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史楓
雪意
山西◎史楓
一凍土之上,生靈拋棄契約。讓一場紛飛的大雪,覆蓋所有的過往。
我是說,踏雪而行的人,胸中都懷揣自己所想。
有的趨于平淡,有的跋涉高遠,將自身命運與這個世界,通過絲絲縷縷而關聯。
我是把自己的選擇,在這個大雪之晨,交給了命運,交給了雪中的車轍。
它帶領我行走,并完成使命,讓我的良心,不再為命定而煎熬。
二雪花飛舞,無數精靈隱于潔白。她們從何方而來,是否攜帶無瑕的期愿?
而塵世之上,生靈的斑駁,在時間的面前裸露。
憂傷和喜悅,在歸塵中彌散,像高處的風景,坍塌在柔軟的泥土里。
我們循規(guī)蹈矩,不愿破土尋覓,與所有的自然比肩行走。
在途中迷失、知返,直到風中飄滿紙屑,而眼眸中的清澈,讓淚水蒙蔽。
我們以仰視的姿態(tài),凝望蒼穹,定格某一時點,將環(huán)抱的雙臂放下,仿佛放下了整個塵世。
唯有雪,能還原本真,讓我們的身心處于留白,進行還本溯源,做回從前的自我。
三時間無法???,就像一年四季雖然輪回,卻無法復制從前。
去年的雪,不再是今年紛飛的潔白。
而我們在塵世的河流里,也像無法??康拇?。
唯有行走,即使不是追趕太陽的人,去穿越不可逾越的可能。但也要在光陰里不停地訴說。
表情淡然,只是瞬間無奈的符號。轉瞬的希冀,能讓頭頂的天空晴朗。
為了生存,我們無視雪的提醒,讓它潔白的涌動,成為內心的凍傷。
強迫自己在形式面前低頭,用一個生命,為另一個生命圓夢。
我相信大多數的為人父母,都在前方設定有孩子的驛站。即便那是虛幻的飄影,也要逆寒風而行。
只為將某種命定和無言的酸澀,在行走之中,透支自己干枯的身心。
最后去懷抱無撼的雪野。
四一場無聲的雪,就是人類的一次再生。它與濃陰的夏日相比,更讓人們驚醒。
雖然沒有動人的風景,和一季的蔥綠,但大片的留白,讓城市的表情,在肅穆中沉思。
讓那些行走的萬物,不再麻木、昏沉,不再墜入某種迷亂。
我們肩負生活的種種命題,不論富貴貧窮,不論坎坷和通途。
大雪之街,蹣跚在街頭的一對母子,不就是最好的憑證嗎?讓詩見證生活,讓文字擺脫虛構。
白發(fā)母親赫然在前,大齡兒子手足舞蹈隨后。頓覺,這是一對在磨難中相守的母子,正在雪中行走。
他們低于生活的攙扶、高于境界的相守,詮釋著一種博大情懷。
仿佛無數情景在歲月回放,那是一種沒有回報的執(zhí)著。
不離不棄,在母親的眼眸里,只有一盞牽掛之燈長明,照耀兒子來時的路,和去時的昏暗。
五大雪之中,唯有溫暖能融化地面的堅冰。我看到人性之光普照著塵世的嚴寒和冰冷的街道。
一張張面孔,就是世界的一盞盞桔燈。他們攜帶著不同的遺傳密碼,卻擁有人性深處共有的光芒。
我看到一對十指相扣的老夫妻。粗糙的手掌紋貼近,感覺那是歲月的痕跡,和相依為命的腳印。
蹣跚牽手而行,低頭溫柔耳語,像瑰麗的晚霞,在時間的剎那定格。
世上萬物的更新,抵不過時光老去。任何情感,也比不上執(zhí)手相老!
在時光里打盹,青絲變成白發(fā)。牙齒的缺失和松動,再也不能像年輕時,舞動嫵媚。
流失的時間,把一切擁有變得稀薄,那一生風情,都會隨著淡月隱去。
鋪排的人生格局,會萎縮成一紙墨跡、一塊石碑,而只有濃縮后的情感,在老舊的身體里發(fā)酵蘊藏。
執(zhí)手相守,在平緩的步履里,在平淡的粥湯中,在安靜的表情上,在不厭的牽手里。
幸福就會涓涓細流,流到時光的褶皺里,滋潤坎坷的生命,和一生無撼地行走。
六雪意幽然的時候,世間就會有天使降臨。那場夏秋之交的大火,燒去多少母親的眼淚。而在深冬的大雪中,有的母親高齡再孕,要找回失去的兒子。
我相信世間,總有高貴的靈魂存在,不管他們在世間存活多久,不散的魂靈,讓人們深喑其中。
這是人間的正道。
這是雪的情義。
他們被蘑菇云大火吞噬的青春和生命,會在大雪中孕育,在來年百花中重生。
他們還會有粉色的花季、親人的擁抱。
他們逆火而行的英雄本色,在燒焦的身體和面龐上,與年輕歲月一起,永遠定格在深刻的記憶里。
七而與雪對視、踏雪而行時,我感覺凍土之下的落紅,在竊竊私語。
仿佛在雪的清晨,看到命運的春天在草叢中淺藏,只為破土而出。
就像我在隆冬中,背負深重的苦難,強迫自己多加膳食,強壯身心,以抵御生活痛苦的隨時襲擊。
我不可選擇命運,但我可以擁有韌性。
與一棵樹的根須比耐力,扎根凍土,繁衍活力。
只為,讓生命的時限,不辜負母親的孕育,不辜負所有的期冀。
在時間的向度中,生出一種寬闊的胸襟。