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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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姥姥》的意境創(chuàng)造

□陳曉彬

摘要:這部反映當代老年群體為晚輩奉獻與犧牲的人文紀錄片，震撼著人們的心靈。其成功很大程度是影片中意境的創(chuàng)造與表達，這種意境主要體現(xiàn)在詩境、苦境和思境。

關(guān)鍵詞:《姥姥》意境創(chuàng)造

紀錄片《姥姥》是由河南電視臺紀錄片工作室在經(jīng)歷了兩年的長期跟蹤拍攝后，全力打造出來的一部反應當代老年群體的人文紀錄片。該片主要講述了在中國河南省鄭州市的一個小區(qū)里，有這樣一群老人，她們與孩子形影不離，每天接孩子回家、做飯。這群忙碌的老人是什么人？她們不是保姆，而是孩子們的姥姥。這群老人有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生活軌跡，更有不同的性格與人生?？墒?，為什么她們都帶著孩子？該片的導演走進了她們的生活，通過長時間的記錄與觀察，發(fā)現(xiàn)了原本該安享晚年的這一群老人都有著相似的困擾。通過小區(qū)中韻韻的姥姥、格格的姥姥、帥虎的姥姥等一位位具體的“姥姥”，展現(xiàn)出她們現(xiàn)實的生活原貌，提取出了相似的矛盾點：就是在傳統(tǒng)式的中國親情下，這群老人為了各自的子女仍然在忘我的奉獻與犧牲。犧牲掉了她們自己的時間和自己向往以久的生活與愛好?？墒钱斔齻兿蜃优磉_自己心情的時候，換來的卻是子女的無法理解，不能體諒。片子就是把老人們的困擾、辛酸以及她們內(nèi)心中的真實想法，告訴她們的子女，從而讓人們能有一個深刻的反思，全新認識自己的行為與思想。

該片的寶貴之一就是影片中意境的創(chuàng)造與表達。意境就是紀錄片給予觀眾的總體感受，指創(chuàng)作者在進行整體構(gòu)思時，將他所描繪的生活圖景和所表達的思想感情相互交碰而形成一種獨特的藝術(shù)境界。導演精心安排和細膩刻畫創(chuàng)造出的意境，思想深刻，發(fā)人深醒，感情真摯，具有沖擊力，同時還富有哲理、寓意與詩情畫意。

詩境

有人說攝像機是導演的眼睛，攝像機記錄下來的畫面是導演對生活的細心觀察。詩人用詞語描寫的一草一木，導演可以用鏡頭描繪出來，假如導演有像詩人一樣的眼睛，便能描繪出有詩意的畫面。這些具有詩情的美的畫面，會讓人們的生活更加詩意化。紀錄片《姥姥》在片子一開始就把人們帶入到了詩意生活的畫境。在一個安靜祥和的城市中，一輪紅日緩緩地離開地平線，錯落有致的房屋與高樓，天空被紅色火球分成三色霓彩。緊接著就出現(xiàn)一個小亭子，小亭子外有郁郁蔥蔥的樹木，隨著鏡頭的搖動，出現(xiàn)了小孩玩耍的滑梯、一個鋪滿石子的小池和一條幽深的小徑，在小區(qū)中還環(huán)繞著幾聲清脆的鳥鳴。紅日、小亭與鶯歌繚繞，這些優(yōu)美的畫面像詩一樣，讓人覺得仿佛身處詩畫之中。

古詩的意境是通過文字表達出來的，通過對這些文字的體會才能悟出作者的思想。電視表達主人公的內(nèi)心世界可以用語言來直接說明，但是直白的語言并不能說出其深刻性。表現(xiàn)自己內(nèi)心痛苦時，只是一句“我心里很痛苦”，觀眾是不會理解到這個痛到底痛到什么程度，沒有任何表現(xiàn)力，在觀眾這里也會不痛不癢，對片子的評價也會大打折扣。但是如果用一首古詩和一些有哲理的語句來表達作者的心情，就能提高影片的文學價值與思想深度，同時也可以使主人公的思想更加形象化與可視化。紀錄片《姥姥》在片中引用了唐代孟浩然的一首古詩《春曉》。在這首古詩讀完以后，是與這首詩相對應的畫面，在一個夜晚后，清晨的雨露掛在枝頭，在光禿禿的枝頭上只剩一朵凋零的孤花。說明了一場夜雨后，不知道雨水打落了多少花朵。正好與詩中的“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相對應。緊接著的畫面是一些樹枝的枝頭有含苞待放的花蕾，這一組空鏡頭中每個畫面都伴有鳥鳴之聲。春天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來臨，到處都能聽到鳥鳴之聲。把這首古詩形象化后，就仿佛看到了老人們的心情，如這些被雨水打落又悄然在枝頭待放的花朵一樣，說明時間就這么不知不覺地過去了，老人們雖有凄涼，但還是要繼續(xù)著以后的日子，對這場夜雨感慨萬千。

