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洪波

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
——一個幸福指數(shù)很高的職業(yè)

◎高洪波

兩年前在深圳少兒圖書館參加一項名為“圖書館之夜”的活動，一百多頂藍色的帳篷，一百多個快樂家庭，一百多個小朋友和爸爸媽媽一起接受兒童文學作家的簽名贈書，同時度過了圖書館一夜。一夜過后，黎明到來，早上七點我和孩子們一道分享繪本閱讀，講黎明在哪里的詩意追尋。黎明從樹梢、高山乃至沼澤地的草葉上出現(xiàn)，最后落腳點在人們的心里！童聲喧嘩中，我感覺到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真是幸福指數(shù)最高的職業(yè)！

現(xiàn)在，我們隨意走入一家書店，都可以看到數(shù)量繁多的兒童文學出版物，中國五百多家出版社競相出版童書，兒童文學的繁榮已經(jīng)是我們很容易看見和感知的了，而三十年前則僅有兩家少兒出版社，多么巨大的反差！目前，我們以每年出版6億冊童書、年銷售額80多億元人民幣的驕人業(yè)績，鑄就了兒童讀物出版大國的地位。這里面，兒童文學讀物是其中的主要產(chǎn)品。中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作品，深受廣大小讀者的喜愛。出版物如曹文軒的長篇小說《草房子》，10年間印刷了130次；在期刊領域，一般文學期刊的發(fā)行量很難超過十萬，但《兒童文學》《幼兒畫報》等兒童文學期刊發(fā)行量都在百萬以上；除了傳統(tǒng)的紙媒圖書，現(xiàn)在孩子們閱讀兒童文學形式更新穎多樣，有網(wǎng)絡、視頻等，還有像青少年閱讀體驗大世界這樣有童話般感覺的“主題樂園”，有深圳少兒圖書館不間斷舉行的豐富多彩的閱讀活動。這一切，極大地滿足了孩子們選擇、接受文學的途徑和需要。這些現(xiàn)象一方面說明這個時代的兒童很幸福，有很多的文化選擇，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出這是兒童文學發(fā)展的好時機，中國有3.67億未成年人，這個需求將是十分巨大的。

眾所周知，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是按讀者年齡段進行的一種特殊的寫作，不同年齡段作品的藝術風格大不相同，國外有些出版社把男孩女孩分開，比如五年級男孩組和五年級女孩組，所以兒童文學里有寫少年比較好的如曹文軒、秦文君、董宏猷；有小學生歡迎的金波、鄭淵潔；還有寫童話很有特色的葛冰、冰波、張之路；寫大自然文學的劉先平、寫動物小說的沈石溪、黑鶴等。中國作家協(xié)會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設立了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多年來有三連冠、四連冠甚至五連冠的獲獎作家出現(xiàn)，說明專家和讀者共識度很高，這是一個好現(xiàn)象。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兒童文學注重把原來的硬性教育轉(zhuǎn)化為潛移默化的風趣幽默、快樂、陽光的理念，融入作家創(chuàng)作風格中，使孩子們接受起來很自在。在今天，這種“蹲下來”和“彎下腰”與孩子對話的理念更加重要。

作為兒童文學作家熟悉和了解當代兒童，并尋找一切可能跟孩子們互動應是一個常態(tài)。近十幾年來，我和金波、白冰、葛冰、劉丙鈞五個人一直為《幼兒畫報》寫專欄文章，經(jīng)常集中在一起開筆會，討論選題并創(chuàng)作，我把這個筆會戲稱為“男嬰筆會”，事實上我們加在一起都超過300歲了，但是在創(chuàng)作中，大家沒有這種年齡的差距。不久前，我們在風靡全球的游戲《植物大戰(zhàn)僵尸》的基礎上，注入了新的故事和我們自己的核心價值觀，注入集體主義和團隊精神，注入寬容理解、勇敢和無私等美德；把里面的大嘴花、土豆地雷、鐵桶僵尸賦予了鮮活的性格特征，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個的故事，這類故事似的游戲很好玩，并且傳遞出正能量，受到孩子們的歡迎。這樣的例子還很多，草莓兔、紅袋鼠、跳跳蛙等，都已是孩子們熟悉的童話形象。我們經(jīng)常會到幼兒園里和孩子們見面，他們會根據(jù)我們書面上的故事和形象來表演童話劇，非常開心。

