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群
《石榴樹上結櫻桃》與《蛙》比較論析
張立群
找一個適當的角度,將李洱的《石榴樹上結櫻桃》和莫言的《蛙》進行比較論析,已困擾我有三年的時間了。也許,是20世紀90年代之后文學與社會現實對話能力“普遍減弱”的觀點,對我們這一代親歷者產生了重要影響;也許,是《石榴樹上結櫻桃》和《蛙》中“重疊的部分”和本人的閱讀期待產生了“共鳴”,我至今難忘最初發(fā)現兩部作品之間有共同點時不可名狀的感受。文學應當對歷史和現實保持著巨大的熱情,作家需要通過特有的文學想象引導讀者看待并了解這個世界,至于由此將這種帶有某種深刻性、預言性的實踐稱為“尖銳的敘事”也并不過分。
比較《石榴樹上結櫻桃》與《蛙》,很容易會發(fā)現二者之間的共同點:它們都是鄉(xiāng)土敘事,都不約而同地講述了“鄉(xiāng)土生活中的社會大事”即計劃生育的問題。雖然,在《石榴樹上結櫻桃》中,“姚雪娥”的計劃外懷孕,最終只是做了孔繁花村委選舉失敗的一個重要鋪墊,但我仍然驚異于作家李洱設計這一情節(jié)的良苦用心。記憶中,自計劃生育成為一項基本國策之后,很少有作家以小說的形式直接觸及它。盡管,對于廣闊的鄉(xiāng)村而言,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會與城市有一些不同之處,但正是由于“計劃生育是村里的頭等大事”,人所共知,所以,以其為題材才不易深入下去,從而顯露小說對話現實時的力度與彈性。有鑒于此,當《石榴樹上結櫻桃》以及之后的《蛙》呈現于讀者面前的時候,兩部長篇會有出人意料的情節(jié)似乎早已成為定局,兩部長篇都不約而同地選擇鄉(xiāng)土作為背景也就在客觀上產生了相應的合理性:惟其如此,兩部長篇才會在與“現實對話”的過程中最大限度的凸顯敘述本身的張力,及至最后成為關于社會現實生活的“尖銳的敘事”。
為了能夠全景式的反映當代中國的鄉(xiāng)土生活,李洱將筆墨集中于“選舉”,“因為‘選舉’是現代化最直接的標志,我通過這一標志來顯示這一進程,并吸納各種各樣的經驗?!笨紤]到《石榴樹上結櫻桃》的出版時間(2004)和創(chuàng)作意圖,李洱似乎有意將姚雪娥計劃外懷孕、孔繁花到處尋找她的情節(jié)寫得斷斷續(xù)續(xù)、忽明忽暗??偸怯幸庀氩坏降氖虑榘l(fā)生,讓孔繁花在追查姚雪娥的過程中顧此失彼、分身乏術。直到臨近選舉,孔繁花仍蒙在鼓里,對姚雪娥的去向一無所知。然而,以孟小紅為首的繼任者們早已將她安排好了:將雪娥安置在繁花一直要整頓的紙廠,包括小紅在內許多人輪流給雪娥送飯……在競選演講上,孟小紅還舉了雪娥的例子,說“雪娥雖然是醫(yī)院檢查出了錯,懷孕不能怪雪娥,但雪娥還是非常通情達理,愿意配合組織,認真解決這個問題。”在對待計劃生育問題上,她一定要做到“你仁我義”,那種“不仁不義”搞軟禁的事,扒房的事,再也不會出現了。這些話對于前任孔繁花來說無異于一種強有力的否定。雪娥將二閨女過繼給沒有孩子的祥寧,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生下孩子;然而祥寧的問題在此之前就已在孟小紅的考慮之列,這種頗為人性化的處理方法自然使小紅獲得了更多的支持者,并在最終的選舉中大獲全勝。
