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寶貝

◎ 林夕

寶貝寶貝

◎ 林夕

朋友開的古董店內最近添了幾件寶貝，都是一對外國戀人收藏已久的好東西，被拿到這家店內寄賣。其中一個比較特別，是大得罕見的紫檀轎箱，即從前坐轎子時用作盛放雜物的隨轎器物。

我第一次親眼目睹那么大的紫檀轎箱，還可以親手摸它一把，真是痛快。然后我拿著手電筒仔細察看紫檀的牛毛紋，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道很長的裂痕。這本來很正常，不過，兩百多年前的木器跟人一樣飽經(jīng)離亂并保養(yǎng)不好，我難免覺得遺憾。朋友說裂紋是砸到地上才弄出來的，我問是紅衛(wèi)兵砸的么，誰知朋友告訴我這是那對愛人在吵架時把它擲到地上弄的。

我忽然明白這批玩物其實是一對情侶感情破裂后拿出來變賣套現(xiàn)好分家的，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吵架時要砸東西，有什么不好拿來發(fā)泄的？鬧意氣時就沒有更輕更順手的東西可派上用場，非要選中這么重、砸起來這么不方便、比愛情還稀有的轎箱？這寶貝可能是二人恩愛時的紀念品，所以才會落得今日被折裂的下場吧。

當年兩人互相以“寶貝”相稱時，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把氣發(fā)泄到另一件寶貝身上？說句冷血的話，他們的戀愛史總長不過一件文物的歷史。他們的感情散了就散了，留下的裂痕可能永遠難以修復，但不久的將來，大概不難找到另一個“寶貝”來“寶貝”去的對象?？蓱z那轎箱留下補不了的裂痕，而存世的老舊小葉紫檀作品肯定比相愛與決裂的愛人少，那么誰才是真正的寶貝呢？

戀人們爭氣一點，別弄得人情比死物脆弱。

（摘自《世界將我包圍》譯林出版社 圖/千圖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