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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棵植物許下的承諾(九章)
上海朵而
如果瞭望可以縮短一個距離,也許虛線更能達意,每個停頓都在鏈接一種可能,草木負責(zé)傳輸。
喜歡低到塵埃的人,比質(zhì)地本身更卑微。
有人如愿償還對一棵植物許下的承諾,細聽葉與花瓣剖析,每聲嘀嗒送入塔內(nèi),那里有魚的藍。
從紅格子磚墻出來的蜜蜂,此刻她以一朵花的姿勢站立著。
我面前的這個女人在老去,我記得她追過蝴蝶,瘋了似的。也曾經(jīng)叩響我的柴扉,討要井口邊一株罌粟。
歲月容易生根,她說姐姐,我想死了。
她臉上究竟還是添了罌粟的根須,再往上,是藏不住的曲曲彎彎。
她的眼神容易定格在影子里出不來,甚至常常將一頭濃密的長發(fā)遺忘在風(fēng)雨里,一甩,盡是有毒的聲音。
月光下的枝條開滿了藍色花朵,這一切興許都是她預(yù)先設(shè)定好的,讓好奇的人留下蛛絲馬跡。
這會,她定是在哪個角落剝開一枚豆莢,一個女嬰正安靜地睡在里頭。
四月最深的那個夜晚,我在水面漸漸睡去。
船槳小心劃向五月,那聲音像極了四月一首老歌,沙啞。緩慢。
魚肚泛白的岸邊,一株被白鷺啄醒的水草,發(fā)出了柔軟得一捏就碎的聲音。
五月,緊緊為我按住潮濕的遠方。
暮色撒下來,我伸手接住飄著的輕。
那些枝條遒勁,狂野長在隱忍上。
黑夜,最終還是在我瞭望的一片白上留下沙啞。
我捂住每個泄漏的聲音,只是為了不讓你咳出我丟失的清澈。
有時我想喊住一個細小的聲音。
每次麻雀叫喚時,總是帶走葦葉上柔軟的部分,剩下更硬的根,在覆水里守望。
那些虛實不定的風(fēng),沒了姓氏。
這次我決定從枝條上開始搜索,發(fā)現(xiàn)每一個斑痕,在過冬前早已暗示了走向。
蘆葦?shù)挠白踊蝿?,覆蓋著誰的一洼孤獨?
草根里飛出一只鳥兒,抖落的花衣覆蓋了所有對你的閱讀。
我開始想一朵湛藍,還有遼闊身后的潔白。
聽失語的陽光,在草的清香里一滴滴融化。
無法長時間逗留在花瓣上,我等風(fēng)來。
月亮爬向一座山,樹把胡須盤在崖口,暗云的翅膀密集著,合成一朵蓮,吐著憂郁。
霧,彼此無聲地擁抱。
遠行前,云雀在竹節(jié)上和著拍子,月亮送過的銀色貝殼,綴滿羽翼。
晨露隱忍。脫離黑夜的體膚泛著笑。
深谷空了,這柔軟純靜的、沒有一粒沙的蜃樓,我會和星光住在里頭。
風(fēng)來。
巖石在光影里松動筋骨,折一彎山澗,獨坐垂釣。
迂回的路縮在鳶尾花瓣上,不忍凝視,怕夕陽瘦了臉頰。
山巒低矮,矮過膝蓋,腳背上的珊瑚,鮮艷欲滴。
眼瞼處落滿松針,排序成黑色琴鍵,輕輕按去,飛出一只灰喜鵲。
囤積在谷底的光暈,銀白,游向山頂。
滿山坡墨色,葉子入睡,蜘蛛輕盈收網(wǎng)。
月亮,漸漸渾圓。
松鼠從林子里溜出來,在褪色的山腳下陪伴一棵蒼樹,它們背對山,瞭望春天。
一谷的蝴蝶,從頭頂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