所以說要想創(chuàng)作出好的作品，必須有一顆童心，這是任何國家、任何民族兒童文學作家必備的素質(zhì)。俄國評論家別林斯基說過，兒童文學作家是生就的不是造就的。這句話是有道理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適合成為兒童文學作家，不同的氣質(zhì)和經(jīng)歷決定了一個作家是否適合給孩子寫作。兒童文學的特別之處在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有小說、散文、詩歌、童謠、繪本等。兒童文學作家相當于小兒科的醫(yī)生，被你描寫的對象，由于年齡的限制，他們也許對作品感受的表達不是很清楚，但你可以通過各種表象來感知。我們說自己是“小兒科”作家，完全沒有失落感，而是以一種自豪的口氣，展現(xiàn)淡定、自信、平和的寫作姿態(tài)。這里最典型的例子便是老詩人金波，據(jù)我所知，他的作品是被選入中小學生課本最多的作家，他已經(jīng)80歲了，但始終用微笑的寫作態(tài)度關注社會，關注孩子。他最近出版的《點亮小橘燈》文學品質(zhì)優(yōu)良，引起極大關注，深受讀者歡迎。由于金波影響力大，以致眾多網(wǎng)友自稱“金粉世家”。

兒童文學是一種要以愛心、詩心和童心呵護童年的特殊文學。童心是情趣的發(fā)現(xiàn)，詩心是品位的提升，愛心是責任感和從事這項事業(yè)的基礎，我們要對得起孩子清澈如水的目光。把自己的文學觀及寫作風格轉(zhuǎn)化成文藝作品，讓孩子們從幼小階段便接受文學作品的美好熏陶，打下靈魂的底色，這本身就是一個作家最大的快慰。

此外，除了關注兒童生活，了解兒童心理，一個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作家要善于吸收和借鑒古今中外優(yōu)秀兒童文學名著的長處，廣泛閱讀，厚積薄發(fā)。我曾經(jīng)寫過一本名為《鵝背馱著的童話》的兒童文學評論專著，副標題是“中外兒童文學名著管窺”，專門闡述了這一觀點。很多國外的兒童文學作品，里面豐富的想象力和幽默感是我最喜歡的，水準很高，值得我們學習借鑒。比如懷特的《夏洛的網(wǎng)》就非常優(yōu)秀，講一個蜘蛛怎么挽救一只豬，構(gòu)思奇特，顯出溫馨的智慧。夏洛是一只蜘蛛，威爾伯則是一只小豬，當小豬不可避免地要走向它一生的終點時，夏洛在自己的網(wǎng)上織出了一些贊美這只小豬的字樣，從而使小豬在展覽會上贏得風光，活了下來。夏洛在剩下最后一口氣時，為威爾伯編織了最后一個奇跡，這種奇特而溫馨的友誼感染了無數(shù)的人。又比如以想象力取勝的《哈利·波特》，它的內(nèi)容其實是現(xiàn)實生活的折射，書中的魁地奇比賽性質(zhì)跟我們?nèi)粘５谋荣悰]有什么不同，但經(jīng)想象力的嫁接后，就非常特別：比賽的“球”是一個調(diào)皮的金色飛賊，隊員們不是奔跑而是騎在掃帚上高速飛翔，這些都成為吸引人的要素。還有幾年前熱映的《阿凡達》，我視其為一個童話大片，孩子們和成年人都看得如醉如癡，好的兒童文學是從0到99歲的讀者都喜歡的。

歷史從來有橫向比較及縱向比較，從縱向來看，中國兒童文學深深植根于由甲骨文字傳承下來的五千年中華民族的文化沃土，遠接“夸父追日”、“精衛(wèi)填?！钡忍畔让竦纳裨拡D騰，承續(xù)秦漢以來農(nóng)耕文明色彩斑斕的民間童話、童謠寶庫；還有《太平廣記》、《東坡志林》《西游記》《聊齋志異》《鏡花緣》等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都是我們可以學習借鑒的資源，我們要有充分的文化自信和文學自信。新時期的兒童文學，經(jīng)過廣大兒童文學作家的艱苦努力，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曹文軒獲得國際安徒生獎，這是最好的證明，也是新時期兒童文學巨大的收獲。

如果說有不足的話，制約兒童文學發(fā)展的主要因素在創(chuàng)作主體即兒童文學作家本身。學養(yǎng)見識的狹小，哲學準備不足，藝術功底的相對孱弱，以及幻想能力和幽默感覺的欠缺，大概都是我們當前作家隊伍比較致命之處；抵擋不住市場的誘惑，透支自己的藝術庫存，“干貨”不夠“水貨”湊等因素，是造成兒童文學作品品質(zhì)良莠不齊的重要原因。平心靜氣打造藝術精品，盡可能向經(jīng)典品質(zhì)靠攏，寫出對應時代的一流藝術作品，使中國的少年兒童擁有一個幸福的閱讀童年，這應該是中國廣大兒童文學作家的努力方向。

（作者系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著名兒童文學作家）

責任編輯：楊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