對比李洱《石榴樹上結櫻桃》的處理方式,莫言的《蛙》(2009)顯得直接、集中了許多:通過對鄉(xiāng)土中國六十余年生育史的描繪,莫言觸碰了一個高度敏感的題材:這里既有基本國策的合法性和必要性,又有人們觀念的轉變和轉變過程中尖銳的矛盾沖突,還有隨著時代發(fā)展而出現的非正?;膽獙Σ呗浴瓘倪M入新世紀之后計劃生育能否適當調整的問題逐漸成為社會關注的熱點來看,《蛙》的出場絕非偶然。它至少反映了莫言這一代作家對于社會生活的關心與深層次的思考,以及當前爭議性話題在文學作品中可能迅速留下的現實投影。在圖書勒口上印有“本書獻給:經歷過計劃生育年代和在計劃生育年代出生的千千萬萬讀者”字樣的介紹下,《蛙》既反映了作家主體與現實對話的強烈渴望,又反映了社會現實對于文學創(chuàng)作的“容許程度”。盡管,莫言曾談及不是“特意”要寫“這個敏感的題材”,而是出于“塑造人物的需要”,但這并不能改變人們從現實的角度、歷史與倫理的層面去理解它的“閱讀態(tài)度”。無論從主觀還是客觀的角度上考量,《蛙》都需要在莫言一貫熟悉、擅長的鄉(xiāng)土書寫中展開敘事,也需要以人性、懺悔乃至贖罪的方式填補歷史遺留下來的“生殖空缺”。《蛙》是人類自然天性和現代社會進步之間在特定時期相互沖突的文字記錄。《蛙》肯定會成為文學史上一部十分奇特的小說,而它的奇特之處不僅在于提出引人深思的問題,還在于它引人深思的方式與角度。
從讀者接受的方面來看,《石榴樹上結櫻桃》與《蛙》在具體閱讀時應當不會產生沉重的負擔。作為一般讀者,人們在閱讀它們的時候,很少會從故事一旦變成事實將怎么辦去考察小說的現實性。然而,《石榴樹上結櫻桃》中孟小紅們如何與雪娥、祥寧等達成協(xié)議?《蛙》中“蝌蚪”的第二任妻子為何要在年逾半百還要找人代孕生子?還有那個可以滿足生育愿望的代孕公司……如果不是通讀全篇并對現實有多層次的了解,人們似乎很難接受故事的結局。掩卷之余,我們當然會發(fā)現各種欲望和權利、金錢、利益交織在一起后,曾經的生育法則正面臨著變相的解讀與抽空。不過,這在通過虛構來表現現實的小說中是允許的。聰明的小說家只是客觀地通過情節(jié)的陳述將可能存在的現實集中地編織在一起,不直接加以評判。為了能夠揭示當代鄉(xiāng)土生活中社會大事的種種場景,《石榴樹上結櫻桃》與《蛙》都采取了“底線游走”的方式,與社會現實生活進行了“介入式”的對話。盡管,在具體表現角度和幅度上,《石榴樹上結櫻桃》與《蛙》存有很大的不同,而其價值的實現也要留給未來,但就當時而言,兩部小說的意義至少包括完整敘述故事之余,觸碰到了人性與公共生活的“柔軟的部分”。
對于《石榴樹上結櫻桃》的鄉(xiāng)土書寫及敘事風格,李洱認為“現階段的鄉(xiāng)村就是一個置于后現代話語中的鄉(xiāng)村,它不再是原來的鄉(xiāng)村,這是一個遠未定型的鄉(xiāng)村,處于劇烈變化之中,在不停地裂變,各種價值觀念在此聚合、消散。我必須找到一種方式和結構形式,把這樣一種對鄉(xiāng)村的理解重新聚合起來?!薄妒駱渖辖Y櫻桃》采用多線條、多角度、立體化的方式講述“現階段”鄉(xiāng)土上發(fā)生的一切。各種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集中在一起,使其結構分層;各種矛盾的價值觀念被巧妙地縫合在敘事的過程中,從未發(fā)生真正意義上的正面沖突。因而,很難讓人從簡單的對、錯的標準去衡量故事中的人物,并以單一的線性模式去分析故事。正如從“石榴樹上結櫻桃”的題目上理解,人們就已感覺到故事本身應當有一種有趣的矛盾,一絲有意味的反諷。“張冠李戴”、“種瓜得豆”式的關系倒錯、邏輯混淆,很容易使人在荒誕情境下體味到后現代拼貼產生的藝術效果。也許,是一貫堅持的“懷疑”精神讓李洱覺得“當代生活或當代經驗變得無法命名”;也許,置身于急劇變化的當代生活中,60年代以后出生的作家李洱只能基于自身零散的、片斷式的感受對現實發(fā)言。