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文/滕朝
專訪王一淳如果你好奇“白銀殺人案”,這部電影給你講
采訪、文/滕朝
《黑處有什么》劇本寫完之后,王一淳拿給別人看,喜歡的人挺多,就是沒人掏錢。于是狠了狠心自掏腰包,花了300萬拍完這部電影。
去年的FIRST青年影展,王一淳憑借這片子摘了個最佳導演獎,評委會主席姜文更是毫不吝嗇地褒獎,“《黑處有什么》是我見到的少有的那么沉著、又那么壞、那么荒誕的作品?!?/p>
或許,姜文正是從導演王一淳作品中看到當年自己的影子,因為無論在青春題材還是時代反思,《黑處有什么》都與姜文的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有很多相似之處。
一年后,影片終于上影院了,就在10月14日。
“我就是給你講,一個成長在‘白銀’那個年代的小女孩可能會經歷什么樣的故事?!?/p>
《電影》:《黑處有什么》的故事和剛破獲的“白銀殺人案”很相似。
王一淳:的確很像,都是90年代,都是連環(huán)強奸殺人案,也是懸案未解。并且白銀跟我寫的這個環(huán)境特別像,因為我看報道講,白銀公司就等于白銀市,我片子里那個地方,油田就相當于那個市。如果你現在好奇“白銀”這個故事,其實我的電影就是給你講,一個成長在“白銀”年代的小女孩可能會經歷什么樣的故事。
"兇手行兇、警察辦錯案、屈打成招,都是人與人之間暴力的一個升級,一個極致。用這個表現校園家庭里那種小小的冷暴力,在這種更現實、更社會化的環(huán)境中,會有一個更極致的結果。"
《電影》:電影的拍攝地是在哪?
王一淳:在河南中原油田的一個基地,那里沒什么人,人都搬到總部。但是好的一點是,它保留了八九十年代時候的樣子,基本上沒有太大變化。
《電影》:敬老院的老太太說,“我們到死都不用出這門,這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用買?!笔遣皇蔷头从钞敃r的生活環(huán)境?
王一淳:這跟國營大廠礦的情況很像,小而全,從出生到墳墓,幼兒園、小學到高中,然后職工商店、職工浴池、職工圖書館、職工閱覽室、職工娛樂室、醫(yī)院,就是那種廠礦企業(yè)封閉壓抑的環(huán)境,和白銀真的特別特別像。職工都是從天南海北過來的,東北人、四川人、山東人都特別多,我讓他們是哪的人說哪的話。這個片子在各種場合放映的時候,有很多觀眾有共鳴的。
《電影》:創(chuàng)作的時候有沒有明確這部電影的類型?
王一淳:這方面確實沒想那么多,當初只是把自己想表達的說清楚了,比如說不管是關于成長的,還是關于家庭、社會的一些反思,沒有特別往青春片或者懸疑片上靠,就是希望好看,有共鳴,我相信把這些說清楚自然會打動感受和經歷相同的人。
《電影》:當時怎么考慮將兇殺懸疑和青春類型糅合到一塊了?
王一淳:我們那個時代確實有很多人記憶比較深刻的是,周邊發(fā)生的兇殺案,這個可能也是成長中揮之不去的一個記憶。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原因就是從創(chuàng)作方法上來講,我覺得這個片子主要還是在講成長過程中經受和面對的冷暴力。兇手行兇、警察辦錯案、屈打成招,都是人與人之間暴力的一個升級,一個極致。用這個表現校園家庭里那種小小的冷暴力,在這種更現實、更社會化的環(huán)境中,會有一個更極致的結果。
《電影》:電影中就有很多老師對學生的語言暴力。
王一淳:比起原劇本,電影中的語言暴力已經算溫和了。之前有一句女老師說女學生的臺詞:“你那么會浪,別上學了,找個男人養(yǎng)吧”。演的時候,飾演女老師的演員不演,她說覺得臺詞過不了審查,就改成相對溫和的臺詞。
《電影》:你是學法語專業(yè)的,之前也沒有電影創(chuàng)作經驗,劇本直接就上手了?
王一淳:沒有,我找來兩個劇本樣本看了一下,這個地方要寫對話,這個地方要寫日場、夜場、內景、外景,就學了一下格式。
《電影》:劇本創(chuàng)作了多長時間?
王一淳:前前后后小十年,不是總在寫,想起來一點寫一點。
《電影》:成片和原劇本內容差別大嗎?
