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永利
悲情色彩與詩意發(fā)現(xiàn)
——符昆光詩歌近作評析
※ 梁永利
符昆光最近出版了兩本詩集,這當然是值得祝賀的好事!我一直認為,喜歡寫作的人,當寫不寫是一種浪費,即便不見才情,但煉心智,發(fā)性情也是不錯的選擇。因此,閱讀符昆光的詩作,我的直覺是,詩歌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已
是他文學修持的必經(jīng)之路,是他悲情背后涂抹不去的一絲難忘的色彩。
他的悲情緣于他的寫作情結(jié)。每天他面對的世俗是橫流的物欲,他不得不以沉重的筆剔除世象的紛爭和人心的不古,還原出一個不為“羈鳥”和“池魚”的內(nèi)心世界。誠如他寫的《倒春寒》一詩,將內(nèi)心的困頓和渴望,試圖以春寒聯(lián)系在一起,實際上,他聆聽到的是一種逃離生活的喧囂。
……
昨夜,他越過草木和花香
到處打聽殘雪的消息,腳步已經(jīng)蹌踉
躲閃的抱怨,零碎的今生前世
都是搖搖欲墜的人間瑣事
鐫刻著一個人說不盡的滄桑
人間的滄桑,讓他的內(nèi)心充滿悲情,“悲情觸物感,沉思郁纏緜?!?(晉·陸機)詩人用不確定的物象來觸發(fā)心靈的意緒,順著詩歌的節(jié)律,踫撞出一股語流,使想象的空間不斷擴大,進而完成獨有的詩意發(fā)現(xiàn)。
他沒有過度地煽情,他的詩歌是被動地接受情緒的感染,一些詩句引發(fā)的悲觀主義或悲劇美學,促使他的詩歌寫作過渡成為悲情演繹方式,他通常截取生存片面,挖掘出事物的詩性成份,從內(nèi)心情感的壓抑之中衍生無奈、憂傷、疑惑、虛幻,這種情緒是詩人對詩歌創(chuàng)作的一種依賴,當他沉靜地找到靈魂的根系,他的詩反而去掉了頹廢色彩,注入冷僻的情感后,他的思考才站在理性的一邊。《一些情緒,總是不期而至》可以說是這種寫作的具體呈現(xiàn),他的詩歌也始終是圍繞這種基調(diào)來切入。
思念成雨
天上的彩虹,總會不期而至
踟躕其上,尋覓夜晚溫潤的夢境
一個浮世,不歡而散
拱出的欲望,隨著
神秘疆域的輪廓,早已脫落
憂傷如血,晃成冬日的花
白云的恐慌,凝固在被切割的季節(jié)
一只手,觸摸到灰色的褶皺
叫聲,驚動了清純的形象
離開思念,身安何處
沒人與我同謀
買一株水仙,放置案頭
輕輕品嘗,無聊、無趣
回家的路擱置在那,鋪滿灰塵《一些情緒,總是不期而至》
詩歌中的意緒是紛雜的。他的思念無從寄棲,不論是“尋覓夢境,脫落的神秘疆域,恐慌的白云”,都是虛緲的,來去無蹤,讓思念“憂傷如血”。詩人的心情的無所指歸,是因放置案頭水仙引起,先前的純情、高雅,已變得無聊,令人思念的家,也被擱置。這種淡淡的悲情,在詩中游蕩,它開裂了慣有的鄉(xiāng)愁,使人們不得不尋求精神上的另一種原鄉(xiāng)。
符昆光還有一首叫《情緒》的詩:
站在懷念的窗口
緊緊地握住那束香味
沒日沒夜地獻給你的大地
暮色蒼茫,我孤獨了經(jīng)年
黏稠的表情,一年又一年的生長
陽光微弱,我開始潰退
兩只閉上的眼睛
遠處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音
發(fā)黃的葉子在疼痛處吱嘎地顫抖跑過喧鬧而閃爍的稻田
天黑了,為什么我還牢牢抓住一些情緒,裝在感覺里