盡管,李洱一直將“寫一部鄉(xiāng)土中國的小說”,作為自己的“夢想”,但當他真的進入鄉(xiāng)土世界時,卻發(fā)現今日之鄉(xiāng)土與之前他生活過的、熟悉的鄉(xiāng)土之間有著巨大的反差。當代鄉(xiāng)村生活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變化,需要以嶄新的、多樣化的敘事呈現鄉(xiāng)村生活的復雜性及多副面孔,所以,使用一種組接的方式構建小說的內在結構,不失為一種有針對性的策略:每一部分敘事相對獨立并最終以部件的方式組接、鑲嵌在整個故事之中,這種理解當代生活的講述方式,同樣也體現了作家本人此刻認知鄉(xiāng)土中國的態(tài)度。
與《石榴樹上結櫻桃》相比,《蛙》在敘事形式上的探索是直觀的、外在的、縱向式的?!锻堋酚伞膀蝌健睂懡o杉谷義人的五封長信組成,其中每一封長信前都有此次來信的說明與時間,而第五封長信的主體內容是九幕話劇《蛙》。書信體的選擇、小說與話劇的共存、在敘述過程中加入敘事主體即劇作家“蝌蚪”的創(chuàng)作,顯示了莫言一貫對文體意識敏感、對文體實驗關注的寫作特點。就小說主體即前四封長信的正文來看,《蛙》的故事上起抗日戰(zhàn)爭,下至公元2009年,穿越了20世紀。這樣的時間跨度使莫言的《蛙》在凸顯外在形式探索的過程中,具有深遠的歷史感和結構上的完整性。按照李洱的評價,莫言這一類型的作家“仍然可以源源不斷地講故事”,“是這個時代滔滔不絕的講述故事的大師?!彼坪鯊牟粨墓适碌拈L度,也似乎從未懷疑自己講故事時的激情乃至所講故事本身的真實性;他所要呈現的是講故事時的酣暢淋漓和閱讀故事時的精彩程度。不像《石榴樹上結櫻桃》主要選取農村生活的一個場景片斷、一個時代的橫截面?!锻堋吩诿枋龉霉脗髌嬉簧耐瑫r,也記錄了一部活生生的生育發(fā)展史。在故事中,那個自稱是“我”的敘事者“蝌蚪”,通過追憶往事和介紹自己的親身經歷,近乎全知全能地講述故事內人物的命運(這一點與每一封長信前的說明也有關系),而后附九幕話劇《蛙》的實驗形式更使作者在“彌補”前文某些不足的同時,可以縱橫想象、前沖后突,呈現出一種開放式的文本狀態(tài)。
《石榴樹上結櫻桃》與《蛙》在敘事形式上的“內外之異”“橫縱之別”,充分表達了小說家的創(chuàng)作個性以及理解現實的不同方式。為了能夠形象表達當代鄉(xiāng)村生活各種文化價值的沖突以及人們內心世界的變化,李洱使用了“石榴樹上結櫻桃”為其命名。他將故事場景設置在一個虛擬的地名“溴水縣”,這里的農民用手機聯絡開會,不時談論臺灣問題,還開始學英語、利用機會招商引資……李洱的寫作道出了他對當代鄉(xiāng)村生活的普遍性看法,“石榴樹上結櫻桃”也因此成為一個關于當代中國當代鄉(xiāng)村生活現實的隱喻。莫言最終選擇了“蛙”的題目,使小說獲得了深刻的寓意:“蛙”與“娃”同音,包含著生殖崇拜和生命的狀態(tài)?!锻堋返墓适掳l(fā)生于山東高密,有現實生活中的人物原型(即姑姑)和地理背景,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強化了作家對于鄉(xiāng)土和現實的個體認識。由于主題的限制、敘事方式的不同,《蛙》中關于計劃生育的關注度明顯強于《石榴樹上結櫻桃》?!锻堋肥顷P于歷史和倫理特別是二者之間張力的隱喻,正如借助“蝌蚪”的敘述人們既可以讀到“姑姑”這位當年政策的堅定執(zhí)行者,也可以讀到她在晚年的懺悔。《石榴樹上結櫻桃》與《蛙》都以各自獨特的方式表達了對現實的理解,并為當代的鄉(xiāng)土書寫提供了不同于以往的敘事經驗。它們都真實地反映了當代鄉(xiāng)土生活中的種種狀態(tài),而它們所引起的關注在一定程度上也說明相對于社會公共生活,文學想象并不只能反映、摹寫,還有通過曲折、復雜的方式指向未來的可能。