詩描寫的畫境和詩表達的意境都在片中表現(xiàn)出來，當這些合并在一起，就使影片具有了像詩一樣的境界。導演對影片進行詩境的創(chuàng)造增加了片子的美感，提高了觀眾的觀賞興致，也提高了整個影片的格調(diào)。

苦境

苦是一個比較抽象化的概念，每個人對苦的定義都不相同，苦的種類也是多種多樣。影片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苦指的是心中的困苦和身體的勞苦。導演不僅自己體會到老人們的痛苦，還試圖通過熒屏表現(xiàn)出來，使觀眾能夠體會到這種意境。

《姥姥》通過“直接電影”式的拍攝，發(fā)現(xiàn)了老人們生活中的困惑和痛苦?！爸苯与娪啊敝傅氖菍ε臄z對象不加干預，不加控制跟蹤記錄，攝像機就像“壁上之蠅”一樣，客觀地記錄拍攝對象的日常生活，在創(chuàng)造讓觀眾感同身受的苦境時，導演在紀實的基礎之上，采用了一系列影視造型手法與敘述手法。

積累式效果。紀錄片中的老人們都身處在相似的問題中，這個問題深深地影響著姥姥們的正常生活。導演選取了幾個典型人物來訴說這個問題給老人們帶來了哪些方面的影響，從心情、健康、愛好等不同的角度全面、立體化地呈現(xiàn)出了老人們的痛苦。通過每個不同人物一次次對問題的重復訴說，達到一種情感的不斷積累。紀錄片《姥姥》中，韻韻姥姥平時熱愛唱戲和旅游，但是有了外孫以后，她為了照看外孫，放棄了自己喜愛的生活。格格姥姥在老伴離世后患上了抑郁癥，依然要照看孩子，每天需要服用強化精神的藥物，總是感到很壓抑。帥虎姥姥為了帶孩子，放棄了手中的小生意，從老家漯河來到了鄭州，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兒女們忙于工作，無人與她交流和談心，孤獨的她只能每天與寂寞相伴。從三個姥姥的生活再現(xiàn)，體現(xiàn)了姥姥們共同面對的問題，為了照看孩子，犧牲了她們安享晚年的時間與愛好，在年老體弱的情況下，服用藥物強化自己的精神力，在生活中伴隨著她們的是孤獨與寂寞。她們所默默承受的這些痛苦，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女。導演把老人們的痛苦，一件一件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敲打觀眾的心，震醒麻木的冷落，讓觀眾體會到生我養(yǎng)我的父母現(xiàn)在處于怎樣的苦境，他們該不該心疼？

在這種積累式的處理中，導演又作了精心巧妙安排，不僅僅是簡單的人物疊加。導演仍然以時間為軸線，在不同的時間安排不同的人物出場，自然而又有序。選取不同人物訴說不同故事，提高了觀眾的關(guān)注點與好奇心，不會使故事枯燥乏味。紀錄片《姥姥》中就是先以韻韻姥姥一大早帶孩子上早教班開始，然后鏡頭回到小區(qū)，格格姥姥出場，接著是午睡后，帥虎姥姥在:中唱歌。幾個人物的依次出場自然順暢，毫無生拉硬套之感。

最可貴的是這些編排中有主次之分，選取韻韻姥姥為主要訴說對象，然后連帶出不同的人物，就像真實生活，我們跟隨韻韻姥姥走進她的“小區(qū)”，認識了小區(qū)中不同“姥姥”，而后經(jīng)過獨白與旁白介紹，了解到人物的苦境。這種方式打破了畫框的限制，使觀眾融入到了影視劇情中，在一種真實感的情景下去體會老人們苦境。

見證的力量。如果說在電視畫面上只用語言表述過去的事實，可能不夠有說服力，只有觀眾親眼目睹了正在發(fā)生的事實，親耳聽見了主人公在日常生活上的對話，才更有真實感。紀錄片《姥姥》中，在清晨，韻韻便叫他的姥姥起床干活，勞累一天的姥姥用乞求的語氣求他讓自己多睡一會，然后一個顯示時鐘的畫面是不到七點。一個退休的老人，在早晨卻被逼著起床干活，最可憐的是勞累的她只能乞求外孫給予她多睡一會的時間。從這一事件我們親眼目睹了老人的真實苦境。紀錄片中還把攝像機架在了韻韻父親與母親的車中，讓觀眾親耳聽見了他們在車中的談話。韻韻的母親已經(jīng)察覺到了姥姥的不開心，但她不知道原因，當韻韻的父親說：“可能是老人太累了吧?！表嶍嵉哪赣H說了一句：“同甘共苦，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嗎？”觀眾通過畫面見證了兒女的真實想法，我們會驚訝于對于中國這個注重孝道的國家，為什么有人會這樣說自己的母親？當兩個事件放在一起看時，老人勞苦的默默付出與不被女兒理解的辛酸之苦。通過這些真實的見證，形成一種無形的力量沖擊著每一位觀眾，老人的苦境也被觀眾所理解。

渲染。導演在本片中表達苦境的時候，還運用了多種影視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來渲染老人們的苦境，例如特寫、光線、色調(diào)等，從而使苦境更加突出，更加有打動力，也更能讓觀眾深刻體會到老人們的苦境。

