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

留駐的歲月

■馬可

清亮的雞鳴劃破了拂曉的寧靜，驚醒了熟睡的大地，夏日的朝陽散發(fā)著歡快的光芒。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胡亂地套了雙爺爺?shù)拇笸闲鴰酌缎⌒〉挠矌?，奔向張阿婆的餐車。村里的孩子們都喜歡張阿婆——她會做香氣四溢的綠豆糕，會講逗孩子們發(fā)笑的可愛的故事。在孩子們眼中，張阿婆是一個大神級的人物。

“賣綠豆糕嘍！新鮮的綠豆糕！”悠長爽朗的叫賣聲在深深的巷子里回蕩。張阿婆從來不與人相爭，她總是把餐車停放在小巷的深處。那兒沒有繁華的街市，沒有喧鬧的人群，只有綠油油的苔蘚和干凈清爽的微風成為她的背景。張阿婆似一位淡然的旁觀者，一個人坐在餐車邊靜靜地端詳著這個世界。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貪婪地指著我認為最好的三塊綠豆糕，張阿婆根據(jù)我的指點拿給我那三塊。買好后，我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舍不得吃?！俺脽岢匝?，涼了就不香了。”張阿婆臉上的皺紋里滿含笑意。我咽了咽口水，拈起一小塊放在舌尖，感覺到了些許粗糙，使得舌尖上癢癢的，卻很舒服。很快它就融化了，隨即滿口都是幸福的滋味。我驚異于這種舌尖上的美妙——這甜甜的綠豆糕伴我度過了難忘的童年。

十多年過去了，我已讀了高中。在這中學階段的最后一個暑假里，我又回到小村，回到爺爺奶奶的身邊。

清晨，我被一陣喧鬧的汽笛聲吵醒。我細心地打量著四周：村子完全變了，高大的樓房替代了那些年長色衰的老屋，記憶中澄澈的小池塘已被填平，古樸的青磚路被一條條筆直寬闊的柏油馬路代替，摩托車、汽車往來穿梭，汽笛長鳴。那曾經(jīng)寧靜安詳?shù)男〈迓湔慈旧狭诵┰S現(xiàn)代城市的氣息。靜謐悠長的小巷安在？阿婆香甜的糕點安在？

兒時的玩伴領著我，驕傲地指著路邊的建筑物，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小村的變化。我無奈地撇了撇嘴?！芭叮€有一件怪事，你還記得那個賣綠豆糕的老婆子嗎？”我的眼睛倏地一亮。“她呀，真是執(zhí)著，多少年了，還在賣綠豆糕，還在那個偏僻的小巷子里……”

我的心中猛然百味雜陳。循著記憶，在繁華的盡頭，我見到了破敗不堪的小巷。我皺了皺眉，朝小巷深處走去。忽然，我看到了張阿婆：歲月的刻刀是那樣的無情，讓她臉上皺紋叢生，但嘴邊的笑意、眼中的慈祥，還是那么熟悉，亦如那墻壁上醒目的青苔，溫柔悠遠……

再嘗一塊阿婆的綠豆糕，還是那樣粗糙、甘甜。我驀然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任世界喧囂不止，繁華不盡，人事滄桑，可阿婆依舊守在塵封的歲月的路口，她面前的綠豆糕依然呈現(xiàn)著當年的風味，牽扯著人們的記憶，讓人懷念，令人百感交集……

風靜了。我默默與阿婆告別，順著來路踱回?；ㄩ_花落，世淡情濃，唯一不變的是阿婆的守望——任生活沉浮飄轉(zhuǎn)，卻沒有一絲的改變。從老人身上，我看到了留駐的歲月，和歲月中沉淀的美好。而這，將永遠留駐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