對于小說的主人公孔繁花,李洱曾言:“這樣一個角色非常復雜。對我來講,這部小說有意思的是,我寫了一個鄉(xiāng)村女性。在此之前,鄉(xiāng)村的女性在以前往往代表母性,我選擇這一女性,她被政治化、世俗化。當鄉(xiāng)村的女性融入了世俗化進程,那么,整個鄉(xiāng)村就進入了世俗化進程。這也是我選擇女性來作為這部小說主人公的原因之一,雖然我非常不擅長于描寫女性?!笨追被ㄊ青l(xiāng)村生活環(huán)境中一位非?,F代的女領導,她有知識、有文化,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這極有可能是一位60年代中后期至70年代初期出生的、受過一定程度教育的女人;小說寫到她是全縣惟一的女村長,這本身就是一個新鮮事,一次緊跟時代的書寫。在具體工作上,繁花有責任心、有能力、講策略,既能夠做到知人善任,又能夠做到把握機會。她深知當下的農民都變得現實,因此常以職權范圍允許內的小恩惠(如多個“簽字報銷”的情節(jié))團結下屬,籠絡人心,爭取選票。她在故事中有著十分明確的目的,即要在即將開始的村委選舉中謀求連任。她不僅設計好了選舉之后的人事安排,還設計好了未來的遠景:“繁華這會兒就想,選舉完以后,先讓小紅把計劃生育工作抓起來。讓小紅先抓局部,樹立起威信,過幾年之后就讓小紅主持全面工作。繁花想,我再干上兩屆就不干了,到時候我一定想辦法把位子傳給孟小紅。孟小紅就是我的影子,我干跟她干還不是一個樣?”她是一位渴望權力,有理想、有抱負的女性。但正當她在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目標時,雪娥的計劃外懷孕打亂了她的“步驟”。她急欲解決眼前的問題,但在關鍵的時候卻沒有當機立斷,拿出切實可行的辦法。結果雪娥的逃跑,她的追查讓此事幾乎“全縣皆知”,為其選舉失敗打下了伏筆。反復閱讀《石榴樹上結櫻桃》,還會發(fā)現繁花的失敗還與牛鄉(xiāng)長這條暗線有關:牛鄉(xiāng)長對于繁花的工作似乎一直不很滿意,曾經撤過繁花村支書的職務,若不是繁花的妹夫以縣財政局副局長的身份斡旋,繁花的村委主任也要被撤掉。然而,從故事的發(fā)展來看,孔繁花顯然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實力:她努力處理好與基層群眾的關系,卻沒有處理好和牛鄉(xiāng)長之間的關系;她有妹夫的關系網,也沒有充分利用……她是一位女強人,卻失敗在自己的自信力和某些細節(jié)之上。她的失敗是鄉(xiāng)村各種力量相互博弈的結果,折射出當代鄉(xiāng)土生活特別是其價值觀的深度轉變,富有時代氣息和啟示意義。