這兩首寫情緒的詩,都有一個美好的開頭,一個是祈求美夢,一個獻給大地的香味,但隨著感覺的延伸,心情朝著差的方向發(fā)展?!澳荷n茫,我孤獨了經(jīng)年”,長時間的等待,消磨了激情,連陽光也是微弱的,他等來的是沉悶的聲音。他把愛擱淺起來,他象葉子在疼痛中顫抖,這個詩意的感覺 ,籠罩了陰郁,諸多濃情纏繞而不能自拔。詩人為了營造情緒的氛圍,在主線上設(shè)置了高蹈之詞:大地、稻田、陽光、葉子,在客觀上表達了他懷念的對象,與大家的感覺達成共性;在副線上串聯(lián)了“香味、黏稠、顫抖”等主觀感覺的詞語中,并用“天黑了”對接起來,使沒日沒夜的思念由實變虛,從天黑到閉上眼睛的黑,搭上了情感轉(zhuǎn)換的線索,不可捉摸的懷念之情盡致地表現(xiàn)出來。
記得法國思想家帕斯卡爾有一句名言:“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蘆葦?!碧J葦?shù)乃枷胧菃渭兊?,脆弱的,但它是堅韌的。風可以使它飄搖,但不能折斷它的信仰,人的生命有如蘆葦,因為信仰,使人擁有一顆能思想的靈魂?!耙粋€人守住一簾煙雨光陰從眼眸里寂寞地盛開風月來了,又走了孤獨的我,誰是誰的主宰”(《歲月的風霜》)詩人守住的和看到的,都是旅途上的寂寞,誰能主宰它的風月,唯有“芬芳的年華”。詩人在安慰自己的哀傷,因為“生命的真諦站在蒼老里”。他固守的人生,雖然悲寂而蒼老,但他內(nèi)心深處的追求不會停留。這同樣給我們看到了悲情人生的一抺色彩。
寫歲月的蒼涼,寫孤獨的往事,寫偶遇的懷想,寫人生的拷問,這是符昆光詩作常見的主題。在這方面,他用詩來抒寫人生的苦難,并將這筆苦難當成特殊的財富,這筆財富給他生命的意義提供多種可能。
我欣賞的可能之一便是他實現(xiàn)了內(nèi)在的精神能力的創(chuàng)造。如《命運》:
一些細碎陳年,埋藏著人間悲歡的細節(jié)
那些美妙或不美妙的往事,猶如落花
過了三月,一些果實紛紛回到枝頭
生活的軌跡,循規(guī)蹈矩
山巒,溪流,依次勾勒出明亮的輪廓
一塵不染的晨曦,早起的鳥語是女人旗袍上點綴的花邊
歲月抵達我安靜的詩歌里
要埋下多少的伏筆,一些光芒才能如期而至
摟著幸運,站在河岸的一滴水里命中注定的前緣,任性地煎熬
千回百轉(zhuǎn),抓一把形容詞穿石而過消瘦的時光,漸次飽滿
與命運對視,萬籟俱寂的青春深處激起層層波浪,動魄驚心
命運的軌跡則由離合和起伏構(gòu)成,猶如落花?;ㄩ_花落,喻示命運的循回。不難看到,從陽春三月的枝頭到安靜的詩歌光芒,幸運是離不開煎熬的。詩人的命運即使?jié)u次飽滿,但青春深處也會驚心。這是寫給命運的托辭,它把內(nèi)在精神的黑暗點亮,重現(xiàn)落花之后的青春,不再有悲情的色彩。
我欣賞的可能之二是詩意的發(fā)現(xiàn)和體驗。具有詩意情感和深刻意義的體驗,是詩歌成熟的標志。《在冬天尋找春天》《聽濤》《星星把我點燃了》《永遠成不了大?!贰斗质帧返绕?,都是藉友情、沉思,對大自然的欣賞等美好經(jīng)歷獲得心靈的愉悅,在增大了內(nèi)心世界的陳述和詩人對身處其中的生活場景觀察的同時,詩歌的純粹的語言動機,充滿張力而貶底了修辭,發(fā)現(xiàn)詩意而又淡化詩意,由此“構(gòu)成了詩歌經(jīng)驗與令人無奈的生活經(jīng)驗之間的對抗與平衡”(耿占春語)。
這兩種可能是符昆光詩歌“合乎于心靈和性情”個人寫作的見證。他的詩歌內(nèi)在力的創(chuàng)造和體驗都會有一種不易發(fā)覺的存在。事實上,他的詩歌感知與敘事已成為模式,如果在情感的節(jié)制、洞察力的強化上更加理性一點,拋開自瀆的經(jīng)驗,在悲情之上添加神圣與高尚的色彩,讓作品實現(xiàn)一種向上的抒情,這無疑是十分必要的
(湛江文學執(zhí)行主編,市作家協(xié)會專職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