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　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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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一把青竹傘，赴一場舊時約

◎眉眼

“江南雨，古巷韻綢繆。油紙傘中凝怨黛，丁香花下濕清眸。幽夢一簾收?！敝窆?，桐油，薄紙，贈與良人，撐開一生悲歡，一世浮華。

相傳，春秋末年的木工魯班時常要外出替人做工。妻子云氏因給他送飯，常被雨淋濕，魯班心疼妻子，便沿途修建了亭子方便她躲雨。云氏覺這亭子雖好，可不免有些耽擱行程，偶爾遇上大雨滂沱，等到雨停時總過了吃飯的時辰。為了及時把飯送到，云氏便照著避雨亭的樣子“劈竹為條，蒙以獸皮，收攏如棍，張開如蓋”，制成了最早的傘。

此是傳說，自是不可盡信。不過它倒給這一紙薄傘平添了不少情意。

依稀記起那日在西子湖畔，冷雨打濕了篷船，絲絲縷縷間漾起一圈圈綠波。白娘子一襲素衣飄飄，攜著小青站在船頭，眉眼精致，顧盼生姿。文弱書生許仙冒著雨跌跌撞撞上了船，拱手作揖行禮，問她借得一把雨傘。許仙連連道謝，轉身撐傘匆忙離開，朦朧的雨里只留一抹青影。白娘子抿唇淺笑，世間有一種情思，只一眼便知除了他再無地久天長。

竹條為骨，皮紙為面，遮了春天的雨，阻了夏日的陽，盛滿了離人相思意，也訴盡了眷侶離別苦。煙雨蒙蒙，古井深巷，深深夜色藏不住女子的忐忑心緒。相公外出多時至今未歸，她放下手中刺繡，起身張望。許是憶起往昔情意，她莞爾淺笑。雨水順著房檐流下，落到地上，摔得一地晶瑩。

極目之處看不到良人身影，她輕輕搖頭，有腳步聲自遠處響起，她望著前方，滿是期盼。來人輕喚一聲“娘子”，女子忙從門邊拿了傘跑到雨中。他攬她入懷，撐著一把傘，緩緩走向小屋。傘尖的水滴下，當年他親手描上的牡丹已褪去顏色，她卻仍將它視若珍寶。

這世上遠不止一個思婦，一個游子。“此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話里滿是無可奈何之意。愛而不得，故不奢求永伴，若能相伴，想必無人選擇離開。贈她傘是給她留一個念想，漫漫長夜，無盡凄清，總該留個物什，能睹物思人也是好的。

在南國的青石小巷，雨下得纏綿。隔窗觀雨，絲絲縷縷扣心弦，不免撩人愁緒。詩人長衫飄逸，尋尋覓覓，卻終覓不到她的半世回眸。她“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她是油紙傘下的丁香姑娘，是戴望舒心底的無限惆悵。著一身墨色旗袍，纖纖玉手輕握一紙上好的芙蓉花傘，皓腕似雪人似月，她步步生蓮，款款而來。

他伸手，卻觸不到她半分，徒有冷雨滴滴落地。他終是沒尋到那丁香般的姑娘，只獨自一人伴著一傘。世人道南國多情，殊不知一方水土一方人，這朦朧的煙雨、精巧的油紙傘給予了它太多臨水照花的溫柔。

撐開一紙傘，看著雨珠順著傘面滑下。持著新竹修成的傘骨，油紙傘下撐開的是最美的浮生夢。夢里總會遇到一場雨，下得凄凄涼涼，我獨自坐在雕花木窗旁，看燕子銜來春泥筑新巢。

夢醒來，抬眼望見古井深巷里，景色如墨染開，一個江南女子身著翡翠薄衫，罩著雪色毛絨小襖，撐著一紙素傘，徐徐走遠，消失在墨畫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