如果說將繁花作為小說的主人公,是為了凸顯鄉(xiāng)土生活深刻變化的普遍性甚至徹底性,那么,《蛙》中選擇姑姑作為主人公則首先源于小說主題的客觀需要。毫無疑問,繁花和姑姑都是鄉(xiāng)土生活中的女強人,只不過對比繁花,姑姑更顯強勢女性的本色。她傳奇的一生都取決于歷史對于人格的控制力。姑姑生于1937年,本名萬心,是抗日英雄、革命烈士的后人。她后來子承父業(yè)、回鄉(xiāng)行醫(yī),明顯帶有歷史繼承性的色彩。姑姑十六歲開始接生,十八歲那年于接生第1000個嬰兒之日入黨,曾被譽為“活菩薩”“送子娘娘”……這些堪稱完美的工作經歷都凝聚著歷史的榮光。然而,與王小倜的戀愛卻使姑姑的人生發(fā)生了改變:她曾以割腕自殺的方式表明心跡;她從此不談戀愛,一心撲在工作之上,其中不乏有渴望通過對黨和人民的無限忠誠洗刷恥辱的心思。在負責計劃生育的問題上,對待耿秀蓮、自己侄子的妻子王仁美、袖珍女子王膽,她鐵面無私、不徇私情。她有勇有謀,在對待王仁美時采取先拉倒鄰居家房子的方式步步為營,以至于被迫出來的王仁美評價其“要是個男人,能指揮千軍萬馬!”對待王膽,她明察秋毫,在第一次搜捕失敗后將計就計,終在關鍵時刻一擊而中……極強的責任心使其成為群眾眼中的“妖魔”“變態(tài)狂”,但從工作和事業(yè)的角度來看,人們又無法對其橫加指責?!锻堋吩诿枋龉霉萌绾纬蔀橐粋€近乎瘋狂的工作者之余,也寫到了她晚年真誠的懺悔甚至自欺欺人。姑姑在1997年退休當晚受到青蛙隊伍的圍攻以及獲救后嫁給郝大手,使其人生進入了懺悔階段。“退休”意味著姑姑不再是人生的“主角”,她在成群結隊的青蛙攻擊下“脫胎換骨”。此后,她與丈夫郝大手攜手制作泥娃娃復原當年被她一一毀掉的嬰孩,又在“我”借腹生子時煞有介事的聽診……小說通過姑姑的“退休”宣告一段歷史的終結,又通過欲望、金錢的現實揭示了姑姑的悲?。撼砷L的跌宕起伏影響了姑姑的一生,也塑造出一個獨特的女性;但當她不再承擔歷史主體以及時過境遷后,人格的懺悔是其回應蒼老、度過余生的唯一方式。姑姑是特定歷史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女性,她的悲劇凸顯了歷史發(fā)展過程中與人的自然天性與生命倫理之間存在的縫隙與斷層。
從結果上看,孔繁花和姑姑都可被視為失敗的強者,她們的失敗都透露著衰落、無奈甚至凄涼的意味,因而使用“頹敗”形容其結局就更具感情色彩。生活經歷與生存環(huán)境的不同雖使她們在面對同一問題時雖懷有同樣的初衷,她們在具體工作中也從未質疑過自己且時刻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但就結果的實現來看卻是天壤之別??追被ê凸霉玫谋瘎⌒越Y局都反映了全球化時代鄉(xiāng)土世界的深刻變化和一種“現實的替代”??追被ㄔ跈嗔鲋械慕侵鹋c失敗、被更為合適的人選取代,使其成為當代鄉(xiāng)土生活新一代農民的典型。對比繁花,姑姑見證了歷史和信念的力量。她在政治和人性的糾結中度過自己的一生,使其成為相對于時代的“最后的一個”。她們的出現,構成了“尖銳的敘事”中兩種不同的人物類型;她們都是女性,則顯示了“尖銳的敘事”在客觀實際生活中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比較《石榴樹上結櫻桃》與《蛙》,當然還有很多話題可以深入,本文只是圍繞“尖銳的敘事”談論其共同點和差異性。應當說,在文學失去轟動效應、大多淪為個體生活和私人想象之呈現的今天,《石榴樹上結櫻桃》與《蛙》的出現讓人看到文學可以通過正面“強攻”、直擊現實的可能及途徑。從某種意義上說,《石榴樹上結櫻桃》與《蛙》都是“悲喜劇”,都從深層次表達了作家的憂慮、警覺以及相應的審美追求?!妒駱渖辖Y櫻桃》與《蛙》都能夠最大限度的吸引不同代際、層次的讀者將思想、感情投入閱讀之中,實現作家與讀者之間的潛在對話。它們在一起共同奏響了“記憶的挽歌”,喚起幾代人對于歲月和生活的留戀……
張立群 遼寧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