王一淳:內容差別不大,但是影像風格跟我的想象有差距。當時我想象要更黑色荒誕一些,拍得丑一點,現在就趨于平靜唯美。
《電影》:這部處女作有沒有融入一些個人的成長經歷?
王一淳:影片中的故事背景是1991年,那年我14歲,正好影片里的小女孩也是14歲,跟我的成長是一樣的。影片中的爸爸跟我爸也是一樣的,我爸就是又摳,又較真,在單位不會變通,挺迂腐的一個人。我爸是教英文的,最早這個角色也是英語老師,后來我覺得那樣的話,故事的兩條線偏得太遠,搭不起來,干脆把這個角色改成警察,更接近案件的核心。
《電影》:準確的說,影片中的爸爸是一名法醫(yī),專業(yè)性挺強的一個職業(yè),你對這塊熟悉嗎?
王一淳:我為這一塊做了挺多調研,專門到河南省蘭考縣的公安局里待了一段時間,然后跟人家的法醫(yī)聊,一塊去現場。
《電影》:演員表演都特別真實,你怎么調教演員?
王一淳:主要是選擇,選那種有生活的演員,選對了演員,都不用調教,你跟他講解這個情景,理解了人物當時的處境,演員有生活,自然就會去表現。你太調教,反復掰,我的感覺是越掰越不像。我選的這幾個人,他們有的根據對生活的理解自己給自己設計戲。
《電影》:他們是怎么給自己設計戲的?王一淳:就是幾個警察在討論趙飛殺沒殺人的那場戲,劇本中寫的是他們爭執(zhí)起來,扭作一團,開拍的時候,張警官說,導演我覺得我這時候可以拿凳子砸那家伙一下。我說會不會太過了,但他堅持,就掄起凳子砸過去。我一看也挺好,沖突更激烈一些。
《電影》:影片中的演員大部分是職業(yè)的還是非職業(yè)的?
王一淳:都有,我最早是想盡量多用非專業(yè)演員,但是發(fā)現調教起來比較費勁,效果還不如找劇組的工作人員,因為劇組的人在片場浸泡時間久了,大概知道導演要的分寸,演起來不會太過。所以我們組里各種人,燈光、錄音、攝像,美術幾乎全上鏡了。但是我們的主要演員還是專業(yè)演員,只是沒找大牌,都是找我覺得能把角色完成的就好,也不會很貴。
《電影》:片名叫《黑處有什么》,黑處到底有什么?
王一淳:對小孩來說,黑處是所有未知的東西。我對這個片名還挺滿意的,另外它與片中的蘆葦、防空洞等都很吻合,都是探索各種黑暗荒誕的東西。片子的片尾不是有一片蘆葦嗎,有的觀眾就提意見說,應該讓鏡頭無限延展,就像無邊的黑暗。我說往哪延,就那么一小片,一個坑,坑里長了兩棵蘆葦。后來我去延慶野鴨湖,看到特別大一片蘆葦,太爽了,這要拍起來保證畫面特別有感覺。
《電影》:電影中出現了很多流行歌曲,會不會覺得音樂太滿?
王一淳:應該去掉了很多,因為真正公映的時候,還是要考慮版權,貴,有的干脆不讓用,給錢也不讓用,聯(lián)系不上,特別崩潰。我現在好多歌都學不會了,我就是對那個年代的歌印象深一些。所以當聽到平時有那些歌的時候也會自然的回到那個年代,所以沒能免俗,還是用了不少。
《電影》:還有一些反映當時時代背景的細節(jié),比如警察故意拉電閘逮看黃色錄像的不良青年,這些細節(jié)你是怎么獲得的?
王一淳:有的是聽同齡人講述的,這個是發(fā)生在我身邊的,我看見過一幫不良少年因為這事被逮走,就把那個小女孩寫進這個段子里。
《電影》:主人公曲靖在影院看《蜜桃成熟時》為什么哭了?
王一淳:她之前一直探索兩性之間的小秘密,想搞清楚它到底怎么回事,剛剛心里有一點美好的小萌動,就被粗暴扼殺了。當她后來看《蜜桃成熟時》兩個人這么美好地在一起,就覺得有些美好打碎了,就很難再修補回來。
《電影》:學校開表彰大會,曲靖上臺為什么戴了一個大頭娃娃的面具?
王一淳:這是一種諷刺。社會上發(fā)生著那樣的事,有人被殺,有人被屈打成招,但是我現在接受的卻是這樣的教育:一個老頭對我猥褻,我去調查,還因此成為了學雷鋒,學賴寧標兵,本身不就是一件比較諷刺的事?大頭娃娃從影像上把這種諷刺更加影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