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小獸（外一首）

陳修元

人世暑熱，喧囂壓過蟬鳴

你躲于我的懷中，化身為

一只黑色的小貓(黑色，便于隱匿的顏色）

即如此，我仍被兩個熟人追趕

追趕者面目清晰

你受到驚嚇，身子卷縮

且有觸電似的顫抖

逃命似的奔跑

我知道，跑不過箭矢的速度

在一處蒿草叢，我對你耳語

別怕，壞人如一場惡疾

來得快，去得也快

放下你。天空頓時暗了下來

是便于你的藏匿

還是壞人太多，他們

心空的黑暗，涂抹了黃昏的幻彩

我成了被捕獲的叛逃者

隨他們來到人群集聚處

昔日的朋友和敵人

和我打著招呼，神情曖昧

人世寬廣，藏不下

你這只小獸。如蒲松齡筆下

那只雞鳴即消失的狐貍

我絕望地愛著這個世界

等會兒，我閉上眼睛

然后再緩緩睜開

以便適應眼前的黑暗

我依然愛著這黑暗

在母親的子宮

那羊水浸泡的黑暗，有著足足的溫暖

落地之時

那陽光帶來巨大的明亮

使我睜不開眼

從此，我愛上這個喧鬧的世界

一直愛著，直到今天

其間，躲過了多次意外的死亡

一些親人和朋友，已早早離開

還有一些親人和朋友

正在和這個世界依依話別

我承認，我愛著這個世界

愛得有些荒唐，愛得有些絕望

也因此，我還愛著，這日漸衰變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