特寫鏡頭是情感的細化，當然特寫也能作為一種藝術(shù)的渲染手段。人們的心理情緒，有時雖然他們沒有用語言表達，但是通過細心觀察他們的面部表情，同樣能發(fā)現(xiàn)他們心理狀態(tài)。特寫就像一個放大鏡一樣，放大了人物的形象，拉近了觀眾與主人公的距離，人物通過形象表達的情緒更加清晰，主人公的情感表達更加細化。語言是一種抽象的表達形式，當觀眾傾聽主人公的描述時，只能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出觀眾以前見過的類似畫面，這種畫面是模糊不定的。用特寫可以使觀眾觀察到人物細微的面部情況，通過這些細節(jié)傳遞出人物的情感，細化人物的情感表達，使人物的心理情緒更加生動、具體。紀錄片《姥姥》在表達老人為了照看孩子沒有時間從事自己唱戲的愛好的苦悶時，用了一個時間比較長的特寫鏡頭，老人在眺望著遠處，眼神中充滿了迷茫，緊繃著嘴角，在眼中也有淚光閃爍。這些表情細節(jié)已經(jīng)充分說明了老人此時心中的痛苦與迷惑，也對片中的整個苦境部分起到了渲染作用，使苦境更加細膩化。

利用畫面中差異化的光線與色調(diào)，渲染苦境的情緒表達。在影視畫面中不同的色調(diào)有不同的情緒，例如亮色調(diào)使人心情愉快，而暗色調(diào)則給人壓抑之感。紀錄片《姥姥》中，在表現(xiàn)韻韻姥姥的心情時用了兩幅不同的畫面，一幅是韻韻姥姥年輕時穿著戲裝唱戲的圖畫，此畫面色調(diào)明亮，色彩艷麗，而另一幅是年老的韻韻姥姥在黑暗中。望遠處的畫面，畫面中只有黑色的背景和人物的面部特寫。兩幅畫面中不同的光線明暗度和不同的色調(diào)，暗示著老人們心情的變化，當老人心情苦悶時，光線就由明亮變?yōu)榱撕诎担@種黑色給人壓抑之感，對老人的悲苦心境起到了渲染作用，使苦境更加突出。

思境

一部好的作品，在觀看完以后，會使觀眾深深地陷入回憶與思考之中。影片能帶給觀眾心靈上的震撼，也使觀眾進入到反思之境，也是導演通過影視手法和精心安排所營造出來的。

在片子結(jié)尾部分，導演采用了開放式的結(jié)尾。開放式的結(jié)尾指的是在影片結(jié)束時沒有交待故事的最終結(jié)果，從而留給觀眾想象的空間。導演還對第一集開放式的結(jié)尾采用了藝術(shù)化的處理，加強了影片的內(nèi)涵與藝術(shù)性。在片中的最后是老人們一起去看戲，作者引用了戲曲中的一句臺詞“幸有嬌女圍膝前”作為故事的閉幕引語?！靶矣袐膳畤デ啊?，老人們的煩惱就真的能解決嗎？從而引發(fā)觀眾的想象與思考，怎么樣才能解決姥姥們的問題。

片子給觀眾帶來的思考，不單是一個開放式的結(jié)尾引起的，整個片子所有內(nèi)容加在一起更能觸發(fā)人們的感情與思索，用老人們的痛苦之境，震醒人們麻木的忽視，關(guān)注老人們的現(xiàn)實處境。用老人們的悔意，來警醒人們不要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從現(xiàn)在開始就改變對待老人的方式。使片子詩境化和藝術(shù)化，除了加強表現(xiàn)力與感染力以外，也能讓人們知道，雖然處身在一個美麗、和諧的社會，可是老人們卻一直在痛苦與煩惱之中，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兩者之間形成強烈的反差，引起人們的悔過與自責，更能引發(fā)人們對自己的以往及未來的反思。

總結(jié)

一個小區(qū)里的一群普通姥姥的生活故事，在平常人眼中可能平淡無奇，因為在他們傳統(tǒng)的思維方式中，這群老人的生活再正常不過，她們的付出與犧牲理所應當，這就是中國式的親情。在認知的麻痹下，年輕人已經(jīng)冷漠地無視了老人們的感受。也許對中國式的親情我們并不能作出太多議論，但是對老人們的付出與犧牲，認為理所應當是不應該的。于是導演就記錄下了這群邊緣人群的真實生活，通過影視語言來描繪出老人們的痛境、苦境，這些境界使觀眾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不停地呼喚著人們的理智與反思。

紀錄片《姥姥》除了深刻的人文關(guān)懷之外，在表現(xiàn)手法上也是一部高雅、精致、有深刻的文化底蘊之作，把文學、戲曲等融入到了影視的創(chuàng)作之中，提升了片子的欣賞價值格調(diào)。最重要的是片子對意境的創(chuàng)造極具感染力，能使觀眾深刻的體會到片子的思想表達與情感傳遞，并使之久久不能忘懷。

(作者單位:河南大學)欄目責編: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