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 寬

拎布袋的小老頭

◎ 路 寬

我家有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不管哪個子女，只要周末有空，都要去外婆家看望外婆。我外婆八卦的能力很強，每次我去看她，她都能從1號樓一直八卦到27號樓……當然，每逢八卦到高潮時段，她就會感嘆一下自己生活的不幸，自家老頭怎么不如意。然后，客廳里一直蹲著、耳朵伸得老長的外公就會特別大聲地“哼”一聲。

多年來，他們倆一個愛八卦別家的生活，一個愛坐在門口偷聽，吵吵鬧鬧，好不熱鬧。外婆說，外公經(jīng)常做很多招人討厭的事。比方說，他這個人特別勢利，哪個子女送他好吃的多，他就格外優(yōu)待哪家的孩子；再比方說，外婆曾經(jīng)養(yǎng)了一只貓，他經(jīng)常趁外婆不在家時，把陽臺的門鎖上，不讓貓到陽臺的貓砂上上廁所，急得貓直叫……總之，在外婆心里，外公真是一個不招人喜歡的人。

作為一個孝順的外孫女，我除了陪外婆八卦別人家的雜事兒，傍晚還陪外婆去菜市場買菜。每次我們買菜買到一半，身后就會出現(xiàn)一個矮個小人兒。對，是我外公，他傻呵呵地笑著，幫我們拎菜。每每外公拎著菜轉(zhuǎn)身走了沒幾米，外婆就會在后面哼唧一句：“那人總是挑最輕的拿……”“那人”自然也就成了外公的代號。

我知道，外婆終其一生可能都沒看上外公。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地主家大小姐出身的外婆被送到遙遠的荒山野嶺改造，為了生存，嫁給了祖上三代都是工人的外公。外公不僅出身平凡，還長得矮，只有一米五，比外婆矮了10多個厘米，于是她終其一生也不甘心。

我也知道，外公或許的確做了很多招外婆討厭的事，不過，他把每月5000多元的養(yǎng)老金全部上交，自己只留300元當零花；他每天早起擦地，晚上刷碗，80多歲了還做家務(wù)；他睡在外面的小陽臺，把主臥留給外婆；他每天傍晚默默地跟在外婆后面，幫老太太拎菜，被外婆嫌棄，還美噠噠地跑回家……

（摘自《婚姻與家庭·社會紀實》201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