明星演唱會的門票，她也能在畢業(yè)時，給高遠一份似錦的前程。

在這個女孩面前，我變成了一個小矮人，不僅僅因為我身高只有1米52，穿34碼的鞋子。她能給高遠的一切，我都不能。

三

畢業(yè)了，我決定遠遠地離開。

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里，我成了一名鄉(xiāng)村女教師。白天，我給孩子們講課，陪他們做游戲，像陀螺一樣旋轉個不停。到了晚上，洗完澡，披散著一頭長發(fā)，坐在如水的月光下，我的心，像水中的魚兒，不停地吐著泡泡，而每一個泡泡里都有高遠的影子。

每天給孩子們批改完作業(yè)，我開始坐下來寫文章，只有在文字里，我才能盡情地思念高遠，幻想美麗的愛情。文章陸陸續(xù)續(xù)地發(fā)表著，我卻沒有成功的喜悅，只是很多次猜想著，高遠能看到嗎？他會猜到那個筆名叫“艾小荷”的女子就是我嗎？

不久，學校里又來了一個男老師，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特別。他會在清早時跑很遠的路，為我打來清涼的泉水，還把美麗的小雛菊裝到玻璃瓶里，悄悄放到我的辦公桌上。

也許，我應該接受這個眼神溫和的男生？不知怎么的，這個念頭讓我的心刀割般難受。

我病倒了，發(fā)著高燒，卻堅持在一頁又一頁的稿紙上，寫著美麗的愛情故事，故事的女主角，無一例外的全是一個穿34碼鞋子的女生，總能得到溫暖的愛情。我需要用這樣的文字，來溫暖我的心。

年輕的男老師經(jīng)常幫我把稿子投遞出去，眼神里開始充滿絕望，我掙扎了又掙扎，終于愧疚地對他說：“對不起……”

四

終于病愈，整個人瘦了下來，34碼的鞋子穿到腳上，顯出夸張的肥大。白天，就那么熱熱鬧鬧地過去了，心里的傷口只有夜知道。

那天黃昏，忽然接到一個郵包，不知怎么的，我的心跳忽然加速：會是高遠嗎？打開來，里面卻是一雙鞋子，還有一封信。

“小荷你好，我是高遠的女朋友，也許你早就不記得了，我們曾在校園里相遇過。而我之所以記住你，是因為那天晚上的演唱會，癡迷音樂的高遠第一次表現(xiàn)得心不在焉，而且眼神越來越迷茫，讓我陌生而害怕。

“是的，我留住了高遠，但他和我一起逛街時，總是特別喜歡看鞋子，有一次，他居然拎著一雙34碼的涼鞋，興沖沖地讓我試試。我摔下鞋子，哭著轉身跑開了，因為我一直都穿38碼的鞋子。我不服輸，因為我愛著高遠，永遠也不想失去他。我知道，這一切和你有關，因為有一次，高遠說過，他遇到一個被開水燙傷的女孩，那女孩個子矮矮的，穿著一雙34碼的鞋子。當時，我沒有在意，因為高遠設計的服裝參加比賽，獲過很多次獎，他喜歡藝術，總是用心靈來捕捉美麗的東西。

“但這一次，我真的錯了。高遠最近設計的一套衣服又獲獎了，他原來說好了，要把這套衣服送給我當生日禮物，但是當主辦方打來電話，說有一家品牌鞋的廣告商，愿意為這套衣服免費搭配一雙鞋子時，高遠毫不猶豫地說：“要34碼的！”

“話一出口，高遠就愣住了，他看我的眼神，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我一下子淚如泉涌，因為我知道，你一直在高遠的心里，從未遠離。

“我知道那個署名“小荷”的作者就是你。因為，我現(xiàn)在是一家雜志社的編輯，收到了你的好幾篇稿子……

“想了很久，我終于決定，把這雙鞋子給你寄來了，這也算是我為高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祝福你們……”

五

那是一雙漂亮的，水晶一樣的鞋子，34碼，仿佛真的是為我訂做的。

淚水嘩嘩地流著，想想那個新來的男教師，還有寄這封信的女孩，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緣分，有時候就是這樣不可琢磨吧？

輕輕地穿上水晶鞋，我忍不住吟唱起那首《灰姑娘》。我知道，此時的高遠，已經(jīng)出發(fā)，他一定會來牽我的手，我們的愛情，將比水晶還要美麗晶瑩……

（責編拾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