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
◎ 謝新源
春節(jié)前我忽覺肝部不適,無緣無故地疼,妻子是醫(yī)生,說查查吧。我躺上床,曲腿,長而慢地呼吸。妻子纖細(xì)的手隨著我的腹部起伏,在肝部來回按壓,柔韌而有力度。不見肝大,妻子說趕明兒做個肝功能檢驗。化驗單出來卻也無異常?;丶业穆飞掀拮哟诡^不語,過了會兒輕聲問我:“是不是喝酒的緣故呢?”
近年興起的低度酒不少有提神助興之功效,于是,妻子同意我少飲。開始我只一小杯一小杯地抿,后來竟一大杯一大杯地咕咚灌下,酒量漸漸增加。
晚上寫完一篇散文,風(fēng)清月朗,面向溶溶夜色深呼吸幾口,解衣上床,妻悄然翻身依偎過來,將手搭在我胸部的右下方輕輕搓摩,夢囈般絮語:“咱不喝酒了吧?”
我知道妻是好心,仍在擔(dān)憂我肝部的不適。不喝就不喝了吧,古人說“多則憂,擾則憂,酒飲無度有損肝功,豈不是得不償失”。
“好吧?!蔽掖饝?yīng)妻子,緊握著她柔柔的手,輕含一臉微笑安然睡去。
果然,也就是半個多月的時間,肝部疼痛減輕,我同妻子開玩笑:“到底是醫(yī)生偉大?!?/p>
春節(jié)后去拜訪小說家李君,李和我一樣,喝酒而不抽煙。
因半月光景沒喝酒,第一口竟舍不得急切咽下,含在口中讓酒浸舌,舌生津,醇味綿長。三巡過后,李君話多起來,我也生出飄然欲仙的感覺。我們喝得越發(fā)興奮。
晚上回到家,妻子正坐在床沿發(fā)呆,我頓時心慌,拉著她的手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妻子將頭貼著我的胸,半晌真真切切地說:“可還記得當(dāng)初我們的相識?我是看中了你在事業(yè)和生活上的認(rèn)真勁。你說話從來算數(shù),婚后你可曾違背過自己的許諾?你說過不再喝酒的?!?/p>
我無言以對,萬萬不曾想到妻子是這么認(rèn)真。妻子是極其愛護(hù)我的,為了能使我靜心寫作,家務(wù)不讓我沾手,生活上關(guān)懷,精神上慰藉。然而,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卻不再在意妻子的話了,不再在意妻子的付出,甚至無視她的存在。愧疚之意立刻讓我驚出了一身熱汗。
“不會再有第二次了?!蔽覕堉拮虞p聲卻是堅定地說。第二天下班,妻子把一包口香糖放在我的面前,說:“寫作的人口里沒個東西怪枯燥,悶時就嚼一片吧?!蔽壹硬灰眩拮拥拇_是把所有的愛都給予了我呀!
(摘自《陽光裹著記憶》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